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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咚——”

皇城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道震耳欲聾的敲鐘聲,連敲了三聲,巨大的響聲徘徊在京都城的上空。

酆笠梌震驚的看向皇城的方向,遲卞大驚,“殿下,這是喪鐘!”

在西涼國,只有天子薨世後才能敲響此鐘,連敲三下,讓京都城的子民們知曉,當今天子薨世了。

沈默再次笑了,嘲諷又暢快的笑意傳進了所有人的耳際,“黃泉路上有老皇帝和太子殿下陪着,本将也無憾了。”

酆笠梌擦去嘴角的黑血,掙開遲卞的攙扶,拔出腰間長劍指向沈默,語氣裏充滿了滔天的憤怒,“沈默,本宮要親手宰了你!”

“都衛軍所有将士們聽令——”

“放箭!”

沈默幹淨利落的兩個字打斷了酆笠梌的話,她後退至前廳裏,冷冷的看着外面。

利箭如箭雨般從夜色中齊刷刷射出,包圍在将軍府內側的士兵如數中箭倒地,這一切來的太突然,誰也沒想到沈默還留了一手。

遲卞臉色驟變,大聲一喝:“放箭!”

“本宮要殺了你!”

“遲卞,高忖,本宮要你們二人上去摘了她的腦袋!”

他們二人齊齊應聲,帶領着數十名都衛軍沖進前廳裏,在他們眼裏,沈默武功高強,內力深厚,他們二人加起來都不是對手。

可只有沈默知道,她沒有原主的深厚內力,僅憑現代的一身武功,根本撐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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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打的如火如茶,都衛軍有上千餘人,将軍府外還有上千名禁衛軍,而府裏只留下了三百名将士,将軍府的人今夜插翅也難逃了。

沈默接連後退到小方幾前,看見桌布動了幾下,她猛地按住桌子,低聲喝道:“別動!”

謝勳躲在小方幾下面,狠狠的咬着手腕,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怪不得大人要送他們離開,原來是皇帝想要滅了将軍府滿門。

沈默拿起小方幾上的利劍與遲卞和高忖對戰,她的武功路數是他們二人從未見過的,近身攻擊,招招致命,看的遲卞與高忖暗暗驚詫。

大庭外,忽然間無數道帶着火把的利箭如雨幕般射了進來,只聽都衛軍的将士大喊,“遲統領,有人闖進來了!”

酆笠梌看着上百名黑衣人撕裂了禁衛軍封閉的口子,闖進了将軍府裏。

他看向前廳裏與遲卞和高忖打鬥的沈默,情急之下搶過一名将士的弓與矢,将四支利箭向沈默射了過去!

沈默橫劍擋住高忖的攻擊,本想翻身躲開,卻看到小方幾的桌布被掀開了一道口子,眼見着謝勳要沖出來,沈默一腳踹在遲卞的胸膛,借力躍在了桌布前,那其中的兩只利箭穩穩的射在了她的後心處。

利箭穿透心髒,一股劇痛從四肢百骸席卷而來,沈默癱軟的倒在地上,透過縫隙看向桌布裏的謝勳,看着他捂着嘴痛哭,看着他想要出來為她擋劍。

她微微搖頭,無聲說了三個字:別出來。

外面的黑衣人都闖了進來,遲卞喝道:“保護太子殿下!”

遲卞與高忖對付黑衣人,其中一名黑衣人繞過所有人來到沈默身前蹲下,看着那支穿透她心髒的利箭,黑衣人眸色溢滿了猩紅,心疼的抓住她的手臂,“小默,我來晚了。”

沈默咳嗽了幾聲,鮮血從她的唇角不斷溢出。

她看着只露出一雙眼睛的黑衣人,有些不敢相信,他竟會是晉拓洵,而他竟然敢闖進來救她。

她看了眼被都衛軍與禁衛軍包圍的黑衣人,忍不住搖頭,晉拓洵正要攔腰抱起她,賀五手持長劍沖進來,上前拽住他的手臂,聲音壓得極低,“大公子,我們被包圍了,再不走都得死在這裏!”

“我要帶小默走!”

晉拓洵掙開賀五的禁锢,長臂剛要穿過沈默的膝蓋窩,就被沈默一掌打在胸膛上,那股力道硬生生的将他推開了。

“別管我了,走啊!”

這一掌她用盡了全力,渾身癱軟的躺在地上,看着賀五強行拉住晉拓洵将他帶了出去。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外面打鬥的身影交疊着重影,有遲卞的,高忖的,賀五的……

沈默用盡全力将頭轉向謝勳的方向,她沖着痛哭的謝勳笑了笑,在笑意中徹底閉上了雙眼。

一切都結束了。

這詭谲的朝堂,戰亂的朝代,她待夠了。

這一場仗沒持續多久就落幕了,将軍府的三百名将士盡數被殺,地上鋪滿了屍體,鮮血染紅了落在地面的白雪,混成一道血河流向排水的出口。

濃郁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嘔,酆笠梌堅持不住朝後倒去,被高忖扶住了,“殿下忍着點,卑職帶殿下去找太醫!”

酆笠梌捂着泛着疼意的心口,擦去嘴角的毒血,吩咐道:“遲卞,派人将整個将軍府再搜一遍,一個活口也不準留,把這些屍體全部丢到亂葬崗,把沈默的屍體吊在京都城外的城牆上!”

遲卞看了眼已經死了的沈默,點頭應道:“卑職遵命。”

高忖帶着酆笠梌先行離開,禁衛軍也都跟随離去,遲卞沉聲道:“動作都快點。”

他轉身走到沈默身旁蹲下,方才沈默與他對打的招式他從未見過,也與她以往的武功路數不同,他不知她的武功路數為何忽然間轉變,不過以後也不會知道了。

遲卞抓住沈默的手腕,正要将她背在背上,驀然間瞧見小方幾的桌布動了一下。

謝勳臉色驟變,手握匕首戒備的盯着那扇桌布。

遲卞伸手捏住桌布一角,只掀開了一條縫隙,借着傾洩進來的燭光,看到桌布下藏着一個小男孩,他手握匕首,目光狠戾的與他對視。

——原來是他。

遲卞驀然想起方才沈默分明可以躲開太子射的那四支利箭,但她卻沒有躲,而是故意跳向了小方幾這邊。

現在想來,她應該是在護着這個孩子。

一名都衛軍腰挎長劍大步走進前廳,“遲統領,将軍府裏外都搜完了,沒有發現一個活口。”

謝勳緊緊地握着匕首,透過縫隙與遲卞對視着。

“知道了。”

遲卞放下桌布角,将沈默背在背上,對前廳裏的都衛軍吩咐:“這裏沒有活口了,都往出撤。”

“是!”都衛軍齊齊應聲,跟着遲卞離開了前廳。

謝勳松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捂着臉壓抑着自己的哭聲,過了許久,外面的沒有了動靜,他掀開一條縫往外看去,原本鋪滿屍體的雪地變得幹淨敞亮,絲毫不見前一刻的殺戮,将軍府的大門也關上了。

确定了外面沒有人,謝勳才從小方幾下爬出來,外面還下着大雪,他站在大庭下,看着将軍府熟悉的一草一木,将這些都深深的刻在記憶裏。

他将匕首別在腰帶上,跑到高牆下翻身跳出去。

他決不允許他們把大人的屍體吊在城樓上,哪怕拼了這條命他也要将大人好生安葬!

雪下得越來越大,待謝勳跑到城門外時,烏黑的頭發上已經落滿了白。

謝勳擡起頭朝上看去,京都城的樓門上懸吊着沈默的屍體,他眼睫滾燙,拔出別在腰間的匕首,踮起腳尖踩在城牆上往上飛去。

謝勳雙手抓着繩索将沈默拉上來,繩索劃破了他的掌心,血染紅了繩索,他割斷一截繩子,将沈默背在背上,與他綁在一起。

謝勳偏頭看着毫無氣息的沈默,伸手擦去她臉頰上的血跡,“大人,謝勳帶你走。”

“有人劫屍了!”

守城門的侍衛大聲叫喊,聽着紛沓而來的腳步聲,謝勳抓起繩索,背着沈默躍下城樓。

遲卞站在城樓上,擡手止住要追上去的侍衛,朝一旁的士兵要來了弓與矢。

他拉開弓箭,泛着森冷寒意的箭矢對着漸漸遠去的謝勳,那個孩子背着沈默的屍體,在雪中踏着一步步血腳印,離城門越來越遠。

遲卞将箭弦拉到了最緊繃的力度,手指猛地一松,利箭穿透了寒風的雪夜,射向了遠處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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