9 有志
瑾瑜從翠枝手上接過照顧冬青的活,給冬青喂飯,給冬青洗腳,領着冬青去睡覺。
冬青無可奈何,她現在還假裝自己是傻子,只能任人擺布。
終于進房間關上了門,瑾瑜順手要給冬青寬衣,冬青忙恢複常态,“現在沒人,你不用假裝照顧我,我自己來。”
瑾瑜收回手,頓了頓,道:“冬青,你識字嗎?”
“嗯?”冬青擡眼看着瑾瑜,滿眼都是疑惑,不知道瑾瑜問這個做什麽。
瑾瑜讀到冬青的疑惑,解釋道:“我想考取功名,如果你識字,便可以留在這裏做我的先生,教我識文斷字,我白日幹活養你照顧你,權當報酬。”
好不容易擁有健全的身心,能夠重新來過,瑾瑜決定試一試其他出路。
在這個生産力低下的年代,做農夫身不由己,靠天吃飯,注定一輩子只能在溫飽線上掙紮。
冬青點點頭,“我識字,只是,你已經年至弱冠,現在才開始從頭學起,考取功名只怕不容易。”
她從六歲成為二姑娘的丫鬟,二姑娘跟着西席先生上課時,她一直在旁邊,琴棋書畫,中饋賬目,二姑娘會的東西,她都會。
只是這考取科舉,需熟讀四書五經,聖人名句,參透經義,吟詩作賦,大多數窮其一生也未能金榜題名。
瑾瑜輕笑道:“我應該算是識字的,我的家鄉與這裏文化差別很大,需要指點,若我實在愚笨不堪,那你便做我一輩子先生,直到我考上為止。”
考科舉怎麽可能輕而易舉?但不去嘗試又怎麽知道不行?好歹他在現代讀了二十來年的書,經過各種考試洗禮。
冬青臉色微紅,“若你真心想學,就備好筆墨紙硯,我教你便是。”
“好。”瑾瑜拉冬青坐在床上,“今夜暫沒有文房四寶,不如你且與我說說黎國簡史。”
冬青沒有推脫,坐在床邊給瑾瑜說她讀過的史記,從改朝換代開始,講述大黎知名人物,說到如今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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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是廊洲知府次女,在柳府耳濡目染,冬青見聞不少。
瑾瑜認真的記下,從古至今都是一個道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替,官制改革。
這個時空雖然在中國的古今文獻裏沒有記載,但還好與中國古代差別不算太大。
曾經他拖着病弱之體,唯一的樂趣就是看書作畫,現在這個處境,以前的知識儲備多多少少應該是能用上一些。
冬青說着說着聲音低下去,原來是困得狠了,上下眼皮忙着打架。
瑾瑜伸手打散冬青的發,“睡吧,我們改日又說。”
“嗯。”冬青帶着鼻音應了一聲,脫去外衣,緊緊的挨着牆躺下。
瑾瑜給冬青掖好被子,不禁低頭,湊在冬青耳邊,“晚安。”
冬青抓着被角的手緊了緊,仿佛能聽到自己極速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裏尤為明顯。
瑾瑜背對着冬青,不知道為什麽,不自覺就彎起了唇角。
第二天冬青依然在瑾瑜的懷裏醒來,雖然照樣臉紅紅的,目光閃躲,但沒有昨天那般驚慌失措。
瑾瑜假裝一切如常,冬青好像極其沒有安全感,睡着後總是無意識往他身上靠。
睡夢中的冬青,蜷縮着,像小動物一樣乖巧可愛,慢慢向他靠攏,一點點嵌入他的懷裏。
不可否認,軟玉在懷的感覺讓人上瘾。
吃了午飯,瑾瑜向李老漢和王氏透露自己要考科舉的想法,讓李老漢夫婦皺起了眉頭。
李老漢愁得緊,“二狗啊……不是爹娘不願意,只是這兩年的災荒把咱們家積蓄都耗光了,爹聽說去書院要很多錢,咱們家現在連張宣紙都買不起,更別說書院要交書費要吃飯。”
王氏在一旁搭話,“是啊二狗,你陳叔家的小兒子就在縣上的書院裏念書,你陳叔舉家供養那個學生才勉強供得住,咱們家不能比的……”
大狗拍了一把瑾瑜的肩,“二狗你別扯那些沒用的,好好帶着媳婦腳踏實地幹活,生個胖小子才養得起。我是看着你長大的,咱倆一樣,鬥大的字都不認得,就算你現在腦子好使了,去學也來不及,人陳君然可是從小喝墨水長大的,去年鄉試還落榜了,你算老幾?”
陳君然是村長第四個兒子,今年一十九歲,比二狗小了一歲而已,卻沒有成親。
村長有四個兒子,其餘三個已經成家生子,小兒子陳君然因為相對機靈,村長着力栽培陳君然熟讀聖賢書,盼着陳君然一朝高中,從此光宗耀祖蔭蔽後人。
陳君然在清水溝可謂是風雲人物,十六歲過了童生試,次年參加院試成功考進縣學進修,成為清水溝年紀最小也是唯一的秀才。
只不過生員分三等,定員內由官府供給膳食稱廪生,定員外增額稱增生,于廪生、增生外再增名額,稱附生,附于諸生之後。
陳君然是增生,在縣學念書所有開支自行承擔,村長才會舉家供養陳君然。
科舉三年一試,去年陳君然一試秋闱,不料遺憾落榜。
自小勵志不立業不成家,此番一來,陳君然自認丢臉,便發憤圖強,勤學苦讀,準備三年過後再試,一雪前恥。
李老漢家所有人,都認為瑾瑜準備考科舉的想法不切實際。
畢竟陳君然九歲認字,家裏請過先生,上過私塾,成為秀才又上了一年的縣學,結果鄉試照樣名落孫山,而瑾瑜已經二十歲還大字不識一個。
這種情形想要榜上留名簡直是難上加難,想要擠進春闱入朝為官更是難于登天。
瑾瑜沒想到,家裏已經窮到一張紙一只筆都買不起的程度,昨夜冬青說讓他備好筆墨紙硯,如今看來只怕要擱置一段。
瑾瑜想了想,道:“這事暫時不提,你們不用管我,我自己想想辦法,嘗試過至少不會有遺憾。”
最大的問題,就是缺錢,瑾瑜決定出去看看,換個思維,看能不能在不耽誤平日幹活的情況下賺點外快。
至少要把筆墨紙硯備齊,不辜負對冬青的承諾。
衆人點點頭,瑾瑜不問他們拿錢,要試盡管去試,到時沒有希望,瑾瑜自然就會放棄。
瑾瑜起身,“我帶冬青出去轉轉,晚飯之前會回來的。”
現在剛剛化雪,地裏的土是濕的,一踩一個凹陷,本來松軟的土變成泥漿,太陽一曬就硬了,這種天不适合下地,剛好有空出去走走。
自覺握住冬青的手,“走吧。”
冬青也想查看一下地勢,索性嘿嘿笑了兩聲,任由瑾瑜牽着出門去。
瑾瑜在門邊順了一把砍刀捏在手裏,出去轉一會兒,回來還能砍根柴燒火。
清水溝地勢奇特,是山區罕見的盆地,除了将村子一分為二的河水,四周都是大山,山間郁郁蔥蔥的林木透着黛綠。
兩人走到樹林邊,估摸沒人會出現在這裏,冬青不着痕跡抽回手,擡頭看向四周,努力辨認方向。
山裏植被茂密,如果她離開時迷了路,可能就會被困死在這大山裏。
瑾瑜看了看正在四處張望的冬青,垂下眼眸,“你說樹林裏會不會有動物?”
冬青看了瑾瑜一眼,“這麽濃密的山林自然有不少動物,只怕樹林太密,山裏的動物比我們熟悉這片森林,不容易被人抓到。”
瑾瑜盯着手裏的砍刀,靈光一閃,“我們再往裏走一些,我有些想法想實施一下。”
冬青不明所以,瑾瑜已經拉起冬青的手,從崎岖的小徑深入林間。
走了一段,感覺村裏人跡的喧嚣很難傳到此處,瑾瑜停住腳步。
四處看了看,找到一株韌性極佳的樹木,選取筆直光滑那一根枝丫,約二指寬的直徑。
瑾瑜輪起砍刀,三下兩下就把枝丫砍了下來。
力量的充盈,讓瑾瑜重新審視一下自己這具身體,身體素質好得沒話說。
體現在前天摔到頭,今天毫無感覺,兩砍刀能砍斷一根不細的樹枝。
冬青看着瑾瑜把砍下來的樹枝修剪成長長的木棍,一頭削尖,在地上比劃幾下。
瑾瑜找了一處相對平坦,石頭不多的地勢,看向冬青,“你幫我扶着一下。”
上輩子因為身體原因,瑾瑜基本都在紙上談兵,偶然看到過傳統獵人捕獸陷阱的布置方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冬青聽話的扶着棍子,瑾瑜朝地上撿一塊石頭,一下一下把削好的木棍釘入地下。
這是一個簡單的陷阱,把木棍壓彎,用繩子打活扣,別上一根脆弱的插銷固定掰彎的木棍。
動物踩到插銷時,利用繩子活扣松了那一瞬木棍韌性的反彈,收緊獵物腳上的繩子,将獵物困在木棍上。
瑾瑜撥弄幾下木棍确定牢固,一個使勁兒,把釘入地下的木棍彎折,才想起他沒有繩子。
心思繞了一圈,瑾瑜把目光鎖定在冬青綁頭發的發帶上,“冬青,把你的發帶借我一用。”
冬青一愣,雖然不知道瑾瑜在做什麽,卻沒有問原因,擡手解下發帶遞給瑾瑜。
滿頭如綢緞的黑發披散,山風刮過,揚起幾縷發絲,看得瑾瑜一呆。
冬青的美,是那種親近自然的美,跟瑾瑜以前看的滿屏複刻臉有着天壤之別,完全符合他的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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