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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那當然,多多給人揍了一頓才走的,特灑脫!”

吳海洋坐在燒烤攤的小圓凳上,手裏舉着個翻蓋手機,另只手呼嚕着陳多的頭發,嘴裏還在絮叨。

“他好着呢,我們出來吃串串了。”

“分了呀,放心!”

挂了電話,吳海洋嘆了口氣,苦惱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愁人。

仨小時前,他去賓館下面接人那會,見陳多第一眼,就知道壞菜了。

當時陳多面無表情地站着,腰板筆直,姿态淡然。

只有右側的手掌,微不可見地發抖,留意到吳海洋的眼神後,才笑着揮了揮,說是打人的時候沒收勁,別說,挺疼的。

吳海洋快走兩步,給陳多的肩膀攬着了。

“真沒事?”

“嗯,”陳多還在笑:“一點事也沒。”

甚至給吳海洋往外推了下,掙脫出來,眼眸閃過戲谑:“怎麽,還怕我走不了直線?”

說完,陳多就提着自己的背包,昂首挺胸地邁下賓館的臺階。

邊走邊講,自己是怎麽混進房間的,他有梁樂的證件複印件,渾水摸魚地進行了登記,在屋裏等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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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可得意了。

吳海洋連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道:“裏面啥情況了,你不會給梁樂弄死了吧?”

“想什麽呢,”

陳多一臉輕松:“就是個前男友而已,至于麽,這麽緊張地跟着我——”

話沒說完,就“撲通”一聲跪地上了。

到底沒堅持下來。

渾身都被抽走了力氣。

畢竟親眼見到相戀三年的男友出軌,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作嘔感還是瞬間占據了他的全身,發冷,想吐,心髒疼得一抽一抽的。

不過起碼已經離賓館很遠,不會讓梁樂看見自己這樣的狼狽模樣。

吳海洋吓一跳,伸手給陳多扶了起來:“怎麽突然摔了?”

他倆是一塊兒長大的發小,陳多啥德行啊,再怎麽委屈也能不叫一聲苦的主,永遠都在樂呵呵地笑,除了感情方面有些瞎之外,別的地方都機靈着呢。

陳多垂着頭,拍了拍自己膝蓋。

前天就摔了次,今天又磕到了相同的位置。

吳海洋擰着眉:“我先帶你回我宿舍吧,你睡會。”

可陳多緊緊地抿着嘴,沒吭聲。

“疼?”吳海洋毛病就是話多,逮着機會嘴巴就跟機關槍似的,“是不是磕着骨頭,還是扭到腳了,哎呀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為了個渣男至于嗎……”

下一秒,陳多仰起了臉。

一大滴眼淚順着臉頰流下。

吳海洋:“……”

吳海洋:“你現在想幹什麽都行,聽你的。”

投降,完全受不了。

“我想喝酒,”

陳多聲音很輕:“今晚得靠你給我扛回去了,抱歉。”

明天是周末,這會兒的夜市仍熱鬧着。

吳海洋啃着黃瓜段,腮幫子鼓了起來,滿心憂傷。

按照陳多的意思,他給人帶到了這處燒烤店,頭頂是扯着的電線,挂滿了小燈泡和綠油油的塑料葉,暖黃色的燈光下,兩人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在折疊桌那坐下了,相對無言。

陳多不說話,就哐哐地喝酒。

吳海洋推了下自己的眼鏡,有些不忍心,倒也沒攔着。

這種情況下,還是得有個發洩的口子,不然的話該有多難受啊,他原本想着幾杯酒下肚,陳多能痛罵一頓梁樂狗東西,出出氣也就好了,沒想到這人做了兩年生意,別的沒啥變化,酒量倒是明顯見長。

愣是不醉。

甚至連佐酒小菜都不吃,那個豪邁勁兒,直接拿酒當水喝。

吳海洋惦記着陳多的身體,勸了幾下沒勸住,電話就打過來了。

也是他倆的一個共同朋友,不知從哪兒聽到了陳多分手的消息,特意過來問兩句。

吳海洋把電話遞陳多耳朵邊,那邊就叫了一聲陳多的小名。

“多多啊,有啥事一定要跟我們說。”

陳多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掉下來了。

這次像開了閘似的,止都止不住。

更可怕的是,還沒聲,就安安靜靜地掉眼淚。

吳海洋一個哆嗦,沒敢跟對面說陳多的狀态,就一邊安撫陳多,一邊應付對話,額頭都要出汗了。

“咱別喝了,回去睡會行不?”

陳多垂着睫毛,輕輕地搖了搖頭,手已經朝酒瓶伸過去了,還沒摸着呢,被吳海洋眼疾手快地搶走了。

“再喝下去你真得進醫院!”

吳海洋生氣了,陳多今晚喝得太厲害,還是白的啤的摻一塊整,逮着啥喝啥,一點都不愛惜自個兒的身體。

“對不起。”

陳多小聲地嘟囔了句:“我喝完最後一杯……不喝了。”

吳海洋摸了下他的手,涼的。

“我去給你倒點熱水,”他站起身來,“過了今晚就別難受了,昂?”

陳多仰起臉,乖乖地笑了一下。

他皮膚白,今晚又是真的喝多了,滿臉燦若雲霞的酡紅,在夜色中也分外顯眼。

所以,孟呈安一眼就看見了。

白天的貨物全部卸完,明天沒啥事,他被當地的朋友叫着出來喝一杯,剛走進這家燒烤店,就瞅見角落裏坐着的人。

哎呀。

臉都給哭花了。

一個人坐在角落,桌子上全是東倒西歪的酒瓶。

孟呈安略微皺了下眉毛。

怎麽這麽可憐,身邊都沒個熟人陪着?

“看啥呢,這麽專心?”

朋友摟着他的脖子,使勁兒踮起腳尖:“我怎麽什麽都沒瞅見……”

孟呈安一巴掌蓋住對方的臉,往後按了回去:“沒什麽。”

他個子高,挂在身上怪累人的,朋友也就收回胳膊,沒怎麽在意地繼續往裏走:“成,那想想等會再點什麽菜,這家店的烤魚絕了,咱先整一條。”

孟呈安沒動。

他稍微猶豫了下,要不要過去看下情況。

視線被擋住了。

一個帶眼鏡的男人徑直地走過,斯斯文文的模樣,坐在陳多的對面,把手中的水杯遞了過去。

陳多抽了下鼻子,接過水,小口小口地喝了。

“怎麽不過來呢?”

朋友已經在室內落座了,招呼着孟呈安。

“嗯,這就來。”

孟呈安收回目光,跟着邁進室內坐下,習慣性地拿起熱水壺,開始燙杯子。

這家店室內桌子高,坐着舒服,外面是支着的折疊桌,偏矮,雖然露天環境通風自在,但是對于孟呈安這樣的大高個來說,就不夠得勁。

“誰惹你了,臉黑成那樣?”

孟呈安燙完杯子,擡頭:“有嗎?”

“有,”朋友啧啧道,“雖然本來就不怎麽白,但現在真的……叫啥來着,能止小兒夜啼!”

孟呈安笑笑,沒往心裏去,他天生長得不怎麽有親和力,再加上寬肩闊背,體型健碩,被朋友這樣開玩笑也習慣了。

這個位置在室內一角,正好對院子裏的景象一覽無餘,自然能看到陳多的動作。

怎麽還在喝水,這麽久。

他不由得想起剛見面,自己遞過去杯子時,對方警惕的眼神。

這小野貓還挺謹慎的。

孟呈安收回目光,不再看向外面,畢竟陳多正傷心呢,所以他也不準備過去打招呼,權當沒看見,就是最好的尊重。

沒想到烤魚還沒上,外面就傳來了動靜。

是巨大的椅子倒地聲,伴随着男人的怒吼。

“你還有臉過來,你是人嗎,幹的什麽混賬事自個兒心裏不清楚?”

朋友幅度很大地扭頭,胳膊肘搭在椅子上:“好家夥,這是要打架了!”

孟呈安的眼睛略微眯起來,眼尾狹長,漆黑的眸子裏沒什麽顯露的情緒,嘴角依然緊緊抿着。

他看得清楚。

院子的角落處,一個穿着西裝襯衫的男人,喘着粗氣,兩手撐在桌子上,正對着面前的陳多。

而破口大罵的,居然是那個看似斯文的眼鏡男。

“你要發瘋別在這裏,幹什麽呢,真當我們都是好欺負的?”

可是男人充耳不聞,腰背彎得很低,像蟄伏的野獸一般,死死地盯着陳多的臉。

陳多垂着睫毛,手中轉着一個酒杯。

“跟我走,我們好好談談。”

酒杯停止了轉動,夜風吹起挂着的小鈴铛,暖黃色的光芒在玻璃杯壁折射,晃出點流光溢彩的璀璨。

吳海洋扯住梁樂的小臂:“我跟你談,你不要在外面……”

梁樂壓根不回頭,一胳膊揮打過去,直接猛擊到對方的腹部,吳海洋一個沒留神,被撞得身形不穩向後栽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陳多猛地站起來:“梁樂!”

吳海洋被老板扶了起來,氣得眼鏡都歪了,他一個讀書人,沒遇見過這樣的場面,更沒想到梁樂能如此無恥,在大庭廣衆之下動手。

周圍的食客已經發出不滿的啧聲,老板開始打圓場:“哎呀都是朋友,有什麽話好好說嘛……”

“跟我走,”

梁樂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消,平日裏梳得整齊的頭發也散下,看上去扭曲又可怖,語氣也充滿森冷:“你現在跟我回去,這是咱倆的事,跟別人沒關系。”

他向前逼近身體,和陳多的鼻尖只有咫尺之遙。

“陳多,你不可以連個機會都不給我。”

憑什麽。

他不甘心就這樣像垃圾一樣被甩掉,再也沒有回旋餘地。

“砰!”

旁邊傳來驚呼聲,梁樂轉了下僵硬的脖子,呸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陳多攥着拳頭,努力控制右手的顫抖。

那張臉離自己太近了,他幾乎是本能地想吐,想逃,所以用盡全力,對着梁樂的臉打了一拳。

“過瘾了沒?”

梁樂舔着自己破了的嘴角,伸手,一把拽住陳多的衣領:“那禮尚往來,我是不是也能……”

話沒說完,他就整個人連後面的凳子一起飛了出去,速度太快了,等到衆人反應過來時,就是重重的撞擊聲,以及砸中了院落籬笆邊的梁樂,痛苦地翻轉過身子,捂着胸口,大聲咳嗽起來。

“多,陳多你沒事吧?”

吳海洋已經沖了過來,看着捂住自己脖子的陳多。

“咳咳……沒事,你怎麽樣?”

“我好着呢!”

陳多緊張地打量過去,看到朋友臉色沒什麽大礙,才放下心來,又咳嗽了幾聲。

沒防備,被揪住的領口勒住咽喉,還好尖銳的窒息感沒持續多久,陳多勉強地擡頭——

是孟呈安的背影。

銅牆鐵壁一般擋在前面。

“哥,”

陳多啞着嗓子開口:“你怎麽來了?”

孟呈安剛把一個成年男人拎小雞似的地甩出去,這會兒臉不紅氣不喘,回頭看了陳多一眼,立馬又轉了回去。

這是哭了多久啊,眼睛都成小桃子了。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表情厭惡。

能和來捉奸的陳多動手,說明這個男人正是插足的第三者,居然這樣厚顏無恥,還不服氣地過來跟人叫嚣。

看不下去,太過分了。

哪怕他跟陳多沒那樣熟,也不可能坐視不理,由着這種道德敗壞的人作惡。

“嗯,”

孟呈安皺着眉頭:“幫你收拾一下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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