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争執
第2章 争執
師钰寧恍然,只覺得那遠處的山、低垂的雲似乎瞬間失去了顏色,空曠草原上只餘那一抹豔紅,亮得刺目。
風吹來,獵旗飄動,謝昭然的發絲在風中随意搖擺,整個人飒飒如風,那目光更是穿雲破石,撞得師钰寧眸光震顫。
叫人不自覺就屏住了呼吸,心神震蕩。
也不知是誰,在一片寂靜中大喊了一聲‘好’。
衆人才像是被點通了五感,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高過一陣發自內心的欽佩叫好聲。
師钰寧也是,櫻唇微阖,瞪大了一雙鳳目,不可置信般,又回頭瞧了眼那霸道無比的紅羽箭。
那羽尾慢慢放緩了震顫頻率,好一會兒,才漸漸歇了那氣勢洶洶的餘威。
這準頭,這力度,這距離!
師钰寧敢說,在場的人,不論男女,無一人可做到!
甚至是一半的水準都沒有!
她欽佩地望向高臺之上那抹飒氣的紅色身影,眼裏全是歆羨,正想擡手狠狠鼓個掌,餘光就瞧見了一抹紫色身影略過。
煜王氣勢洶洶帶着手下往那高臺處大步而去。
師钰寧心道不好,趕忙提步跟了上去,身後那些貴族子弟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也都跟上了腳步。
煜王熏天赫地般帶着人直沖到了高臺底下,仰頭瞪向高臺上的女子。
“皇嫂這是何意,為何要壞我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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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氣不打一處來,剛才久射不中,已經積攢了不少的怒氣,後好不容易有了些希望,就差一點點就能拿下師钰寧的香囊。
他原還在想,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狗東西,敢同他搶女人。
不曾想,竟是謝昭然!
這人從前同他多有不對付,只是人嫁到東宮後,就像是沒了從前那股銳氣,宮中見着互相當瞧不見就過去了。
沒想到,今日,這大庭廣衆的,這臭女人竟然敢如此叫自己下不來臺。
煜王氣的将手中還來不及放下的弓箭,狠狠朝着高臺上的謝昭然扔了過去!
匆匆趕到的師钰寧,霎那間,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急切地提醒道:“小心!”
高臺上的人似是渾不在意,目光悠悠地從師钰寧身上移開,居高臨下看着高臺下的煜王,還有那堪堪砸到了她腳邊的弓箭。
謝昭然神色淡然,不喜不怒,半垂着眼眸,不緊不慢開了口。
“二弟霸占着場地,又久射不中,總不好就此一直耽擱下去。”
這話說的直白,煜王都能聽出其中嘲諷他的意味,氣的一張臉比身上的紫袍還紫。
梗着的脖頸青筋暴突:“謝昭然,你這才嫁進東宮多久,就敢橫得不講規矩了,好,好得很!”
煜王身旁的貼身随從看了眼主子的臉色,立馬喊道:“就是,這射禮,是由女子出彩頭,男子來□□頭,萬沒有女子也參與□□的!”
煜王聽到這,贊賞地看了眼身旁随從,氣都順了些,似是看謝昭然笑話般大聲喊道:“不算!”
随後又轉身朝着身後這些瞧熱鬧的人喊道。
“剛才是謝昭然不講規矩,不能作數,來人,去把師钰寧的香囊給本王重新挂回去!”
師钰寧蹙緊了眉心,這煜王如今竟嚣張的,敢大庭廣衆的直呼太子妃的名諱。
她想起參加春蒐前,祖父的叮囑,讓她盡量別跟煜王起沖突,要是沖撞了,反倒是不好推說婚事。
那邊,煜王吩咐完手下,又朝着高臺上的謝昭然說起了更為過分的譏诮之言。
“皇嫂若是想玩,自可解下腰間香囊作為彩頭懸挂出去。”
“看看有沒有男人,想搏一搏,同皇嫂一道宴飲的機會。”
他這話說的輕浮又猥瑣,聽得師钰甯登時黑了臉。
煜王這無恥之徒先不守規矩,倒是好意思說別人不守規矩!
她顧不得祖父的叮囑了,正要開口回怼,就聽到了高臺之上,那熟悉的淳厚磁性嗓音,帶着風雨不驚、暗含千鈞之勢,傳至衆人耳裏。
“本宮替太子參與一二,與卿同樂,二弟可是對太子有意見?”
聽到謝昭然搬出了太子,煜王氣得直跳腳:“皇嫂叫這風吹糊塗了吧,這如何替得?!”
謝昭然将手裏的弓遞給一旁的侍衛,理了理剛剛挽弓射箭時有些皺起的袖口,撣了撣衣袍,随意将手握於身後,方才輕飄飄應了一句。
“有何不可?”
師钰寧緊繃的心弦被這話點了點,是啊,有何不可,煜王以勢壓人,仗着的不過是他皇子身份,且十分有可能是将來的太子。
可如今,太子可還在呢,謝昭然身為太子妃,是如今圍場內身份最為貴重的人。
要論以勢壓人,也該是謝昭然壓過煜王一頭。
師钰寧頓覺出了一口郁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煜王啞然,一時間他那不靈光的腦子,面對同樣以勢壓人,但比自己高一級的謝昭然,嚣張氣焰都給硬生生摁下去了不少。
四周靜悄悄的,衆人都屏住了呼吸,無他,只因如今煜王的臉色實在難看,要是被盯上了,少不得要脫層皮。
煜王見四周沒了聲,黑着臉環顧了一圈四周,自覺這回狠狠丢了面子,又看到高高在上的謝昭然,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腦子裏那點理智如同枯葉丢進了火堆,瞬間燃了個乾淨。
“皇嫂當然可替太子□□,還能替太子宴飲,甚至若是你想,那還能替太子娶了師钰寧為側妃,只是有一樣,本王倒要問問,謝昭然你,難道還能替太子去洞房嗎?!”
高臺周圍瞬間像是連風都不敢吹了,只天空滾滾而動的雲層,似乎又低了些,怕是攜了風雨,大有來者不善的感覺。
一片烏雲遮住了熹微日光,在謝昭然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高臺下的人瞧不清她的臉色,只覺得心裏突突的,很是不安。
煜王這話說的實在是過於赤摞裸的荒唐!
侍立在旁的羌笛,瞧見謝昭然背在身後的手,重重握緊,又虛虛張開,她詫異地抿了抿唇。
作為自幼跟随謝昭然的侍女,這個動作意味着什麽她自是了解,只是她很是疑惑。
謝昭然在興奮什麽?
煜王這話不是在嘲諷太子嗎,盛京的人都知道太子身子不好,力不從心,至今都未與太子妃圓房。
這事雖人人知曉,但卻無人敢提,東宮更是嚴禁下人非議,若有發現立即杖斃。
如今煜王竟是不管不顧,直接拎到了臺面上來嘲諷,她家主子不是該生氣麽,怎麽瞧着還有絲詭異的興奮。
煜王這番嘲諷直叫場地裏的人恨不能堵住耳朵眼,恨不能找個桌子躲到底下去,當自己不存在。
師钰寧沒想到煜王這個豬腦子狗脾氣能這麽不是東西,她實是忍不住了。
師钰甯上前兩步,橫在了煜王同高臺的空隙間,眼神不善地瞪着煜王,他正覺着嘴仗贏了,在洋洋得意。
“王爺慎言!非議東宮可是大罪!”師钰寧知道這時候吵架一定要先占領高地。
如今要将她和謝昭然拎出這場輿論漩渦,必得搬出太子了。
煜王冷笑一聲,似是毫不畏懼:“那是本王的哥哥,本王關心下,有何不可?”
最後四個字,煜王提高了音量,得意地将剛才謝昭然的話還了回去。
師钰甯覺着煜王在陰陽人方面倒是多了一撮腦子,可惜,多的還是個豬腦子。
不對,豬可能都比他聰明。
“王爺錯了,太子先是一國儲君,後才是你的手足,非議東宮是大罪,視為不忠,非議手足雖是小過,但也視為不賢,王爺這是大罪小過一起犯,怕是麻煩。”
煜王不悅地蹙起眉頭:“師钰寧,你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還真想去東宮做太子做側妃?”
師钰寧重重閉上了眼,狠狠吸了一口氣,她真的很想撬開這蠢貨的腦殼,看看裏面裝的到底是豆花還是肺片。
“王爺慎言!我師家從未有此想法!”師钰寧壓低了些聲音,忍着怒氣提醒煜王,“太子妃出身謝家,王爺說任何話前都先想想這點!”
師钰寧并不想幫這個蠢貨,只是,她看了眼四周這許多的人,擔心煜王繼續鬧下去,說些不着四六的話,鬧得大家都難堪!
煜王聽到‘師家’‘謝家’,終於是理智回籠了。
他神色複雜地看了眼跟前的師钰寧,這小半年他費盡心力在追求她,原還以為這人心裏沒他,現在看來也不是嘛。
師钰寧如今不就是在提點他,原來如此,煜王忽然福靈心至,憤怒全消,他就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品貌身姿,怎麽會有女子看不上他。
“好,好,今日本王就不同爾等計較了。”
煜王說着狠狠踹了腳身邊的随從:“看什麽看,沒看到本王的袍子髒了,趕緊帶本王去更衣!”
随從本就是個機靈的,立馬順着梯子下:“哎呦,奴才走神了,這衣服這兒怎麽髒了一大塊,王爺趕緊随奴才去更衣。”
一場鬧劇匆匆結尾,師钰寧看着煜王那一大幫人漸漸走遠,重重呼了口濁氣。
回過身,想同謝昭然解釋幾句,卻詫異地發現高臺上空空如也。
謝昭然不知何時,沒說一聲地就走了。
師钰寧小小地皺了皺眉頭,她還有話要說呢,人怎麽就走了......
她怔愣地瞧着空蕩蕩的高臺,紅色的飒氣身影沒有了,只有那一旁插着的獵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吹得她心頭有些砂礫般的磕絆。
好一會兒,師钰寧才想起來她剛才忘了的事,她忘了去拿回她的香囊!
等師钰寧匆匆趕到圍欄邊,那上頭早已沒有了她那灰色香囊的蹤影,那驚豔衆人的紅羽箭也不翼而飛。
師钰寧趕緊找到一旁伺候的宮人問
情況,得知是太子妃派人取走了,師钰寧愣住了。
謝昭然拿走她的香囊做什麽?
不管怎麽樣,師钰寧還是要把香囊要回來的,那是姥姥為她親手做的。
師钰寧一路小跑,趕到太子妃的營帳前,氣喘籲籲地讓人幫着同傳一聲。
門口的侍衛似是得過叮囑,師钰寧剛自報了姓名,左右兩位侍從,就齊齊掀開了帳簾,請師钰寧進去。
師钰寧雖心有疑惑,為着香囊,還是放輕了腳步,邁入那幽深的營帳。
繞過帳前那畫着駿馬逐風圖的十二扇屏風,師钰寧就看見了帳子中間那鋪着絨毯的美人榻上,倚靠着一人。
謝昭然修長瓷白的手指上,一圈圈繞着細細的紅線,灰色的粗布香囊被她虛虛攏于手心,支着手置於鼻間,閉着眼。
似是輕輕嗅了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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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