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約定
第6章 約定
山風穿林而過,樹葉沙沙作響。
煜王連打了兩個噴嚏後,就沖着身旁的侍衛大發脾氣。
“狗東西,也不知提醒本王,山間氣溫低。”煜王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後悔沒裹個大氅。
煜王貼身侍衛姜濤已經習慣了他的主子陰晴不定,趕忙就開始請罪。
“是屬下疏忽了,只想着王爺穿這身英明神武,威武不凡,忘了這山間氣溫低,王爺不若下馬走走,也好暖暖身子。”
煜王看他這番低眉順眼的樣子,氣稍微順了些,擡眼看了看原處空蕩蕩的山路,有些疑惑:“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不見人影。”
話音剛落呢,就聽到了一陣馬蹄聲,聽着很是急切。
煜王趕忙敞開了披風,擺出了個自認為玉樹臨風的姿勢,帶看到行近的人不是師钰寧後,大失所望。
“王爺,不好了,太子妃遇刺,太子宣布拔營回宮了。”
煜王十分地看不上侍衛大驚小怪的模樣:“慌什麽,太子妃遇刺又不是你娘遇刺,那師钰寧呢,人怎麽沒往這方向來?”
侍衛趕忙解釋:“王爺,咱們的人,都給滅了,師姑娘同太子妃一道回去了。”
“什麽?你再說一遍,咱們的人怎麽了?”
侍衛一臉驚瑟:“死了,都死了。”
煜王倒吸一口氣:“廢物,都是廢物!”
那麽多人,竟然敵不過一個謝昭然,王府白養了這些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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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謝昭然傷的如何,師钰寧呢?”
“屬下不知,太子妃回了營地,太子就宣布拔營了,具體傷勢,屬下未可得知。”
*****
車輪滾滾,浩蕩的隊伍不見盡頭。
太子妃的四駕華蓋馬車內,醫女小心地剪開了沾着血的衣裳,露出了裏頭外翻着皮肉的傷口。
師钰寧瞬間屏住了呼吸,眉頭緊蹙,看着那瓷白皮肉裏深紅的一道,覺得刺的眼疼,愧疚溢滿了心頭。
“對不起太子妃,這事都因我而起,卻叫你受了這般重的傷。”師钰寧眼眶有些泛紅,說話間吸了吸鼻子。
謝昭然眼裏閃過絲新奇,目光一直瞧着師钰寧,将她各色表情盡收眼底,面上一如往常。
“不怪你,又不是你派來的刺客。”
“但那是沖着我來的刺客,這番真是連累太子妃了。”
謝昭然瞧着醫女已經包紮好了傷口,揮手讓人下去,等人走後才重新開口說道:“師姑娘這結論下的太早了,未必不是沖着我來的。不過此番究竟是沖着誰來的,都不是最緊要的。”
師钰甯聞言擡起了頭,好奇地看着謝昭然:“那什麽最重要。”
謝昭然輕笑一聲,恢複了她一貫的掌控一切的睥睨神色。
“自是要有自保的能力。”
師钰寧細細想想,還真是,不管是沖誰來的、什麽時候來的,有自保能力才能不叫那些人得逞。
謝昭然看師钰寧似乎聽進去了,眼裏閃過絲小計謀得逞的笑意。
“師姑娘近日若是無事,可來東宮尋我,正好我如今也傷了腿,無事可幹,不若教師姑娘些騎射功夫,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師姑娘也可有能力自保。”
師钰寧猶豫了:“去東宮?會不會太打擾?”
世人皆知,太子身子不好,常年在東宮修養不大外出,而且她這突然上門打擾,用什麽理由呢。
“我同師姑娘外出時受了傷,師姑娘難道不打算來瞧瞧我?”謝昭然猜到了師钰寧的顧慮,“東宮很大,師姑娘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太子養病。”
師钰甯聽到謝昭然說到受傷,心裏的糾結就先往後放了,謝昭然為着她受了傷,她怎麽能不前去探望呢。
師钰寧答應了下來。
回了城後,師钰寧就告辭歸家了,謝昭然同太子還要進宮禀明情況,不适合帶着師钰寧。
太子妃在獵場遇刺的消息,早就經由各家的下人傳回了京中。
師家也早早得着了消息,屠春花同師敏達聽到了女兒當時同太子妃在一道,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急得直接在侯府門口等着女兒。
看見師钰甯全須全尾的回來,才算是放下心來,屠春花不住地感謝各路神仙,拉着師钰寧就想去佛堂叩拜。
師敏達攔住了母女倆,說他爹還在正房等着,師钰甯正好也有事想問問祖父。
一家三口腳步匆匆,趕往了正房。
師钰甯當着家人的面,把遇刺的事情詳細說了遍。
屠春花聽到刺客竟然是沖着師钰寧去的,登時就坐不住了。
“哪個挨千刀的,竟然對個小姑娘下這種狠手,咱們回京才半年,甯寧哪裏就能有這種生死仇家了,這該不會是沖着侯府來的吧?”
師敏達趕忙點頭:“娘子說的是,咱們一家進京後都夾着尾巴做人的,也沒有得罪過誰。”
師晁聽了兒子一家的話,心裏頭思緒紛繁,他這些年在軍中,不可能沒有對家,只是他也想不出來,誰要對付師家。
他們師家在京中一貫低調,也就是自從煜王高調宣布看上了師钰寧後才漸漸招眼了起來。
會不會是因為煜王?
他心裏雖有猜測,但沒有證據,也就沒有說出來叫師钰寧一家徒增擔憂,只是多叮囑了幾句,讓師钰寧這些日子在家呆着別出門了。
“對,甯寧,咱們最近別出門了,萬一再遇上危險就不好了。”
師钰寧趕忙搖頭:“太子妃因着我受傷的,我總不好沒有表示,我想着明日去看望下,娘你幫我準備些禮物。”
屠春花一聽忙不疊的點頭:“這倒是,這倒是,太子妃救了你,咱們是該送些禮物去,甯甯如今真是越發的懂事了。”
師晁忽然開了口:“钰甯從前跟太子妃沒什麽交情,怎麽這回聽钰寧說起來好似太子妃對你熱情了不少。”
不等師钰甯說話,屠春花搶先解釋:“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咱們甯甯如今越發的有規矩了,那太子妃不是傳言最不喜歡沒規矩的。”
“從前甯寧沒規矩了些,所以不得太子妃喜歡,現在太子妃一看,咱們甯寧變得這麽大家閨秀,一定是心生贊賞的。”
師钰甯覺着她娘這個說法特別的合理:“娘你說的對,太子妃确實說我如今不大一樣了。”
“你們看,我就說吧,女孩子就該有個女孩子的樣,咱們的規矩沒白學吧,這不,連太子妃都誇咱們甯寧了。”
師晁聽完,額頭上的溝壑更深了:“咱們家跟東宮的人還是不要牽扯太深的好,同煜王也是,钰寧日後需得注意着點。”
屠春花并不贊同,出了師晁的院子,拉着師钰寧叮囑,一定要跟太子妃好好學學待人接物為人處世,做個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
師钰寧進京後,聽這些叮囑已經聽麻木了,只管全部應下,讓屠春花幫她準備好禮物,她明日要去看望太子妃。
師钰甯回房後,癱倒在了柔軟的拔步床裏,今天遇到了太多事,她感覺都有些精疲力盡了。
一個翻身想往床裏頭滾些,腰忽然被硌得慌,師钰寧微微起身一看,是她戴着的香囊被壓着了。
無端端的,師钰甯想到了謝昭然,腦海裏浮現她低頭聞香囊的場景。
她解開了腰間的香囊,仰躺在了床上,拿起香囊放在了鼻下,狠狠嗅了一把。
這香味過了大半年,已經淡了不少,師钰甯想到了謝昭然似乎很喜歡這個味道。
想到她娘準備的東西畢竟是侯府的東西,師钰寧覺得道謝,還是應該有些自己的心意。
她一骨碌翻身下床,走到東邊窗下的書案前,抽了張信箋。
提筆給姥姥去信,讓姥姥給再備一份同樣的香料藥材,托人送進京來,她要親手給謝昭然縫制一個香囊聊表謝意。
*****
東宮地牢內,獄道深處最裏頭一間牢房裏,燃起了一個大炭盆。
猩紅的火焰蹿的一尺高,等着火焰漸漸熄滅,那深黑的木炭,泛起猩紅的光亮。
謝昭然一身玄衣端坐在寬敞的雕花玫瑰椅上,受傷的腿,随意擱置在一旁的條凳上。
“潑醒。”
她随意地擡擡瘦削的下巴,看向十步遠的刑架上,那渾身是血,看不出模樣的人。
“倒是個嘴硬的,聽說死鴨子才嘴硬,嘴硬的鴨子才好吃,今日倒是可以試試。”
在她說話間,琴簫已經照着謝昭然的意思,在炭盆上放了鐵絲網,從一旁餐盤上拿起鐵簽穿好的肉,放在了鐵絲網上。
不多會兒,随着烤肉的滋滋聲,陣陣肉香就溢滿了整間牢房。
那被潑醒的人,似乎也聞着了味道,餓着的肚子控制不住生理反應地響起了咕嚕咕嚕的聲響。
看着炭盆上的肉串,漸漸縮了脂肪,由鮮紅變得暗沉,謝昭然拿起一串,又随手從一旁的刑具臺上拿過一把匕首。
動作優雅又緩慢地将鐵簽上的肉串,一片片的片了下來,放在一旁的鐵盤子裏。
随後将匕首抛給了一旁的琴簫:“就割這位壯士右腿上的肉吧,正好咱們瞧瞧這人腿肉和豬腿肉,有什麽差別。”
說着還特意叮囑:“小心些,這刀有些鈍,別卷了刃。”
琴簫接過匕首,笑着說道:“主子放心,奴婢跟廚房可是學過如何順着紋理片肉,保證那片下來的肉,薄厚相宜,口感上佳。”
謝昭然勾了勾唇,笑得妖豔動人,卻讓刑架上的人驟然感覺到了一股透徹心扉的寒意,他的渾身都在打顫,陣陣惡心從胃裏洶湧到了喉嚨口。
他原本以為不過就是一死,卻是完全沒想到,人前端莊大方的閨秀,背地裏竟然如此的變态。
她竟然要把自己的肉片下來烤了吃!
想到這,喉管裏的腥氣怎麽也忍不住了,一大口鮮血直直噴了出來。
點點鮮紅如寒梅盛開,滴落在地牢的青磚上,斑斑駁駁。
“我招,我招,別過來啊啊啊啊!”
刑架上的人在琴簫貼近,舉起匕首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喊出了聲,聲音凄慘粗粝。
謝昭然渾不在意,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鮮血。
緩緩起了身,将這塊兒交給了琴簫,走出地牢,吩咐守在門口的羌笛。
“吩咐制衣局,給本宮做幾身紅色衣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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