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制裁
明山鎮最近出了兩件稀罕事。
一是鎮上東邊林員外家無惡不作的弟弟林老二,他失蹤了!
林員外讓人前前後後把林老二會去的地方找了個遍,硬是沒能找到林老二的蹤跡,好似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二一個事,是頹廢數月的張梁,突然就鮮活了起來,包子鋪重新開業,裏裏外外的忙着招呼客人。
張梁十分亢奮,仿佛不知疲倦般包着肉包子,皮薄餡大卻只賣一文錢一個,晚上打烊後剩下的,盡數扔去後巷喂了野貓野狗。
林員外懷疑張梁賊心不死,又找林老二報仇。詢問了包子鋪四周的人家,結果所有人都作證,林老二失蹤那幾天,張梁一直在屋子裏沒出去過。
只不過,開張前一日的白天張梁都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夜裏卻忙着剁餡兒揉面,收拾屋子,第二天一早就開門賣包子了。
林員外不信邪,非帶上家丁去張梁屋裏搜查,但除了一堆包包子用的餡料和面粉,一無所獲。
衆人十分欣慰,這好人有好報,林老二大約是傷天害理的事做多了,被老天收了去。
而張家小哥張梁,也終于把往事放下,重拾賣包子的營生,日後定會再次尋得良配。
重新開業的張記包子鋪,包子都比以前多了股說不清的味道,皮薄餡兒足,鮮美多汁,肥而不膩。
冬青和翠枝照舊隔兩天就上街出攤,除了冬青身邊跟着三狼以外,旁的一切如常。
因為三狼矯健的身姿,吸引了不少人前來觀看。
時間一長,鎮子上的人都知道,南巷有個賣點心的姑娘,身嬌貌美音甜體軟,身邊卻領了一頭威風凜凜的狼。
玉質嬌娘與兇悍野獸的組合,成了這明山鎮上獨有的風景線。
翠枝對此喜聞樂見,冬青和三狼簡直就是活招牌,多少人聞風而來,順便就買了她們家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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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場攤子都不用再賣力吆喝,在申時一刻便能将點心兜售幹淨。
一開始被人注視,冬青十分不适應,面色通紅,使針的手都有些不聽使喚。旁人一見冬青那羞惱的小模樣,就越發來勁兒。
冬青适應性很強,連續好多次出攤都有人往這邊看,索性就不去管他。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賺錢,若旁人來看一下她和三狼順便就能買了點心,又有何不可?
心裏是這麽想的,臉上的紅卻壓不下去,只得一直低頭刺繡。
翠枝把點心賣完,轉身走到冬青身側,“冬青,嫂子知道你原來在大戶人家待習慣了,時興什麽姑娘家不能抛頭露面,但咱們現在是農婦,不興這一套,看幾眼不會少塊肉的,你就委屈一下。”
冬青點頭,“嗯,我知道,不委屈,我們都上街賣東西了,還能不讓人看不成?”
而且她原來是丫鬟,本就不存翠枝說的那些事。
“那你說我們要不要多做一倍點心?”翠枝一行收拾攤子,一行打算着做雙倍的點心。
最近都是天色很早就賣完了那三十多斤的點心,若是做雙倍,雖然時間耗得長一些,可每次就有雙份的錢入賬。
冬青将快要繡完的繡布卷起,道:“不行,我們隔兩天就出攤一次,多了是賣不出去的,多做十來斤倒是可行。”
明山鎮能時常買點心的人家不多,而時不時買點心的人是一個輪回,還要排除一些不愛吃這個點心的人。
做得多了,別人也只買這麽點,天氣漸熱,沒幾天就要立夏,剩下的點心等不到二次出攤就會壞掉。
翠枝有些失望,“那也行,咱就多做十來斤,好歹能多一點的。”
“嗯,總會好的,日後咱們去縣裏擺攤,那裏會有很多人買我們點心的。”
兩人照例去糧油鋪買下次做點心的材料。
走在路上,路過張記包子鋪,碰到剛從包子鋪裏出來的客人,一行走一行跟身邊的人在抱怨。
“我說這才過去多久?張梁這包子鋪又開始走下坡路了,餡兒沒之前足,味兒也有些不一樣,還賣三文錢一個。”
人聲漸漸遠去,冬青沒有在意,她身後的翠枝卻擡眼看了看張記包子鋪,眉頭微皺。
雖然翠枝不知道瑾瑜做了什麽,但隐約覺得林老二的失蹤和張梁的振作,都與她那個小叔脫不了幹系。
她特意跟鎮上的人打聽了一下,張記包子鋪重新開張的頭一天,正是瑾瑜向她打聽林老二惡行那一天。
深深看冬青一眼,翠枝默默在心裏給自己提了個醒兒,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與冬青夫妻二人鬧翻。
回家後,冬青接着繡制李湘棉的畫像,看進度今夜應該能夠繡完,下次出攤就可以去金線坊交活,她的錢袋子裏,又會多三兩有餘的銀子。
瑾瑜從書裏擡起頭,看着正在給畫像收尾的冬青,娟秀的眉眼認真盯着繡布,纖纖玉指捏着繡花針上下翻飛。
怎麽看,都覺得賞心悅目。
許是感覺到瑾瑜的視線,冬青擡眼,恰好與瑾瑜視線相對,不知為何就紅了臉。
忙低下頭,“瑾郎,你可否再畫一副像這樣的格子?”
“嗯?”瑾瑜挑眉,笑道:“可以,我家娘子要多少我都畫。”
冬青沒有再反駁瑾瑜稱她為娘子,只是搖頭,“不是我要,我和嫂子每次出攤都在同一個地方,旁邊賣燒餅的王大娘對這個刺繡的法子很有興趣,讓我找你幫她畫一個,她願意出錢買。”
冬青接着道:“我想着這算一門賺錢的手藝,你畫出來,我去集市繡制,順便廣而告之,誰都能輕松上手刺繡,你也有錢可賺。”
瑾瑜摸了摸下巴,“這樣啊,倒也不是不行,但如果按照你現在繡這副這樣繡,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松上手的。”
十字繡的繡布是特制的,呈網格狀,格眼方正,不用另畫格子。
只需要按照圖紙坐标,将繡線從繡布原有的小格子裏,順着一個方向交叉壓線勾出十字,确實很簡單。
但冬青繡的這幅,繡布是細紗,并非網格。
雖然他把整幅圖搬了上去,讓繡制變得容易許多,但還是要有一定的技術,用傳統刺繡方法,才能平整的繡完整副繡品。
也是因為如此,冬青才會繡了近一個月才将這畫像繡完。
若是用現代的方法,按冬青的努力程度,最多半月就能完工。
聽聞瑾瑜的擔憂,冬青彎唇一笑,“我覺得相對來說已經容易了許多,至少不用随時圖紙對照,不擔心繡錯了,完全不費腦子,也不浪費光陰。”
瑾瑜莞爾一笑,“笨蛋,那是對你來說,你認為這明山鎮,有幾個像你一樣心靈手巧的女子?”
冬青白了瑾瑜一眼,“那你說該如何才好?”
瑾瑜想了想,道:“這種方法目的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上手刺繡,不如這樣吧,家裏土豆苞米都已經種下了,地裏不算忙,下次出攤我與你一同去,到鎮上的幾個布莊看看,如果尋到差不多的布料,它還能更加簡化。”
聽完瑾瑜的話,冬青櫻唇微張,有些驚訝,“還能簡化?還能如何簡化?”
瑾瑜睇了冬青一眼,戲谑道:“山人自有妙計,待尋到布料再說不遲。”
冬青對瑾瑜稀奇古怪的想法已經司空見慣,索性安心刺繡,左右瑾瑜到最後都要告訴她的,不急。
這次做點心更忙了一些,多做十斤的量。
瑾瑜跟着去趕集,把所有東西都背在了背上,冬青和翠枝落得清閑。
到了集市上,先讓翠枝看着攤子,瑾瑜和冬青去金線坊交活結錢,順便接下一單活。
再去賣布料的鋪子,看看能不能找到大框粗紗的布料,來做十字繡的底布。
走出一段,卻看到主街街尾人聲嘈雜,人頭攢動,對人群中心指指點點,低聲交談。
瑾瑜眉頭一皺,如果沒有記錯,那個位置應該是張記包子鋪。
随後腳下拐了個彎,拉上冬青往人堆那邊走,“我們去看看出什麽事了。”
冬青一頭霧水,按理瑾瑜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今日怎麽繞路都要去看這個熱鬧?
瑾瑜牽着冬青擠進人群,向旁邊的一位老者問道:“請問這裏出了何事?為何這麽多人?”
老者一臉惋惜,“造孽啊!張梁這小子終究是放不下陳家那閨女,還是把林老二給做了!”
“做了?怎麽發現的?”瑾瑜疑惑,張梁早不做晚不做,偏偏快一個月了才做了這林老二?
老者壓低聲音,“隔壁那個鋪子的人,聽後巷裏幾條野狗搶食,嗚哇亂叫吵人得緊,就過去驅趕,結果看到野狗嘴裏叼着的,是一只人手啊!”
“人手?”冬青臉色一白,“又如何得知那是林老二的手?”
“那人吓得報了官,消息傳出去,林員外來認過了,那只手小指斷的,就是林老二!仵作在後巷找到大部分屍骨,上面沒有一絲兒肉,大約是被野貓野狗剔了個幹淨。”
林老二那小指斷了多年,是林老二的妻子臨死咬斷的。
當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有辦法從林二媳婦口中把斷指取出來,就随它含在口裏下葬了,如今倒還成了辨認林老二身份的特征。
正說着,張梁已被幾個官差模樣的人押了出來,戴着枷鎖鐐铐。
張梁身形削瘦,一雙眼卻格外有神,眼神掃過街上所有人,突然仰天狂笑。
“你們當真以為,那屍骨……是我沒藏好被發現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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