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信任
不過算不上是特別黃,只要不跟純白布料放在一起,基本不用在意這一些些的黃。
瑾瑜沉思片刻,道:“可以,不知道進了幾匹這種布料?”
趙德示意夥計,夥計從櫃臺下面又搬出一匹,“因客官您沒見着,怕不合您心意,這次只拿了兩匹。”
“那兩匹我們都要了,多少錢一匹?”
趙德拿着算盤撥了幾下,一行說,“這布料八文錢一尺,一匹有四丈長,兩匹就是八十尺,攏共就是……六錢又四十個銅板,從押金裏扣。”
“嗯,将絲線棉線各色給我拿上一绺,這兩匹應該能用上一些時日,押金暫時不取走,待我用完再來告知東家進貨。”
瑾瑜決定先拿這兩匹回去試試,能成再做二說。
趙德稍一思索便應下,将兩匹布和一大把線包給瑾瑜,“加上繡線,一共八百五十七文,七文零頭給你抹了,八錢半。”
看着趙德在契約上記清楚,瑾瑜和冬青便拿上布匹繡線,離開布巷,去了墨染閣。
墨染閣的東家,同意瑾瑜用四書加詩經換取尚書、禮記、易經與春秋。
瑾瑜又選取了各色染料與幾沓大張的草紙。
草紙拿回去抄寫五經之四做注解,順便還能做個紙板。
他留在家裏的四書與詩經,就是用這種草紙,整齊的抄寫,逐一做了注解,按順序疊起來,再用冬青的針線縫合在一起。
雖然看上去不如訂本書好看,但卻經濟實用。
翠枝看到瑾瑜二人買的布料,心思動了動沒有說話。
冬青兩夫婦總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好些觀念她無法理解,但二人對這個家挺好,她也就懶得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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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收攤回到家裏,王氏在竈屋忙着做飯,大狗和李老漢去山裏砍柴去了。
翠枝搭手做飯,瑾瑜與冬青回了屋裏。
拿出絲線與布料,平鋪在桌上。
冬青好奇道:“這下要如何?”
“先裁剪,按照劉大娘要求的大小,六尺高低。”
瑾瑜去找賣燒餅的劉大娘問過,劉大娘想要個四扇圍屏。
屏風要雙面都有花色,繡娘和木工價格很高,這個大小的四扇圍屏做下來,至少近二十兩銀子。
看到冬青新奇的繡法,便忍不住想自己來繡,想來能省不少錢。
聽說瑾瑜能給她畫,劉大娘按屋子的大小給瑾瑜說了尺寸,花色她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
瑾瑜提議,既然四扇圍屏,那便可以繡上梅蘭竹菊四君子,寧靜且高雅。
劉大娘聽瑾瑜說得頭頭是道,一拍大腿就定了下來。
而瑾瑜是為了作畫簡單,才給劉大娘推薦的四君子。
瑾瑜裁剪了布料,端詳半晌,在腦內勾勒預想圖案。
确定位置後,用數根細小竹簽蘸染料,往繡布上點起了各色的小點。
瑾瑜點顏色的點很小,不過是在一個網格內橫豎兩根線的交叉點上,沒有沾染旁的地方,以防繡線蓋不住點上的顏色。
冬青一直站在瑾瑜身後,看着布料上的小點點,湊近看貌似雜亂無章。
往遠了一看,那些小點湊在一起,竟是一株寒梅輪廓。
不過冬青還是皺起了眉頭,“瑾郎,這寒梅樹枝是黑色,花瓣應是正紅或是玫紅,你為何點的淺黃?”
瑾瑜手上停了停,道:“顏色不礙事,你先去給我燒個土豆來,不要燒太熟,透心硬的就行。”
冬青只得轉身去竈屋燒土豆。
待回轉時,瑾瑜已将布上的顏色點完。
“你要這半生不熟的土豆何用?”冬青看着手裏的土豆,她自認不算愚笨,卻想不出土豆與這神奇的作畫之法有什麽關聯。
只見瑾瑜神秘一笑,拿出一張草紙對折幾次,剝開土豆皮,往草紙中間摩擦。
确保每個面都沾上黏黏的土豆,往下一壓,數層草紙就被粘成一塊稍硬的紙板,待晾幹還會更硬。
吃了晚飯,紙板已經幹硬得差不多。
瑾瑜在紙板兩側剪出一些孔洞,往孔洞上方沾染一點方才用來點色的染料。
對照着繡布上的顏色,選取一根大紅繡線從淺黃那個孔洞放進去,以此類推,紙板上挂滿了繡這副寒梅要用的繡線顏色。
瑾瑜對繡制這些花色需要多少繡線沒譜,放一根繡線,只是為了讓繡制的人知道,繡布上什麽顏色對應什麽繡線,她們自己對照着去買。
“這就成了!”
天色已黑透,瑾瑜頗有些成就感。
用這點畫的技巧,以點成畫,他即将引領一股全民刺繡的潮流。
“成了?”冬青偏頭看了看,大體看出了是個什麽原理,但具體不知道為什麽要這種網格布料。
“對,這個網格不大,大約需要雙線合并,按照色板上的顏色對照,将我點了顏色的格子,順一個方向交叉挑出十字。”
瑾瑜說着,一邊拿起針給冬青示範,“像這樣,是不是比傳統刺繡容易許多?”
看着人高馬大的瑾瑜手拿繡花針,說不出的滑稽,冬青不禁笑出聲,“确實,畫畫比刺繡快多了,像這樣一副畫,你打算賣多少價?又叫什麽名字?”
瑾瑜思索片刻,“叫挑花刺繡吧,按用料大小定價,這一幅可以賣三到五錢,賣五錢這四君子兩面繡共八面也不過四兩,比繡娘價便宜數倍,而且這個方便簡單受衆廣,不缺乏人會買。”
雖然冬青心裏有些數,但還是忍不住驚喜道:“這一副的成本至多一錢銀子,這樣算下來,盈利翻倍。”
說着嗔了瑾瑜一眼,“你這是在跟我搶飯碗,日後誰還需要繡娘?大夥都花比繡娘便宜很多的錢,買回家自己繡了。”
瑾瑜放下繡布,将冬青抱個滿懷,“我沒法搶繡娘的飯碗,畢竟這個局限性大了點,也比較粗糙,只能繡繡擺件。”
“不過,現在已經存夠欠缺的稅銀,點心生意也走上正軌,你繡完手裏這幅繡品就別繡了,刺繡比看書傷眼睛得多。”
冬青沒有答應,“再說吧,能多一文錢都是好的,而且我也不至于瞎得那麽快。”
“那……若不然你跟我一起制作挑花刺繡?就是這明山鎮終歸地界有限,生活水平也有限,只怕生意做不長久。”
瑾瑜這話倒讓冬青有了些計較,“畫作一直是我的短處,過些日子陳君然會回來,看他給李湘棉畫的畫像,畫工應該紮實,你邀他入夥,我有法子将生意做得長久。”
“嗯?什麽法子?能否說來給夫君聽聽?”
冬青黛眉一挑,“山人自有妙計!”
她被瑾瑜賣了太多次關子,好不容易有機會,自然是把場子找回來。
看着面帶狡黠的冬青,瑾瑜心裏有些酥,“你是如何得知,那幅畫像是陳君然為李湘棉作的?”
提起李湘棉,瑾瑜突然靈光一閃,“哦……”
月娘說,那幅畫像,是李湘棉的心上人為她畫的。
冬青又說,是陳君然為李湘棉畫的,那陳君然就是李湘棉的心上人。
陳君然願意并且有機會給李湘棉畫像,畫得還那般細致靈動,說明是兩情相悅,也沒有遭到李湘棉父母阻撓。
既然如此,陳君然竟沒有上門提親,就只能是他自身的心理原因。
因為陳君然目前沒有出路,抄書賣畫不過杯水車薪,不能自食其力。
還靠村長憑一己之力,壓着他那幾位不好相與嫂子,才能供他上學。
如果冬青和自己,給陳君然一個賺錢自立的機會,就能收攬一顆人心。
之後讓陳君然牽線李員外,李員外作為明山鎮首屈一指的大戶,人脈自然比平常人多很多,可以牽線給他們的刺繡做出口生意。
不用擔心陳君然拒絕,好不容易得到自力更生的機會,又怎能讓它溜走?
說出口可能有點不恰當,因為只是走出明山鎮而已。
但,大地方好掙錢,是亘古不變的道理。
冬青一看瑾瑜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被猜了個透。
紅唇輕抿,她就不該提陳君然為李湘棉作畫,忘了李瑾瑜腦子靈活,舉一能反三。
“好啦,別生氣,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
冬青斜了一眼瑾瑜,好笑道:“你分明就是在騙我,我又不是小孩,哪用得上這般哄騙?”
瑾瑜幹咳一聲,“好吧,我以後都不騙你。”
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負,還容易孩子氣,他如今算是領教了。
就像剛剛,回過神來簡直覺得自己是智障,實在難以直視。
“以後都不騙我?那以前呢?你可有騙過我?”冬青不依不饒,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
瑾瑜下意識想說沒有,話到嘴邊卻頓住,皺起眉頭,“我還真有一件事沒跟你說,但說出來你可能會難受。”
冬青被瑾瑜嚴肅的神情吓得一愣,“你瞞了我什麽?”
瑾瑜頓了頓才道:“關于爹的事,上次去湘廊取你的銀子,他……有些小心思。”
他知道冬青從小沒了雙親,很看重親情恩情,又遭到過發賣。
一開始就不打算跟冬青說,不是包庇自己的父親,而是怕冬青傷心。
好在冬青并沒有問他,他也沒有什麽負罪感。
如今冬青清透的眼睛直視自己,問有沒有騙過她,自己竟說不出任何一個隐瞞的字眼。
聞言,冬青卻神色一松,“我知道,自爹爹說怕白跑一趟,我就知道。”
如此輪到瑾瑜一愣,“你知道?你知道還敢讓我們去取你的全部身家?”
冬青舒展眉眼,笑意生輝,“因為,我信得過瑾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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