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悔憂宮

第87章 悔憂宮

幽暗狹長的宮道上, 寧度打着燈籠,跟在廖公公身側,身後跟着的是方才擡物件的幾名太監。

幾人的身影從蕭條的宮道中走出來, 廖公公的手肘上搭着拂塵,被夜裏的寒風吹着, 往後不斷地飄浮。

今晚的皇宮熱鬧極了, 每一處宮邸裏都亮着宮燈,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不知是誰。

他瞧陛下的态度, 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

廖公公這才看見, 邊上的寧度自打從悔憂宮裏出來後, 就一直耷拉着腦袋, 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想起裳妃說的話,他不由得冷了幾分臉色, “寧度。”

“兒子在。”

寧度擡起頭,白淨的臉色有些窘迫。

廖公公道:“裳妃有句話說的很對, 你的膽量跟小雞崽一樣。”

在寧度再度耷拉下腦袋時,又聽他道:“陛下跟前, 從不缺有膽識的人, 同樣, 咱家跟前,要的也是有幾分膽量的人, 在這深宮裏, 心慈手軟往往只會成為別人對付你的利器。”

寧度錯愕的擡起頭,陡地與廖公公的目光對上,看着他冷下來的臉色, 寧度握着燈籠手杖的手指蜷緊了幾分, 道:“兒子謹記幹爹的教誨。”

廖公公看向前方的路, “你知道咱家當初為何挑了你在跟前伺候着嗎?”

寧度微抿着唇,看了眼廖公公臉上的褶皺與鬓邊的白發,搖了搖頭,“兒子不知。”

廖公公笑了笑,眼底的笑意似是在回憶以往的過去。

寧度身上并沒有什麽可取之處,他膽小,心善,心思單純,這種人在宮裏存活不下去,但卻被他收到了身邊伺候着。

如果四十年前他能有如今的地位,與寧度秉性一樣的弟弟,也不會慘死于後宮中,以至于連一具屍骨都未能留下。

廖公公沒有回答寧度,也沒打算說。

夜色寂寥。

宮中掌着數萬燈盞,将巍峨的皇宮照的亮如白晝。

宮裏面的動靜鬧得挺大的,幼容也是去了一趟景明宮外面,聽聞了好些事後,急匆匆的趕回景明宮。

裳妃被賊人打了,公主深夜又出去了一趟。

雖說聞統領查出了賊人是悔憂宮的宮女,可幼容有一種強烈的直覺,此事該是公主幹的。

可她有些想不通,公主與裳妃并未見過,又何來的仇怨讓公主走那麽遠的路,就為了去打一個人?

幼容回到寝殿時,沈默已躺在了榻上。

隔着一道輕紗帷幔,她猶豫了好一會才問:“公主,您睡下了嗎?”

“何事?”

“裳妃被打的事傳遍整個後宮了,是不是公主幹的?”

幼容站在屏風偏上,雙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昏黃燈盞下的帷幔,一只纖細的手掀開帷幔,沈默側躺在榻上,手肘撐在枕上,掌心撐着側臉,眸底浮出興味,“你覺得呢?”

幼容震驚的捂住嘴,下一刻卻又放下手,跺了跺腳,“公主為何不帶着奴婢去!”

“本宮怕你咋咋呼呼的壞事。”

帷幔垂下,隔絕了幼容望進去的視線。

她嘆了一聲,坐在屏風外的小坐榻上,雙手托着腮,噘着嘴,一副極不高興的模樣。

……

翌日一早。

皇宮裏開始忙碌,沒了昨夜的慌張紛擾。

昨夜的事無人再提,也無人再說悔憂宮。

今日便是淮王被立為儲君的重要時日,東宮空了二十多年,今日總算有太子入住了。

朝堂已散,大臣們紛紛退朝。

以往中立的大臣們眼下也已明了了趨勢,該倒向哪一頭,也該跟随着誰了。

朝中大臣皆是向褚桓躬身行禮,一聲接着一聲的“參見太子殿下”的話在大殿外響起。

褚桓立于百人之中,一身玄紫色的朝服,紫白相間的腰帶束身,寬肩窄腰,身長如玉。

他冷淡的回應了大臣,離開大殿時,朝景明宮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今日起他便要入住東宮,只是還得回一趟淮王府,手勢下他想要帶走的物件。

褚桓擡頭看了眼湛藍的天空,晨曦的煦暖光線照映在巍峨的皇宮上空,在青石地磚上灑了細碎的灰塵。

這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他要大人擺脫掉父皇妃子的頭銜,堂堂正正的成為他的女人。

褚迳走下臺階,看向朝着南宮門走去的褚桓,攏在寬大袖袍的雙手用力蜷緊,手骨關節泛着青白之色。

他閉了閉眼,将眸底的陰翳緩緩壓下,朝着碧霞宮的方向走去。

“睿王留步。”

褚迳聽到身後的聲音,轉過身看向朝他走來的韓常林,目光微微眯了一瞬,“韓大将軍找本王有何事?”

韓常林的視線在他臉上多看了幾眼,随即朝着南宮門的方向揚了下額,“睿王看那邊。”

褚迳轉頭看去,便見翟瑛小郡主提着裙擺,小跑着奔向南宮門的方向,顯然是在追随褚桓的腳步。

臨安城誰人不知,小郡主自幼心悅淮王,早已不是什麽秘事。

淮王現已是北涼王朝的儲君,許過不了多久,便會有他與小郡主的婚事了。

褚迳收回視線,冷聲道:“本王要去看看母妃,就先不與韓大将軍多說了。”

“睿王且慢。”

見他轉身要走,韓常林出聲阻攔,“睿王,臣在禹水峽定了一艘畫舫,今晚戌時二刻,臣在畫舫等候四皇子。”

褚迳颔首,轉身朝着碧霞宮走去。

碧霞宮內一如既往的清冷,太監宮女照舊坐着手中的事,踏進碧霞宮裏,便覺蕭寂。

他看了眼打掃幹淨的庭院,宮女、太監,看到褚迳進來時,放下手中的活計,朝他恭敬行禮,齊聲道:“見過四皇子。”

褚迳從他們中間走過,踏入殿內時,便聽到寰妃溫柔的聲音:“小迳,用過早膳了嗎?”

殿門開着,外頭的日光照進殿內,細碎的陽光下漂浮着空氣裏的塵埃,隔着光線,他看到寰妃坐在椅上,手裏拿着秀娟,正一針一線的繡着。

她已至暮春之年,肌膚不似碧玉年華的女兒家,臉上有了歲月留下的細紋痕跡,眉心因常年輕蹙着,豎了一道細紋,給她的臉上又憑添了幾分憂愁。

褚迳走進殿內時,單膝跪在她腳邊,将頭枕在她腿上,胸腔裏的不甘、怨憤、委屈,都在抱住母妃的這一刻時,漸漸淡去了。

寰妃看了眼宮女秀萱,秀萱會意,走出寝殿,關上了殿門。

外頭的日光灑在了寝殿的門上,室內一下子變得有些幽暗。

寰妃放下秀娟針線,溫柔撫摸着褚迳的頭,笑道:“傻孩子,別難受了,母妃倒是覺得你不争這太子之位,對你才是一件好事。”

褚迳埋首在她懷裏,閉上的眼眸有些疼痛。

父皇有多久沒有踏入過碧霞宮了?

三年?

五年?

還是十年……

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母妃日日待在碧霞宮,夜夜站在殿門外,望着庭院發呆。

母妃沒有皇後年輕的好容貌,沒有寧貴妃年輕的玲珑身段,沒有明妃的絕豔傾城之色,所以,她就活該待在同如冷宮的碧霞宮嗎?

自古以來,争儲便是一場血雨腥風的較量,唯有勝者才配坐上那個位置。

就差一點!

真的就差一點!

母妃想讓他當一個不争不搶的睿王,不與其他兄弟争搶,若是将來換了帝位,他也能保全一條命,頂多被派去外地,賜一座城池罷了。

可他不甘!

憑什麽褚桓的母妃如此不堪,父皇卻還是偏向于他?

他偏要争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他還要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讓他的母妃成為後宮之主,讓所有藐視他們的人全部匍匐在他們腳下。

“母妃,兒臣餓了。”

褚迳自她懷裏擡起頭,以往陰戾的眼眸,此刻單純的像一個孩童,笑看着寰妃。

寰妃揉了揉他的臉,笑道:“母妃給你開個小竈,給你下碗面。”

“好。”

褚迳起身坐在軟椅上,長腿自然的分開,雙手搭在膝蓋,看着寰妃走出殿內去煮面。

他捏了捏眉心,眸底的陰鸷有些壓抑不住。

他不會認輸的。

就算褚桓坐上了那個位子,他也要想盡辦法将他拉下來!

沒多會面就做好了。

一碗面吃完,寰妃捏着繡帕擦了擦他的唇角,溫柔淺笑,“看你吃的,還跟小時候一樣。”

褚迳看了眼寰妃眼尾的細紋,韓常林的話又在腦海裏響了一遍。

今晚戌時二刻,禹水霞的畫舫見。

他起身道:“母妃,兒臣還有些事情處理,就先回去了。”

寰妃點了點頭,在褚迳離開時,又忍不住道:“小迳,別太累着自己了,母妃覺得現在就挺好的。”

褚迳的脊背有些僵硬,他沒有回頭,“兒臣知道了。”

他離開皇宮,走出南宮門時,瞧看見了從宮外走回來的小郡主,神情恹恹,像是吃了癟。

想來又是在褚桓那裏受了氣。

長街上繁華熱鬧,漸漸入春,挨着河邊的一排柳樹已見了嫩芽,在微涼的風中搖曳着。

馬車行駛在街道上,車轱辘碾壓而過,發出沉悶的聲音。

杭奕坐在車轅上,想到方才二爺毫不留情的拒絕小郡主,出言更是不留情面,硬是将小郡主傷的跺了跺腳才離開。

小郡主找二爺,無非是聽說了今日二爺被立儲君的事。

她在二爺面前試探的開口,想要譽王親自來一趟臨安,請陛下下旨,為她與二爺賜婚。

結果,遭到了二爺好一頓無情的嘲諷與拒絕。

回到淮王府,主仆二人走進府邸時,鐘管家就迎了上來,滿面春風,眉眼細紋裏都是喜色。

鐘管家朝褚桓躬身行禮,“老奴參見太子殿下。”

在鐘管家身後,跪着整個淮王府的下人,在他們馬車剛到府邸不多時,宮裏的都衛軍便也跟過來了,為首的便是聞終。

他走進府邸,朝褚桓單膝跪地,拱手道:“天子殿下,卑職奉命接殿下入住東宮。”

褚桓手負在身後,平靜道:“聞統領,随本宮來一趟。”

聞終道:“是。”

璟雲軒還是以往的模樣,幾人走到書房,鐘管家給他們奉了茶水便退下了。

褚桓走到書櫃的暗格前,取出方形盒子,放在裏面的還有那把匕首。

将盒子放在桌上,聞終卻是看了一眼。

這是十五年前在将軍府外時,大人親手交給他的,讓他在必要的時機交給謝章。

誰都不會想到北涼太子握有二十萬大軍。

亦不會有人知道,這二十萬大軍在何處。

二十萬人,要藏起來,不是一件易事,吃穿用度,駐地開銷都是一筆不菲的數目。

尋常人怕是不知該如何做,可偏偏謝章開辟了另一道法子,二十萬沈家軍,就在三國的眼皮底下,卻是無一人察覺的到。

褚桓拿起匕首,握着匕柄拔出匕首,看着連接着匕柄處刻着的謝章二字,清冷的眉眼浮現了繼續笑意。

少頃。

他收起匕首放進懷裏,收拾着案桌上的案文,“昨晚宮裏出了何事?”

提起這個,聞終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褚桓的臉色,“是悔憂宮出一些事,裳妃娘娘被人打了,陛下下令,徹查後宮,找出此人。”

在聞終說出悔憂宮出事時,褚桓并無反應。

可在他說出裳妃被打了時,他擡起頭,深黑如墨的瞳眸裏劃過一絲錯愕,“可查出來是誰了嗎?”

聞終看着褚桓将案文分類好,硬着頭皮道:“是大人。”

“碰——”

是褚桓手中排好的案文掉在桌上散開,杭奕一驚,趕忙上前将散落的案文一一歸類好,心裏也是止不住的震驚。

明妃娘娘打了裳妃!

再怎麽說,那也是二爺的母妃,明妃娘娘這不是明晃晃的在打二爺的臉嗎?

聞終輕咳一聲,“陛下沒有要揪出真兇的意思,屬下就找了個替死鬼了結此事,無人知曉是大人幹的,眼下悔憂宮已在陛下的掌控內,想來裳妃娘娘近段時間不敢趕走都衛軍了。”

褚桓搭下眼簾,淺薄的唇忽然間抿着一絲極淺的笑意,“她如何打的?又為何要打?”

“這……”

聞終搖了搖頭,“屬下也不知大人為何要對裳妃娘娘出手,不過大人是如何打的……”

他低下頭,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便将沈默如何動手,動完手又如何跑路的事都告訴了褚桓。

書房裏一時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間,寂靜的書房裏發出一道低笑聲,聞終與杭奕互相對交了下眼神,皆是看向發出笑聲的褚桓。

聞終:……

杭奕:……

褚桓抱起方盒,起身朝書房外走去,杭奕與聞終緊跟着,杭奕問道;“二爺,您要去哪裏?”

“進宮,餘下的物件讓人搬到東宮。”

杭奕道:“是。”

淮王府外候着上百名都衛軍,身着盔甲,頭戴兜鍪,手按在腰間佩帶的利劍劍柄上,隊伍整齊威嚴。

褚桓走上馬車時,回頭看了一眼府中大庭。

空氣裏漂浮着淡淡的梅花香,大人披着藕粉色狐裘的身影從大庭走過,朝着東籬閣的方向而去。

有那麽一刻,褚桓想将時間停留在大人住在淮王府的那一段。

她在,謝勳也在。

褚桓坐上馬車,馬車朝着皇宮駛去。

他靠在車閉上,手掌摩挲着通體冰涼的方盒子,打開蓋子,将裏面的虎符握在手中。

自始至終,大人都是向着他,疼着他的。

十五年前,為了他,與東宮為敵,最終葬身于将軍府。

十五年後,為了他,殺宣王,滅景王,又因為他,潛入悔憂宮揍了那女人一頓。

想到聞終的說的話,褚桓又忍不住的低笑出聲。

……

因為新立的儲君要入住東宮,宮裏今日忙了一天。

臨到腕上時,方才閑下來。

戌時出,臨安城內掌着數萬燈火,長安街道上,一盞盞燈籠蜿蜒如長龍,将一跳街道照的夜如白晝。

一輛馬車行駛在街道上,朝着禹水峽而去。

禹水峽是臨安城最大的水城岸峽,北涼所有地方的商貿經營,但凡想走的快的,都需得走水路。

禹水峽有最大的官船,其中便有一輛是運官鹽的。

之前負責官鹽的鹽運使陳延,因年前西涼的使臣,司禮監掌印宗祿查出了陳延與大皇子宣王暗中聯盟,私底下販賣官鹽,又因刺殺西涼使臣,暗養隐衛,被陛下貶為庶民,發配極北的邊關。

現在負責運使官鹽的人換成了朱旭,是陛下跟前的人,現在的官鹽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誰也碰不得了。

馬車停在禹水峽的岸邊。

岸邊懸挂着一盞盞長圓形的燈籠,散發着暖黃的光,在粼粼的水面上投下一排影子,将水面映的如同一張巨大的銅鏡。

水面上有許多畫舫,船的檐角上懸挂着一排燈籠,裏面亮着燈盞,将裏面影影綽綽的人影贏在了糊着窗紙的畫舫上。

白書打開馬車門,“四爺,到了。”

褚迳走下馬車,去了韓常林指定的一搜畫舫,畫舫外面挂着一抹紅綢,便是韓常林做的标記。

畫舫在水面上輕輕晃着,褚迳推門走進去時,白書将房門關上。

韓常林坐在方幾前,為褚迳倒了一盞酒,“睿王,這是臣從府中帶的酒,你放心享用。”

褚迳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對韓常林,他是信得過的。

這些年來,朝中所有人都不知曉他與韓常林暗中來往密切,當日在安陽城外的事,他也失知曉的。

而這一切,都是韓常林告訴他的。

褚迳放下酒盞,問道:“韓大将軍找本王來這裏,想說什麽?”

韓常林為自己斟了一盞酒,拿起酒盞一飲而盡,随後重重的放在方幾上,看向褚迳,“臣今日來找睿王,是想給睿王出一個主意,淮王坐上了儲君,以他的秉性,不會放過我們的,而臣在臨安的兵權又被陛下收回了,就算手裏有兵,沒有陛下口谕,也調遣不過來,現在唯有一個法子,能解決我們現下的困境。”

褚迳微眯着眸,在韓常林的臉上看了好一會,“說來聽聽。”

韓常林道:“只有小郡主才能助我們走出困境。”

看着褚迳微皺的眉頭,韓常林便知他心中所想。

他續道:“小郡主的父親是商陽譽王,商陽城位于三國交界之中,是北涼最重要的一處地方,譽王手中握有三萬士兵,況且,在商陽城這些年,誰敢保證,譽王沒有暗中招兵買馬?”

迎着褚迳微眯的眼眸,韓常林輕撫着下颚胡須,又道:“小世子死了,譽王就只剩下小郡主一個女兒,若是睿王能與小郡主成婚,那譽王便與我們在同一條船上,屆時,不論是陛下還會太子,都不會輕易動我們。”

“還有——”

韓常林站起身,身子前傾,看着褚迳漆黑的雙目,聲音裏多了森寒的殺意,“如果能與譽王聯手,加上守在邊城的韓家軍,我們有一半的把握能揮兵北上。”

褚迳臉色微變,“你想要反?!”

“不不不”韓常林搖了搖頭,“這只是臣做的最壞的打算罷了,眼下還是先想一想,如何讓小郡主嫁給你。”

想到今日翟瑛追着褚桓跑出南宮門,褚迳忍不住冷笑,“她打小一門心思就鋪在淮王身上,怎會願意嫁給本王?”

韓常林坐下,道:“臣有法子。”

褚迳搭下眼簾,片刻的功夫,他又看向韓常林,問出心中疑惑許久的問題,“韓大将軍為何願意相助本王?”

韓常林第一次,目光在褚迳的臉上看了許久,最終,他收回視線,“臣只是不忍見睿王孤軍奮戰罷了。”

還有——

當初是他把淮王送給西涼将帥林斘之的,那年的他雖只有八歲,可卻什麽都記得。

在他十一歲被陛下找回的那一日,他就站在宮門外,看着廖德牽着十一歲的褚桓走入南宮門。

那一日,十一歲的小孩看向他時的目光,他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陰鸷,狠戾,森冷,還有黑沉到不見底的殺戮。

從那日起他便知道,若有朝一日淮王起勢,韓家将面臨滅門之災,所以自淮王回來後,他便一直在籌謀。

兩人在畫舫上談了許久。

褚迳起身離開是,韓常林叫住他,“睿王。”

他轉過身,看着臉上帶了些醉意的韓常林,有那麽一刻,他似乎從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絲長輩對小輩的關懷。

褚迳眉頭微皺,“韓大将軍還有何事?”

韓常林伸手捏了捏酸脹的鬓角,笑道:“瞧臣的腦子,忘了要說什麽了。”

褚迳只是看了一眼他後,打開門走出去了。

畫舫外喧嚣的聲音傳了進來,吹進來的一股涼風驅散了韓常林面上的一抹熱氣,也讓他微醺的腦子清明了一些。

他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腦門,嘴裏長舒了一口氣。

外面寒風拂面,吹散了身上的暖意。

耳邊潺潺的流水夾雜着人群喧嚣的聲音,吵得褚迳腦仁疼,白書打開馬車門,待他上去後,關上車門,駕馬離開。

馬車駛離了長安街,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的拐角。

夜入子時,寒氣從地面上緩緩上浮。

宮裏面掌着宮燈,唯有幽靜的小道上透着漆黑的夜幕。

宮女們手執燈籠,跟在皇帝的後面,廖公公走在皇帝的側方後面,只聽皇帝道:“這個時辰皇後怕是睡下了。”

前面便是承明宮的宮門,廖公公道:“回陛下,奴才這就差人去趟坤寧宮。”

“不必了。”

皇帝擺了擺手,看了眼景明宮的方向,那日除夕宮宴,明妃明豔的妝容劃過腦海,乃傾城之色。

而那日在獵場上,明妃一襲黑紅相間的勁裝,騎在馬上,英姿飒爽的模樣一直印在他的心裏。

後宮的女人,無一人能及得上明妃這般的女子,可偏偏屬于他的妃子,被韓常林的犬子碰了!

明妃雖還是清白之身,可他身為一國之君,若是去了景明宮,面子裏子都難免挂不住。

皇帝捏了捏眉心,語氣有些煩躁,“去永寧宮。”

廖公公一揚拂塵,喊道:“擺駕永寧宮。”

這邊去了永寧宮,自打韓斐的事後,陛下一直冷落着寧貴妃,今晚忽然駕臨永寧宮,倒是把永寧宮裏的人激動懷了。

尤其是寧貴妃,已經睡下了,可聽到綠竹的傳話,便讓她們趕緊扶她起來梳洗打扮。

相比與景明宮,這邊卻是安靜的很。

鄭圭立在門外,擡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望着天邊的一輪彎月,忽然聽到庭院裏的腳步聲時,驚得轉過頭瞧去,便見一道偉岸的身影走在月色裏。

藍白相間的錦緞長袍在幽幽月色下被風吹的輕蕩着,男人銀冠束發,長眉冷俊,黑沉的瞳眸如清冷的月色,涼薄的讓人看一眼便覺得後脊梁發冷。

在他身後,跟着的是護衛杭奕。

鄭圭忙站直身子,朝他躬身行禮,“奴才參見太子殿下。”

褚桓伸手推門,掌心傳來阻力,才知是從裏面關上了,想到大人那夜的抗拒,他搭下眼簾,淺薄的唇邊斂着笑意。

真以為一道門就能擋住他?

寝殿裏只點了一盞燈,幼容趴在小坐榻上,均勻的呼吸聲從屏風外傳來。

燈盞裏昏暗的光線灑在山水墨畫的屏風上,像是天邊的殘陽餘晖。

沈默躺在榻上,她起身,掀被下榻,穿上鞋子走到小方幾前,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一飲而盡。

肩上的傷口已經好轉,傷口處這兩日有些癢,是在結痂的趨勢了。

眼下傷也快好了,老皇帝若是真不要臉了,跑來景明宮寵幸她,她得再想想法子避寵。

沈默輕嘆了一聲,放下杯盞,剛準備轉身時,一雙長臂自她的手肘下穿過,一下子将她擁入懷裏。

對方身上帶着夜裏的寒涼,沖散了她身上的暖意。

後背緊貼着對方堅實有力的胸膛,寂靜的夜裏,就連後背震蕩的心跳聲也透過衣衫傳了過來。

“大人,意外嗎?”

耳畔是謝章的低沉的嗓音,在安靜的寝殿裏,勾着撩人的音色。

沈默震驚的瞪大了雙眸,轉頭擡起,與低着頭的褚桓視線相撞。

他的眸裏裹挾着興味。

她的眸裏卻滿是震驚與錯愕。

“你怎麽進來了的?!”

她看向鎖的完好無損的殿門,又下意識的看向屏風外的那道雕花窗,卻不想被屏風擋住了視線。

這死小子悄無聲息的闖進來,她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

褚桓的下額抵在她的肩窩上,“大人攔不住我的,就算将寝殿的門窗都鎖上,我也有法子進來。”

沈默:……

家賊難防。

且還是個盜花賊。

褚桓的唇在她細膩的脖頸處劃過,“我以後便住在東宮了,夜夜都會來找大人的。”

沈默只覺得頭皮快炸了!

若他夜夜過來,她也不是夜夜都不能安然入眠了?!

“謝章”

“唔——”

沈默的下額微重,竟是謝章捏着她的下額,是她不得已面朝着他,擡着頭,看着逼近的謝章,直到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她才回過神來。

他貪戀她的味道。

更貪戀她呼出的氣息,甚至是這個人。

就在沈默快喘不上氣時,褚桓才放開她,下額抵在她的肩窩上,骨節分明的手掌摩挲着她的手背,“大人,再等等……”

要不了多久,他便要大人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

沈默掙開褚桓的禁锢,轉過身問道:“你的傷如何了?”

褚桓扯開衣襟,露出裏面包紮的傷勢,看着她眉眼裏的擔憂,低笑道:“無礙了。”

無礙了……

什麽叫無礙?

看着包紮的細布上滲着點點血液,不知怎麽的,她又想到了昨晚在悔憂宮時見到的一幕。

謝章的畫像上被見剪刀劃得面部全非,心髒處插着一把剪刀,可見裳妃是有多想置謝章于死地。

沈默擡手輕撫着細布上的血點,女子纖細的手指在觸碰過來時,即使隔着細布,也能讓人感覺到一股顫栗。

褚桓的眸在昏暗的燈盞下愈發的濃黑,他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默,卻見她輕蹙着眉心,嫣紅的唇畔輕輕的抿着。

他安撫道:“已經不疼了。”

沈默擡起頭,看向比他高出一頭多的謝章,看着他眼底安撫的笑意,她忽然覺得心口一窒,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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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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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