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揍人

第86章 揍人

盔甲與兵器相碰的聲音在深寂的夜裏甚是響耳。

為首的人身着古銅色盔甲, 頭戴兜鍪,骨節分明的手掌按在佩戴在腰間長劍的劍柄上,身形筆直挺立, 冰冷的臉龐在看到青松後站立的一道纖細身影時,冷冰冰的輪廓多了幾分柔和。

聞終微一擡手, 跟随的六名都衛軍止住腳步, “你們先去巡邏, 這裏有我。”

六名都衛軍看了眼立于不遠處的兩個人。

女子站在一排青松後面, 身着緋色狐裘, 微低着頭, 青松投射的陰影落在她身上, 在她的半側容顏上鍍了一層暗光。

雖看不清她的相貌,可從她的衣着打扮上便瞧得出, 應是宮裏的哪位妃子。

六人沒敢多看,朝聞終行了一禮, 這才依次離開。

腳步聲在深寂的夜裏漸漸遠去,聞終走過去, 朝她拱手行了一禮, “明妃娘娘。”

他微一擡眼, 看了眼立在她身後的鄭圭,臉上并無異色。

初春的夜裏刮着陣陣寒風, 風一股腦的往狐裘裏鑽。

沈默攏了下狐裘, 擋住侵襲的寒風,看向立在她對面,被清華月色灑了一身的聞終, 淡聲道:“今晚你當值?”

聞終垂下眼簾, 道:“是。”

沈默是了解他的, 畢竟跟了原主十幾年,也跟了她三年,他是什麽秉性她如何不知?

想到這兩日謝章來景明宮,應該都與聞終的相助脫不了幹系。

聞終微抿了下薄唇,小心的看了一眼沈默的臉色,“明妃娘娘,這邊是去悔憂宮的路,你是要——”

“本宮想去看看裳妃。”

沈默打斷了聞終的話,她轉頭看向悔憂宮的方向,眸底浸着一片冷色,“你先去忙,鄭圭帶本宮過去。”

見她要走,聞終出聲道:“悔憂宮荒蕪偏僻,并無都衛軍把守,臣陪明妃娘娘一道去。”

看出她眸底隐藏的擔憂,聞終垂眸,斂着唇邊笑意,“臣是都衛軍統領,即便臣不在,底下的人也不敢多言一分。”

沈默道:“既如此,便一道走吧。”

或許有聞終在,也能省去她一些麻煩,在回來的路上若是再遇到都衛軍,倒是不必憂煩。

聞終取出火折子點亮了燈盞裏的燭火,由鄭圭在前邊引路,夜裏的風吹的他手裏的燈籠輕晃着,裏面的燭火搖曳不停,在逐漸荒涼偏僻的悔憂宮外,有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悔憂宮外的紅牆磚瓦上攀爬着枯枝藤蔓,牆壁岩上壘着兩排宮裝瓦片,從岩瓦下順着滑落了數道雨水流淌過的痕跡,挨着牆邊,一眼望過去,枯草亂葉飛卷着,也不知多久沒人清掃過了。

來到悔憂宮前,鄭圭正要擡手推開那扇霜了風塵的宮門,卻被沈默擡手止住了。

“不從正門進去,免得被裳妃将上一軍,反倒被陛下降罪。”

她往後退了幾步,看着眼前頹敗蒼涼的高牆,擡手正要解下狐裘,身後便傳來聞終的聲音,“明妃娘娘,臣帶你過去。”

沈默捏着狐裘系帶的手放下,看了眼自己身上幹淨淺色的衣裙,淡聲道:“好。”

正好省的她再翻牆了。

聞終微低着頭,被高牆投下的暗影擋去了臉上浮起的紅色,“得罪了。”

他手臂從她的後腰穿過,将她帶入懷裏,踮着腳尖,起身飛落到高牆的裏面。

鄭圭立在高牆下,看着遠處幽暗的狹長宮道,全然一副‘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不知道’的模樣。

高牆內與外面并無兩樣,一樣的荒涼蕭瑟。

聞終抱着沈默落在青石磚上時,趕忙收回手,那只摟過她腰身的手臂負在身後,手掌握在一起,像是要握住掌心裏那一抹流逝的溫存。

少頃。

他的手搭在劍柄上,目光冷銳的巡視四周。

沈默輕提裙角,踩過鋪滿灰塵的青石磚,腳邊輕輕飄蕩的狐裘邊緣帶起一股微小的風,散去了漂浮在上面的絲絲灰塵。

悔憂宮不大,庭院裏搭着幾支竹竿,上面挂着已經結了冰的墨綠色外衫,庭院裏并無雜物,可卻是蕭條的很。

庭院中便是悔憂宮的寝殿,殿門關着,糊着窗紙的窗棂格內幽暗清冷,這個時辰,裏面的人怕是睡下了。

自打進了悔憂宮,沈默便覺得渾身發冷,心底也卷着一股子戾氣。

冰冷的池水,八個月的嬰兒……

裳妃怎會狠的下心來?

裏面忽然傳來腳步聲,伴随着‘吱呀’一聲,一個身着料子粗糙,顏色偏暗的宮女走出來。

在她開門的那一瞬間,聞終拉着她躲在了結成冰的墨綠色外衫後面,一件女子的垂落挂着的衣裳只夠遮擋住一人。

沈默挨着冰冷的衣裳,聞終站在她身後,因他個頭偏高,是以需得半蹲着。

兩人挨得很近,聞終吞吐的氣息若有無的拂過她的後頸,沈默的心思都在寝殿裏,倒沒注意這一點。

倒是聞終,與她的距離不過兩寸,女子青絲被風吹拂,絲絲縷縷的發絲在他臉上輕輕劃過,就像是有無數根羽毛在他心底根根掠過,竟是讓聞終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鼻翼間都是大人身上的馨香,在幽靜的庭院裏,聞終清楚的聽到了他的心髒如擂鼓一樣,噗通噗通的,跳的極快。

遠處的腳步聲噠噠響起。

沈默眉眼微眯,看着走出殿門的宮女,許是常年待在冷宮的原因,她的臉色有些幹皺,眉毛微直,眉下的一雙瞳眸有些死氣沉沉的,好似對周遭的一切都失了興趣。

她的手朝後拍了下聞終的手臂,低聲道:“點暈她。”

腕上傳來柔棉的觸感,輕輕拍打着他的手臂,聞終眸底的不自在在頃刻間消散于無形,“是。”

聞終從地上撿了顆石子,指尖輕彈過去,剛走到庭院西北方的宮女只覺後頸一痛,跟着便暈倒在地。

殿門開着,宮女并沒有關上。

沈默輕提裙擺,放輕腳步走進那間漆黑冰冷的寝殿,聞終跟在她身後,謹慎巡視着四周的動靜。

寝殿裏沒有燒炭火,裏面陰冷潮濕,即使沈默披着狐裘,還是凍得打了個哆嗦。

殿內裏側有一道隔簾,頂端垂吊着白色的帷幔,将裏外一分為二。

外面并無異樣,蕭瑟簡陋,挨着牆壁旁擺着一張簡易的床榻,上面鋪着兩層被褥,應是那名宮女的。

沈默微一擡手,止住了聞終跟來的腳步。

她放輕腳步,走到白色的帷幔前停下,裏面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很輕,很淡,可在寂靜的夜裏極為清晰。

她抓着帷幔掀開一道縫隙朝裏看去。

帷幔的斜對面,擺着一張床榻,一個人躺在榻上,蓋了兩層厚厚的被褥,只露出一個腦袋,滿頭青絲灑在枕上,有些順着榻邊垂落,被殿外吹進來的風緩緩的拂動着。

清冷的月光照在糊着劣質窗紙的窗棂格上,有細碎的光亮正好映在那女人的臉上。

沈默一下子便看清了她的長相!

臉頰輪廓柔美精致,略顯蒼白的唇畔自然的抿着,細柳彎眉,眼眸輕阖着,狹長濃翹的眼睫在她淡淡暈青的眼簾下投射了岑差不齊的陰影。

聽皇後說,裳妃已至暮春之年,也算是半老徐娘,可這容貌卻依舊豔麗驚人。

沈默起初想過,興許謝章不是裳妃的孩子,是以,這女人才會如此狠心。

可眼下一見,謝章的眉眼與裳妃有幾分相似。

攥着帷幔的手逐漸發緊,纖細白皙的手指骨節有些泛白,沈默緊抿着唇,好一會才壓下想要質問這女人的沖動。

有那麽一刻,她想走進去親手掐死她,讓她在地獄裏對謝章所做的事情忏悔贖罪。

沈默閉了閉眼,平息心中怒意。

她剛要放下帷幔,視線陡地落在了床榻前方的小方幾上,茶盞散落了一地,摔成碎片,小方幾上鋪開了一幅畫,上面插着一把剪刀,正正的對着畫中之人的心髒。

沈默心頭狂跳,她有一種直覺,畫裏的人很有可能是謝章!

鬼使神差的,她掀開帷幔走進去,待靠近小方幾時,畫上的人像撞入她的瞳眸裏。

——正是謝章!

剪刀在他的臉上劃了許多刀痕,他的身上也用剪刀紮了許多窟窿,看着紮入心髒的那把剪刀,沈默的身軀忍不住的顫抖着,一股無法壓制的怒火從腳底直沖腦門!

這個惡毒的女人,她怎會這般對自己的親生骨肉!

聞終看着走進去的沈默,趕忙走到帷幔外,将聲音壓得極低:“大人,該走了。”

沈默閉了閉眼眸,眼底翻湧着熊熊怒火。

走?

就這麽走了,她怕是徹夜都要難眠!

好好的一個孩子,硬生生被她給毀了!

若不是她,謝章怎會自幼颠沛流離,過着被人追殺,被人欺辱毆打的日子?!

沈默的胸腔劇烈的跳動着,那是壓抑不住的憤怒。

她第一次失了理智,伸手扯下一截帷幔,‘撕拉’的聲音在深寂的寝殿裏乍然響起,聞終透過縫隙看到沈默冰冷的臉色時,有片刻的怔楞。

沉睡中的裳妃也被這道聲音驚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還未看見發生了何事,便被一截帷幔蒙頭擋住了視線。

随即,接連好幾下的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臉上,麻木的燒痛感讓裳妃徹底清醒,她吓得嘶聲尖叫——

沈默将帷幔在她脖子上打了個結,餘下的帷幔揉成一團塞進她嘴裏,纖細的手将她拽下榻後,一腳将她踢得撞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咚”的一聲悶響,裳妃疼的眼淚直流,打濕了蒙在臉上的帷幔,嗚咽的痛苦聲音從唇畔的縫隙裏傾瀉而出。

聞終站在外面,錯愕的看着這一幕,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正在對裳妃拳打腳踢的沈默身上。

這一刻的大人——

既不像十五年前談笑間便攪動朝堂的沈大将軍,亦不像現在清冷娴雅的明妃娘娘。

就像——一個市井小流氓。

用帷幔套住裳妃,将其踹到牆角跟,對其拳打腳踢,打完以後,将垂落在身前的烏發揚到身後,極快的跑出帷幔,拉着他的手就跑。

第一次,他被大人拽着手跑,兩個人從殿內跑到殿外,女子被風揚起的烏發絲絲縷縷的拂過他的臉龐,帶着難以抑制的心跳,聞終忍住了想要反手握住那只纖細柔荑的沖動。

殿內終于想起了裳妃嘶吼的聲音,幾乎是響徹在整個悔憂宮。

“有賊人闖入,來人啊!!”

悔憂宮雖然偏僻,可架不住裳妃的嗓門大,鄭圭站在悔憂宮外都聽到了,驚得瞪大了眼睛,正好看到了從牆裏面躍下的兩人。

聞終收回摟着沈默腰身的手臂,只覺得一顆心還在不斷地噗通着,想忽略都不行。

沈默輕提裙擺,沉聲道:“快跑,等人來了就跑不了。”

于是——

三個人在幽暗狹長的宮道裏快步跑着,鄭圭手裏的燈籠左晃晃右晃晃,好幾次都差點把燈籠甩出去。

太刺激了!

太驚心動魄了!

自入宮以來,這是鄭圭最難忘的一夜,一顆心簡直要從喉嚨裏跳出來,兩條腿都快跑斷了。

聞終始終跟在沈默身後,他身形欣長,長腿邁步,小跑着就比沈默跑起來的速度差不多。

大人就在她前面,随着她快步奔跑的動作,烏發左右搖擺着,身上的狐裘被寒風吹得往後輕搖,這一刻的她就像黑暗中的一縷明月,明豔動人。

倒是沈默,穿着繁瑣的宮裙,披着狐裘,一邊提着裙擺一邊跑着,好幾次都險些被绫羅的裙擺給絆倒。

看來下次偷摸打人,得換件輕便的勁裝,逃跑起來才夠快。

幾人跑出悔憂宮附近才停下,遠處已有紛沓的腳步聲和搖曳擺動的燈籠,黑夜裏,盔甲與兵器碰撞着,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沈默站在原地,氣息有些喘,這一路跑來,臉頰凍得涼涼的,眼睫上都凝結了幾滴霜落。

“跟臣來。”

聞終帶着他們二人繞過都衛軍,給他們指着就近的一條路,讓他們先走,他從這邊出來,引他們去別的地方搜查。

沈默臨走時,轉身看向他,“你——”

許是知道她要說什麽,聞終笑着搖了下頭,“明妃娘娘放心,臣在宮裏待了這麽些年了,自是沒事的。”

那便好。

她不想拖累聞終,只是在看到裳妃殿裏的畫像時,才失了理智,沖動之下打了裳妃。

沈默松了口氣,與鄭圭朝着聞終指的路往景明宮回去。

他們一路小跑着,慢走一個時辰的腳程,在小半個時辰趕回了景明宮,鄭圭将燈籠交給走來的夏楓,吩咐道:“快去燒了。”

他靠在牆壁上,拍着劇烈跳動的胸膛,平穩着一路跑回來的心跳。

沈默則是一路沖進了殿內,端起桌上溫熱的茶水連喝好幾口,這才驅散了嘴裏的幹澀與涼意。

酆時茵的身子太弱了,她不過是跑了一圈,竟是累的渾身疲憊。

幼容被她的動靜吵醒了,她迷糊的揉着眼睛,睜開惺忪的眸時,便看到披着狐裘,立在桌前的沈默,瞌睡瞬間被吓醒了!

她連鞋子都未來得及穿,赤腳跑過來,将她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打量了一遍,見她毫發無傷,才後怕的拍了拍心口,“公主,您做什麽了去?”

“還有,您出去了為什麽不喊奴婢?您是不是覺得奴婢給您拖後腿還是怎麽地了?”

聽着她跟連珠炮似的質問,沈默瞧了眼幼容微微輕顫的嬰兒肥臉頰,伸手捏了捏,“本宮只是想一個人出去走走罷了。”

她的手指冷冰冰的,觸摸到幼容的肌膚時,一股暖意順着指尖傳了過來,倒是幼容被冷的打了個哆嗦。

沈默收回手,解下狐裘遞給幼容,坐在軟椅上時,只覺得渾身都舒坦極了。

果然,有氣不能憋着,還是得打一頓才解氣。

不然,她這幾日別想安穩的睡覺了。

……

景明宮這邊安靜如初,悔憂宮那邊卻是亂糟糟一通。

聞終帶領着都衛軍在宮裏四處搜查潛入悔憂宮,毆打裳妃的刺客,這件事沒多會便鬧開了,幾乎整個皇宮都傳遍了。

深居悔憂宮的裳妃被人蒙住頭給打了,打得半死不活的,還不知對方是誰。

裳妃從未踏出過悔憂宮,宮裏的許多妃子也都是後來才入宮的,就是寧貴妃也只見過裳妃幾面而已。

宮裏的人都知曉裳妃被陛下打入了冷宮,人人都巴不得離她遠些,誰會腦子抽了與此人結仇,自尋麻煩?

但是,眼下看來,還真有人腦子抽了,要與她結仇。

本想去悔憂宮裏看熱鬧的妃子怕被陛下懷疑,便一個個待在自己的宮殿裏,讓手下的人去悔憂宮看看,回來再為她們說一說。

一時間,悔憂宮是熱鬧的很。

聞終吩咐讓其他都衛軍繼續查,他則是去了承明宮。

廖公公剛從承明宮內走出來,便見聞終手按在劍柄上,大步朝這邊走過來,當下眉頭一皺,覺得是出了事,便問道:“聞統領急匆匆的來承明宮,可是出了何事?”

聞終道:“有刺客闖入悔憂宮,将裳妃娘娘打成重傷,都衛軍已在宮裏各處搜查刺客,我過來是向陛下禀告此事。”

廖公公震驚的睜大了雙眼,人上了年紀,眼皮子有些耷拉,可此刻依舊睜得很大。

竟然有刺客跑到悔憂宮打裳妃?!

最近為了立儲的事,朝堂裏分了兩股勢力,衆說紛纭,一半是讓陛下速速立儲,一半是讓陛下暫且不急。

這件事鬧了兩日,陛下便下了一道聖旨,明日立淮王殿下為北涼儲君。

因為此事,裳妃又鬧了一次,竟是從悔憂宮闖出來,揚言要見陛下,說立誰為儲君也不要立淮王。

褚桓就是個賤種!

他不配為儲君,更不配為人,他從一生下來就該死,就該被她活活淹死!

當日裳妃罵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皇帝臉色黑沉,讓都衛軍把她送回悔憂宮,不得踏出一步。

裳妃能在後宮這般肆無忌憚,口出污言,都未被陛下處置,只有在宮裏的老人才知曉,陛下為何這樣做。

廖公公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來,心裏忍不住嘆了口氣。

廖德帶着聞終走進承明宮,殿內暖意盈盈,皇帝披了一件明黃色的外袍,案桌上放着翻閱的奏折。

他捏了捏疲憊的眉頭,見聞終進來,便放下手,“有何事?”

聞終單膝跪地,伸出手臂,雙手前後交覆,朝皇帝行禮,将方才的事對皇帝敘述了一遍。

“反了天了!”

皇帝重重一拍案桌,臉色黑沉,“何人如此大膽?簡直不将朕放在眼裏,不将宮裏的守衛放在眼裏!”

“今日敢闖入悔憂宮毆打裳妃,他日是不是就敢進承明宮行刺朕了?!”

皇帝氣的豁然起身,對聞終吩咐:“給朕查,就是把整個皇宮翻過來,也要找到那個刺客,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聞終垂首低眉,眼光為微閃了一下,恭聲道:“是!”

待聞終離開後,廖公公道:“陛下消消氣,可別為了一個刺客氣傷了龍體。”

皇帝眉目冷冷的眯了一瞬,他坐在椅上,雙手搭在案桌上,盯着擺在眼前的奏折。

“廖德,你覺得此事會是何人所為?”

廖公公想了想,道:“奴才也不敢妄下斷言,只是,明日便是淮王殿下的立儲大典,今晚便出了裳妃被打的事來,裳妃一直阻撓陛下立淮王殿下為儲君,此事傳出去,有心之人怕是會往淮王殿下的身上去想。”

皇帝竟是冷笑了一下,“朕的兒子朕了解,雖說他十一歲才被朕找回來,可相處的這十五年,朕了解他的秉性,他不是這種人。”

廖公公道:“莫不是有人想故意以此法子,讓朝中百官誤以為淮王殿下對裳妃心生怨氣,便尋了人暗中打傷裳妃娘娘?”

若是如此,文武百官便會覺得,淮王殿下不尊母,不守孝道,為了堵住她的嘴,對自己的母妃痛下死手。

皇帝靠在椅背上,目光冷厲。

廖德說的也不無道理。

有時候最簡單,最無腦的一個法子,往往能出其不意的擊敗一個敵人,之前他竟是沒想過這種卑劣下作的法子。

此事對老二造成不了太大的麻煩,倒是那人此舉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倒要看看,給裳妃一直通信的人是誰!

他們是如何聯系的?

而且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聯系了二十多年!

只要找到那個人,就能找到他一直尋找,找了二十六年的那個人……

皇帝道:“派太醫院過去兩人為裳妃治傷,給悔憂宮置辦些新物件,再派二十名都衛軍時刻守在悔憂宮,發現任何異樣,随時禀報給朕。”

他的手搭在桌上,手指微微曲起,在案桌上一下一下輕叩着,褶皺的眉峰籠罩着一抹沉思。

廖公公道:“奴才這就去。”

他擡眼間,瞧見陛下眼底的冷笑,心底忽然間明了了,又跟着問了一句:“陛下,若是聞統領今夜沒找到刺客,等明日淮王殿下的立儲大典怕是會有些麻煩。”

皇帝拿起案桌上的奏折翻閱,全然沒了方才的怒氣,“朕已經告訴聞終該如何做了。”

“是。”

廖公公走出承明宮時,陡地想起了陛下方才告訴聞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對啊。

若是此人找不到,那找個替死鬼總是有的,只要人死了,罪名往他頭上一扣,任他有冤也說不出來。

反正,裳妃是被人蒙頭打了一頓,她也不知那人長什麽模樣。

陛下要的不是這件事的真相與真兇,而是利用此事為陛下帶來的利處。

畢竟裳妃對陛下來說,并不是最重要的人。

悔憂宮的事鬧得很大。

而都衛軍統領聞終,因得了陛下的口谕,将此事鬧得更大,當真是将整個皇宮翻了個底朝天,最後終于找到了真兇。

而他們找到真兇時,此人因懼怕都衛軍,竟一頭撞死在了牆壁上。

誰也沒有想到,蒙頭将裳妃打了一頓的會是伺候在她身邊的宮女,宮女臨死前曾當着都衛軍的面,憤怒叫罵裳妃,都是因為裳妃,她才會在冷宮裏待下去,就連過了出宮的年齡也不能邁出悔憂宮一步。

是以,對裳妃懷恨在心,便在深夜時,扯下帷幔蒙住裳妃的頭,将她打了一頓出氣,而她則躺在庭院裏裝暈,以此蒙蔽裳妃。

這件事便是在今夜傳開的。

幽暗狹長的宮道上走來一群人,為首的是廖公公,走在他邊上的是手執燈籠的幹兒子寧度。

太醫院的女醫官席茹雲與下手芍藥,芍藥背着藥箱,跟着寧度的步伐。

在後面,是幾名太監與宮女,手裏搬着的、拿着的、都是給悔憂宮裏置辦的新物件。

他們的後方,跟着二十名都衛軍,手按在劍柄上,身板筆直,面孔嚴肅。

一群人走進悔憂宮時,便聽到裳妃嘶喊的怒罵聲,時不時的‘嘶’一聲,像是扯疼了傷口似的。

悔憂宮內,以往寂靜荒蕪的庭院站了好些人,聞終站在寝殿前,冷眼看着躺在地上,頭上一片血紅的宮女,兩名都衛軍将她擡了出去。

寝殿內,裳妃還在叫罵着。

聞終搭着眼簾,唇邊斂着冰冷的弧度,有那麽一刻,他真覺得大人打的輕了。

世上怎會有這樣的母親,有時他都替二爺難受。

廖公公踏進悔憂宮時,看了眼被都衛軍擡出去的宮女,宮裏找到刺客的事已經傳開了,替死鬼便是此人。

聞終帶着人先離開了。

二十名都衛軍守在悔憂宮內,手按劍柄,盔甲兜鍪,冷冰冰的物件在深夜裏散發着冷意。

廖公公領着人走進寝殿裏,殿內冰冷潮濕,竟是讓幾人都凍得打了個哆嗦,只聽寧度吩咐:“将殿內的炭火燒上。”

裳妃待在帷幔的室內,寧度掀開帷幔,讓廖公公與席醫官和芍藥進去。

裳妃坐在妝鏡前,纖細的身形在昏黃的燭光下有種纖弱的凄零,一頭青絲散在身後,僅僅只是一個背影,便讓人心中微動了幾分念想,可見二十幾年前的裳妃是如何獨得聖寵的。

聽見動靜,裳妃轉過身來,她臉上蒙了面紗,眼簾以下的傷勢瞧不見,可眼角上的青紫,額頭上的紅紫無一不在說着,她今晚遭了一頓毒打。

裳妃的手撐着妝桌,費力的站起來,只是稍微動一下,肉帶着骨頭都疼的很,每疼一下,她就恨不得将真正的兇手揪出來,用剪刀狠狠的戳死他!

那人打人的力道,不像是個女子,倒像是個有些功夫的人。

能悄無聲息的進宮,又沒傷她的性命,只是将她狠狠打了一頓,讓她在宮裏丢盡了臉面的人,除了那個賤種指使的,還能有誰?!

廖公公看了眼裳妃眉眼間浮上來的陰毒狠厲,硬生生破壞了她眉眼處留殘的嬌弱。

他冷聲道:“裳妃娘娘,陛下遣了二十名都衛軍候在悔憂宮內,給裳妃娘娘點了兩名宮女在身前侍候着,保護娘娘的安危,以防哪一日再有賊人闖入悔憂宮傷了娘娘。”

裳妃眯了眯眸,冷冷的看了眼廖德,又落在寧度的臉上。

寧度是個白淨的小孩,頭一次見着裳妃娘娘,竟是被她陰毒的目光吓着了,不禁往廖德身後挪了兩步。

裳妃見此,嘲諷冷笑,“廖公公,二十多年沒怎麽見,身邊人的膽量怎麽跟小雞崽一樣?”

寧度:……

廖德并未回她,又給兩名宮女交代了一些事後,便道:“陛下讓奴才辦的事都辦完了,奴才就先走了。”

也不等裳妃說話,廖德便帶着寧度先走了,留下席醫官與下手芍藥。

廖德走出寝殿,寧度手執燈籠,乖乖的跟在他身旁,耷拉着腦袋,跟個鹌鹑一樣。

廖公公先是交代了二十名都衛軍一些事情,這才走出悔憂宮的大門。

以往陛下也一直派人守在悔憂宮,可都架不住裳妃各種下作的手段,愣是逼得那些人不得已被陛下處死,而潛伏在暗處的人,卻是進不得悔憂宮內。

經過今晚的事,陛下再一次派了都衛軍與宮女待在悔憂宮,想來裳妃也是怕了再有賊人來打她,應是不會再想着下作的法子逼走都衛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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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