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塵埃落定
第92章 塵埃落定
大殿中的人皆是看向寧貴妃, 韓常林亦是,攏在袖中的雙手攥得緊緊的,指甲刺在掌心有些疼, 他卻沒有感覺,死死的盯着寧貴妃。
高位上的皇帝目露寒光, 寧貴妃自是感覺的到。
她微低着頭, 平靜道:“回陛下, 臣妾在戌時便歇下了, 并未派人去過景明宮, 前幾刻景明宮的宮女幼容也來過永寧宮, 說是明妃來了臣妾寝殿, 可臣妾并不知曉此事,興許是景明宮裏的人搞錯了。”
皇帝冷笑, “那還真是奇怪了,景明宮裏頭的人還能搞錯?”
他又沉喝一聲, “将景明宮裏的奴才帶進來!”
幼容、鄭圭、冬香、夏楓,四名伺候在明妃身邊的貼身宮女被禁衛軍帶進大殿跪着。
寧貴妃微低着頭, 雖然臉色平靜, 可心裏實打實的發慌。
明妃的确死于她手, 她也不知明妃臨走時,是如何對景明宮的下人交代的。
她也萬是沒想到, 皇後竟會插手此事, 還将此事鬧到了早朝上,她垂在身側的雙手蜷緊了幾分,掌心也浸了些薄汗。
皇帝伸手指了下幼容, 目光威嚴冷厲, “你說, 明妃究竟是如何離開的?敢有半句謊言,朕摘了你的腦袋!”
幼容俯首在地,恭敬的語氣裏難掩對明妃失蹤的擔憂焦急,“回陛下,奴婢沒有記錯,子時三刻,永寧宮的綠竹來到景明宮,告訴鄭圭,說是奉了寧貴妃的命令,想喚公主去一趟永寧宮說說話,鄭圭便将此事告知奴婢,公主已經歇下了,奴婢便去叫醒公主,伺候公主穿戴好,奴婢原是要跟着公主去的,公主讓奴婢不必跟着,她過會便回來,奴婢們等了有兩個時辰的功夫都不見公主回來,便去了永寧宮尋公主,卻聽寧貴妃說,公主并未去過永寧宮,她也不知曉此事。”
鄭圭俯首在地,忙道:“陛下,奴才絕對沒有看錯,奴才還跟綠竹姑娘聊了兩句,明妃娘娘确是被永寧宮的綠竹帶走了。”
冬香與夏楓也是齊齊點頭,冬香道:“陛下,當時奴才與鄭公公就候在殿外,奴婢的眼睛沒有看錯,确是綠竹打着燈籠,一個人過來的。”
跪在殿外的綠竹聽着他們一口一個綠竹,吓得臉色慘白,當即便忍不住了,沖着裏面吼道:“你們滿口胡言,污蔑奴婢,奴婢壓根就沒去過景明宮!”
寧貴妃冷冷的看了眼跪在身後的四個下人,喝道:“你們都是景明宮的奴才,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串通一氣,故意往本宮身上潑髒水?就憑你們幾句話便想将明妃失蹤的事扣在本宮頭上?說不定是明妃自己躲起來,故意陷害本宮也說不定!”
幼容急忙開口:“奴婢沒有說謊!”
她擡起頭,雙眸紅彤彤的,衆人看在眼裏,便知那是哭過後的猩紅,瞧着到有幾分惹人憐的。
鄭圭也道:“貴妃娘娘,奴才也斷不敢說謊,奴才的的确确與綠竹姑娘說了幾句話。”
綠竹氣的大吼:“不可能!奴婢那時候在宮裏伺候着貴妃娘娘,何時去了景明宮?!”
“放肆,大殿之地,豈是你們随意喧嘩的地方?!”
皇帝怒目瞪了一眼跪在殿下的幼容幾人與綠竹。
文武百官都看着,本是商議國事的莊嚴之地,竟是将後宮的事鬧到了臺面上,傳出去丢的都是皇家的臉面。
幼容幾人與綠竹吓得身子一哆嗦,又趕緊俯首在地,噤聲不語。
寧貴妃壓着胸腔裏的怒氣,又忍了忍手臂上的顫抖,朝皇帝道:“陛下,萬不可聽這幾個奴才的片面之詞,還請陛下為臣妾做主。”
皇後看了眼寧貴妃,又看向上位的皇帝,“陛下,明妃的性子臣妾算是了解幾分的,她并不會如寧貴妃所說,故意躲起來陷害寧貴妃,且今日是明妃回西涼的日子,她怎會拎不清的,做出這等不利己的事情來?”
“皇後什麽意思?”寧貴妃臉色難看,險些壓不住火氣,“皇後也覺得明妃失蹤是本宮幹的?!”
皇後看向她,語氣溫然冷淡:“本宮并未說是寧貴妃幹的,寧貴妃何故氣惱?”
“你——”寧貴妃氣的咬牙切齒!
“夠了!”
皇帝臉色沉厲,“去看看子時三刻到卯時當值的都衛軍來了沒有!”
寧貴妃松了一口氣,綠竹并未出去過,即使召來所有的都衛軍,也無濟于事。
跪在外面的綠竹也是神色坦然,她到希望子時三刻到卯時巡邏的都衛軍速速過來,為她證明清白。
候在外面的禁衛軍領命,剛要退出去,外面便傳來了一道恭敬的聲音,“都衛軍副統領石洲,參見陛下。”
門外跪了有四十名都衛軍,身着盔甲,頭戴兜鍪,腰間佩戴着插着劍鞘的利劍,行跪拜之禮時,冷硬的盔甲與兵器的碰撞發出冷肅的聲音。
皇帝道:“石洲,你進來。”
“是。”
石洲起身走入殿中跪下,皇帝問道:“子時三刻到卯時,是你帶隊巡邏的?”
石洲道:“回陛下,正是。”
“那你們可有見過她去了景明宮?”皇帝指向殿外的綠竹,“綠竹,你擡起頭來,讓石洲和四十名都衛軍好好瞧仔細了。”
“是。”
綠竹擡起頭,膝行着轉過身,讓身後的四十名都衛軍都看到她的面容,複而,又膝行的轉過身,看向殿中轉過頭朝她看來的石洲,一副坦蕩無畏的姿态。
皇帝道:“怎麽樣?可見過?”
石洲皺了皺眉,又在綠竹臉上瞧了幾眼,這猶豫的檔口,讓寧貴妃原本穩定的心忽的一下懸了起來,就連并未做虧心事的綠竹也緊張的屏緊了呼吸。
殿外跪在地上的四十名都衛軍裏,有兩人低呼道:“陛下,奴才見過。”
“奴才也見過。”還有一人附和。
綠竹臉色驟變,驚慌一下子直沖腦門,全然不顧身處什麽地方,嘶吼道:“奴婢昨晚壓根沒出去過,你們從何處見的?!”
寧貴妃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額頭隐隐冒了些冷汗,心裏有種強烈的不安與一種無法抓住的念頭從腦海裏閃過。
不等她言語,皇帝冷了臉色,“石洲,你在猶豫什麽?!”
石洲這才轉過頭,面朝陛下,恭聲道:“回陛下,臣是看見了有一個女子從景明宮的方向出來,當時天色暗黑,臣只看清了那女子的輪廓,并未看清五官,方才是在仔細觀察她。”
皇帝微眯了雙目,“确認好了嗎?”
石洲道:“回陛下,夜裏那女子的輪廓與綠竹很像。”
綠竹臉色一變,只覺得兜頭潑下一盆冷水,渾身刺骨的涼。
寧貴妃心裏面那一道無法抓住的念頭一下子清明起來,她只覺頭皮一麻,眼皮子都忍不住跳了幾下。
陰謀!
這一切都是陷害她的陰謀!
韓常林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夜裏宮中發生的事他一概不知,也不知綠竹是否真的出去過。
皇帝冷聲道:“什麽時辰見的?”他又擡了下手,止住石洲的話,問跪在外面方才說話的兩名都衛軍,“你們說,是什麽時辰看見她的?”
其中一名都衛軍道:“回陛下,奴才是在子時末,從永寧宮附近巡邏時,看見她從外面回來的。”
另一人也道:“陛下,奴才當時與他在一起,也看的清楚,經過永寧宮的宮道上掌着一排燈籠,奴才看得真真的。”
石洲道:“陛下,臣當時巡邏到禦花園附近,是在子時三刻過後見到她的,她走過石徑小道,那裏并未掌燈,是以,臣一時間沒敢确認是不是她。”
景明宮與永寧宮離得并不遠。
子時三刻入了景明宮,子時三刻後,再到子時末,的确是足夠到永寧宮了。
聽着罪名一下子扣在頭上,綠竹受不住,朝着皇帝不停的磕頭,“陛下,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夜裏并未離開過永寧宮,他們冤枉奴婢,給奴婢身上潑髒水!”
寧貴妃眉心緊皺,蜷緊的手掌裏浸滿了冷汗,修剪幹淨的指甲紮着手心的嫩肉,絲絲疼痛讓她的腦子漸漸通透。
這件事就是沖着她來的!
那人想要一石二鳥,既利用她殺了明妃,又完美的将髒水潑到永寧宮,那般想置她于死地,又想滅掉韓家的,要麽是安皇後,要麽就是太子褚桓!
綠竹的确沒有出去過,可都衛軍咬死了看見她。
能讓都衛軍改口的,宮裏也只有安皇後與太子二人。
眼下不論她怎麽解釋,陛下也不會再信綠竹沒有出過永寧宮,都衛軍是直屬陛下的兵,她若敢說都衛軍是受人指使,那便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暗指陛下禦下不嚴,陛下本就對韓家心有不滿,萬不可在這個時候再惹惱了他。
她擡起頭,大聲問道:“陛下,他們口口聲聲說看見綠竹了,可臣妾想問,他們只看見了綠竹一人,為何沒看見明妃?!”
石洲道:“臣當時只看見了綠竹,并未見到明妃娘娘的身影。”
寧貴妃轉頭質問跪在殿外的那兩名都衛軍,“你們可看見了?”
那兩名都衛軍齊聲道:“奴才也只是看見了綠竹一人。”
聞言,韓常林先是松了一口氣。
寧貴妃看向皇帝,“陛下也聽到了,綠竹是一個人回來的,明妃并未跟着,是以,她失蹤與臣妾無關。”
皇後黛眉輕蹙,心裏也甚是疑惑。
少頃。
大殿上忽然傳來一人的聲音,那人走到殿中央,朝皇帝行了一禮,恭聲道:“陛下,臣有一提議。”
皇後眼睫一顫,微微擡了下眼,看向說話之人,正是刑部侍郎許玄幟,穿着藏藍色朝服,藍冠鑲玉束發,腰間束着藏藍色與白色相間盤錯的束帶,寬肩窄腰,均勻修長。
當初在安府時,他時常來拜會父親,她雖在閨閣,卻常看見他,每每遇見他時,她便會躲在暗處,等他經過後才會出來。
自從四年前入宮後,她便鮮少遇見他,也只有在宮宴上時,偶爾看上一眼。
皇帝道:“說來聽聽。”
許玄幟看向石洲,問道:“石副統領,夜裏你們都在哪裏巡邏了?”
石洲回道:“今晚卑職帶領都衛軍在承明宮,景明宮,永安宮,坤寧宮,禦花園和大殿周圍巡邏。”
許玄幟再問:“那別處并未去過?”
石洲點頭:“是。”
寧貴妃一聽,後背刷的一下起了一層冷汗,只聽許玄幟道:“陛下,臣建議将子時三刻到到卯時在宮裏巡邏的都衛軍與禁衛軍全部宣到殿外,挨個排查,明妃娘娘那麽一個大活人,怎會在這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蹤?”
皇帝沉聲道:“讓聞終與吳濤将昨夜子時三刻到卯時巡邏的都衛軍與禁衛軍全部帶過來!”
候在外面的禁衛軍應聲後,快速離去。
寧貴妃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白了幾分,她隐隐察覺到有誰的視線看過來,微擡了下眼,與韓常林詢問過來的視線撞在一起。
那一刻,韓常林在見到自家女兒臉上的神色時,心裏咯噔一下。
韓寧什麽性子他當父親的怎會不了解?
若她沒做,自是強硬了态度,無所不懼。
可看她這副模樣,明妃失蹤的事八成是與她脫不了幹系了,韓常林腦門突突的,疼的發緊,心裏頭也是又慌又亂。
怎麽偏偏就是明妃了。
這女人跟他們韓家犯沖嗎?
大殿上一時間安靜無比,寧貴妃盡量放緩呼吸,腦子裏在極快的想着接下來的對策。
明妃淹死在萬亭閣的池塘裏,水底下激流暗湧,屍體應該已經被沖到護城河了。
褚桓從始至終就如一個旁觀者,安靜的聽着。
褚迳看了一眼褚桓,那一眼裏藏了許多情緒,懷疑,陰狠,不甘,且有滿腔的怒意,但都被搭下的眼簾完美的遮蓋住。
這件事有些蹊跷,若真不是寧貴妃所為,那便是有心人要陷害她。
那夜在畫舫時,韓常林對他說過,十八年前他曾把太子送給了西涼的林斘之,将其混在東塢送給西涼的奴隸裏,太子如今翻了身,必會對韓家出手。
沒想到這話才說了沒多久,韓家果真出事了。
明妃是西涼與北涼談和盟約的重要關鍵,西涼使臣昨日又入了臨安,有心人利用殺死明妃嫁禍給韓家,可在這個節骨眼上,即便韓家是功臣之家,事關到兩國的戰事,他們再大的功勞也抵不過這頂罪。
不多時,夜裏從子時三刻到卯時巡邏的都衛軍與禁衛軍全部候在殿外,禁衛軍統領吳濤走到殿外禀報:“陛下,聞統領帶着人還在搜查明妃娘娘的蹤跡,是以,臣先過來了。”
皇帝沉聲問道:“子時三刻到卯時,你們誰見過明妃?”
外面的衆人一直搖頭,齊聲回道沒有。
唯有一名都衛軍恭聲道:“回陛下,昨夜奴才們經過萬亭閣時,聽到那邊傳來女子的喧叫聲,奴才們趕過去時,那邊并無人影,是以,就未停留,去了別的地方巡邏。”
寧貴妃呼吸一窒,僵直站立的身子也險些晃蕩。
她只希望明妃的屍體已經被沖到護城河,或者落入了魚腹,只要沒了屍體,就怪不到她頭上來。
皇帝立刻發話,“速去轉告聞終,讓他在萬亭閣附近仔細搜查!”
吳濤應道:“是!”
萬亭閣冬日陰冷,除了巡邏的都衛軍以外,甚少有人會去那裏,反是到了夏季,那裏成了妃子們長聚集的乘涼之地。
寧貴妃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有些不受控制的粗喘了一些,離她較近的皇後察覺到了她變化微小的異樣,不由得看了她一眼,這才瞧見,寧貴妃的額頭竟沁了些薄汗。
皇後輕蹙的黛眉一下子緊緊擰起,心裏開始擔憂明妃的安危。
韓常林是一介武将,即使心裏再着急不安,面上仍舊保持着冷靜,時不時的觀察一下寧貴妃的臉色,發現在她聽到萬亭閣時,臉色刷一下蒼白,心道一聲:壞了!
皇帝雙手搭在龍頭扶手上,龍袍寬大的袖袍垂落,蓋住了半只手背,他的手指扣在扶手上,威嚴的目光冷冷的掃過下方的幾人。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
這半個時辰,在場的所有人心思各異。
殿外傳來整齊紛沓的腳步聲,還有盔甲與兵器碰撞的冷肅聲,一道急促的聲音遠遠的從外面傳了進來,“陛下,找到明妃娘娘了——”
寧貴妃心頭一跳,控制不住的轉過身朝外看去。
皇後也忍不住轉過身看向殿外,不止她們二人,在場的所有人全部看向殿外,都想瞧一瞧,明妃娘娘在玩什麽把戲。
可是——
當衆人看向殿外時,郝然看見都衛軍用木板擡着一具屍體走到殿外,聞統領渾身衣裳濕透,盔甲邊緣還在往下滴着水,一會的功夫,腳邊便落了一灘水。
怎麽回事?!
明妃娘娘真的死了?!
在看到木板上垂下來的手臂時,寧貴妃的身子輕晃了兩下,眼底盡是不可置信。
怎會如此?
水底那麽大的水流,為何沒有把屍體沖到護城河去?!
韓常林饒是面上再平靜,看到這一幕時,臉上也出現了幾分忐忑與惶恐。
皇帝豁然起身,沉沉的看向站在殿外的都衛軍,大喝道:“擡進來讓朕看!”
他揮袖将手背在身後,大步走下臺階,廖公公趕忙跟在他身後。
都衛軍擡着木板走進殿內,放在了空地上,幼容先是怔住了,屍體上蓋着一層白布,可垂落在地上的手臂上穿着的衣袍,與公主離開景明宮時,是一模一樣的!
她此時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了,四肢并爬的朝明妃過去,一把掀開白布,在看到一張面目全非的臉時,驚得尖叫一聲,“公主——”
衆人大駭,再仔細一瞧,發現明妃不止臉上是面具全非,就連露在外面的手臂也被咬的坑坑窪窪。
不用想,一看便知是魚咬的。
聞終跪地禀報:“陛下,臣是在萬亭閣的池塘裏找到明妃娘娘的,現已初春,池塘的冰堪比紙薄,人站在上面受不住,加上池塘裏的魚一個冬日沒有吃食,等臣撈起明妃娘娘時,她已成了這副模樣。”
皇後驚得身子一顫,尤其是在看到明妃被咬的面目全非的容顏時,更是吓得往後退了幾步,從手指頭連着手筋都是酸麻顫抖的。
“皇後娘娘小心。”
許玄幟伸手扶住皇後搖搖欲墜的身子,手掌隔着狐裘,卻仍能感覺到從她身上傳來的顫抖。
皇後驚得回過頭來,與許玄幟的視線撞在一起。
她驚愕的收回視線,快速往旁邊挪了兩步,避開他的觸碰,就好似他的手心藏着刀子似的。
許玄幟:……
皇後道:“謝許侍郎了。”
她看向明妃,臉色難掩傷痛與悲哀。
幼容朝着走來的皇帝不停地磕頭,額頭磕在堅硬的地上,發出‘碰碰’的聲音,“求陛下為公主做主,公主不明不白的死在宮裏,陸公子還在宮外等着公主一道回西涼呢,現在等到的竟是公主的屍體,公主昨夜分明是跟着綠竹走了,可為什麽會死在萬亭閣的池塘裏?還請陛下明察!”
她一邊哭,一邊磕頭。
鄭圭與冬香,夏楓三人也在不斷的磕頭。
“都閉嘴!”
皇帝怒沉一聲,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屍體,衆人只見他忽然蹲下身,不顧屍體的肮髒,攥住明妃左邊的衣襟猛地一扯——
明妃左肩上逐漸愈合的傷口暴露在衆人的視線裏,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在獵場時,明妃左肩受了箭傷,這具屍體的臉被咬的面目全非,是不是明妃,尚且不知,可肩上的傷口做不了假,且還是快要愈合的傷口。
皇帝臉色陰沉難看,手掌攥住白布大力掀開,白布落在一旁,将屍體的全貌完完整整的露出來。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屍體身上的衣裳,他怎會不記得,夜裏去景明宮時,明妃穿的就是這一身,就連束帶也是一模一樣!
皇帝轉頭看向寧貴妃,眉心的褶皺狠狠的皺起,“寧貴妃,告訴朕!你讓綠竹去景明宮做什麽?為何明妃會死在萬亭閣裏?說!”
皇帝的一聲沉怒,驚得寧貴妃回過神來。
綠竹去了景明宮是鐵一般的事實,她無從辯解,正當她腦子裏在極快的想對策時,聞終忽然喊道:“陛下,明妃娘娘手裏攥的有東西。”
人應該死了有幾個時辰了,又落在水裏,手指骨節早已僵硬,聞終用了力道才掰開明妃的手指,郝然是一枚淡綠色的耳珠,質地瑩潤,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明妃的耳垂上帶着耳珠,那這枚淡綠色耳珠定然是兇手的。
衆人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寧貴妃,她從進到殿裏時,就披散着頭發,一開始他們以為是陛下急召,來不及梳洗,眼下一看,莫不是暗藏玄機?
寧貴妃也察覺到了衆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還來不及說話,就見皇帝朝她走來,在她攔不住的情況下,掀開了擋在耳邊的頭發!
耳垂上的傷口和鮮紅的血直直撞進皇帝的眼裏,一看便是有人大力扯掉了她耳珠上的耳環造成的。
皇帝垂下手,怒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寧貴妃還在死鴨子嘴硬,“陛下,臣妾這只是在睡夢中不小心挂傷了而已,何以能證明就是臣妾害死的明妃?”
韓常林也道:“陛下,一個耳珠并不能說明就是寧貴妃害死了明妃娘娘,還望陛下明鑒。”
“明鑒?!”皇帝冷笑,“好,朕就讓你們死個明白!宮裏每年給各位嫔妃分發下去的首飾都有記錄,朕若是沒記錯,這枚翡翠耳珠是這兩年宮外進貢來的,只要讓人去查一下,便知這對翡翠耳珠去了哪個宮裏!”
寧貴妃臉色大變,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手腳就像是浸在了冰冷的池水裏,冷的發抖。
皇後娘娘看了眼寧貴妃,第一次聲音不由得多了幾分怒氣,“陛下不必查了,這對翡翠耳珠只有臣妾與寧貴妃才有,臣妾的翡翠耳珠就在妝匣裏。”
她吩咐元芮,“去将本宮的耳珠取來。”
候在殿外的元芮應了一聲,轉身朝着坤寧宮跑去。
皇帝下令:“吳濤,速去永寧宮找,朕倒要看看,寧貴妃的耳珠到底是一對還是一只!”
“是!”
吳濤帶着禁衛軍快步離去,韓常林緊繃的身子一下子發軟發麻,險些坐在地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寧貴妃就跟失了神一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她踉跄了幾下腳步,“陛下不必查了,是臣妾幹的。”
“韓寧——”
韓常林率先走出來,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你糊塗啊!”
明妃今日就離開北涼了,要想殺了她,有的是機會,為何這麽傻,偏偏用了這等不利己的蠢法子!
寧貴妃被扇的臉朝一邊偏去,散落的頭發蓋住了半張臉,晨曦的光亮照進了大殿,讓燈盞裏的燭火也暗了幾分,她站在百人之中,猶如從夜裏走出來的鬼魅。
“臣妾不是故意的,陛下信嗎?”
她擡起頭看向皇帝,“是明妃給臣妾寫信,讓臣妾在子時末去萬亭閣,臣妾便去了,是她故意激怒臣妾,才讓臣妾一時間失了手,推她掉入池塘裏。”
她忽然跑上去,抓住皇帝的袖袍,“臣妾當時害怕極了,臣妾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太害怕,所以跑回了永寧宮,臣妾也知道明妃的死關乎兩朝的談和盟約,是以,臣妾才不敢承認此事!”
“夠了!”皇帝揮開她的手,寧貴妃踉跄了幾下,坐倒在地上,頭發垂在身前,狼狽極了。
皇帝雙目陰沉,沉喝質問:“你說明妃給你寫信,朕倒要問問,明妃寫了什麽,竟然讓你親自一個人去萬亭閣?她——又說了什麽激怒你,讓你失手推她落水?!”
寧貴妃呼吸一沉,撐在地上的雙手一下子蜷緊。
她不能說,不說或許還能有一條後路,若是說了,整個韓家都要給明妃陪葬!
皇帝冷喝:“說不出來嗎?還是你們韓家藏着什麽秘密被明妃知道了,所以,你才要殺人滅口?!”
“陛下冤枉啊——”韓常林跪在地上,“我們韓氏一族對陛下,對北涼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
皇帝聽着,竟是冷笑了一下。
在場的衆位大臣是一句話也不敢言一句,皇帝指向綠竹,“你說,寧貴妃讓你去景明宮找明妃做什麽?!”
綠竹慌亂的搖着頭,不停的說她不知道,她沒去過景明宮,一直在重複,皇帝氣的讓禁衛軍将她拖下去杖責。
皇帝又問綠荷,綠荷亦是一問三不知,也被禁衛軍拉下去杖責。
一時間,金殿外響起宮女凄慘的叫聲。
寧貴妃聽得頭皮發麻,後脊梁發顫,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感從四面八方包裹着她。
元芮從殿外走來,跪在地上,手裏捧着一個檀木盒子,裏面放着一對翡翠耳珠。
皇後看了眼,道:“你先退下去。”
宮女凄慘的叫聲沒一會便落下了,去永寧宮搜查的吳濤也趕了回來,衆人只見他臉色凝重,手中捏着一片燒的只剩下半截宣紙的密信,呈給了皇帝。
寧貴妃臉色一變,忽然間爬起來就要去搶,皇帝喝道:“攔住她!”
吳濤拽住寧貴妃的手臂,讓她動憚不得。
她的舉動更加說明了明妃心中寫的內容關乎到韓家的安危。
韓常林有種直覺,恐與宣王的死有關。
“好!好啊!你們韓家好大的膽子啊!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偷梁換柱!”
皇帝扔掉燒了一半的密信,走上臺階,坐在龍椅上,目光沉沉的掃向韓常林與寧貴妃,“雖然信紙被燒了一半,可還有一半足夠朕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朕不管是你約的明妃,還是明妃約的你去萬亭閣,事實所是,韓絡意圖在安陽城外換走宣王,讓死囚代替宣王去邊關,明妃與宗祿想要殺害宣王,便去了安陽城外守着,你們狼狽為奸,害死宣王,隐瞞此事,真以為紙能包得住火嗎?!”
寧貴妃頹然的坐在地上,韓常林俯首撐地,絕望的閉上眼睛,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
完了,韓家徹底完了。
皇帝道:“寧貴妃謀害明妃,意圖挑起兩國戰事,削其妃位,賜白绫,韓絡偷梁換柱,與明妃聯手害死宣王,此罪禍株,韓氏一門也算忠門之将,削其官職,發配邊關,府中財帛充入國庫!明妃與宗祿謀害宣王,朕會親書一封交給西涼使臣,就算他們有氣,礙于明妃有錯在先,也不會主動挑起兩國的戰事。”
本該是上早朝的,卻因為此事耽擱了。
誰都沒想到,臨安城的世家大族竟然在一夜之間落敗至此,曾經有多輝煌,今日就有多狼狽。
金殿裏的官員已散,韓常林與寧貴妃被禁衛軍拖下去。
幼容爬起來跟着都衛軍,皇帝方才下令,将明妃的屍體葬入皇陵,幼容抹着眼淚,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杭奕站在外面,看着恍恍惚惚的幼容,張了張嘴,終是什麽也沒說。
她只知道先前的計劃,後續的計劃一概不知,怕是以為明妃真的死了,這樣也好,做戲做足點,打消所有人的疑慮。
褚迳往南宮門走去,看着禁衛軍從南宮門出發往将軍府走去,他攥緊了拳頭,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竟不知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如果這件事是太子所為,他倒真的是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從頭到尾未發一言,卻讓事情走向了他所掌控的一步。
如果不是,那便是安相所為。
可以他對安相的了解,他并不是這等心狠手辣,将人逼入絕境的人。
褚迳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轉過身望向巍峨的金殿,他現在孤立無援,唯一能助他的,只有韓常林所說的那一個法子了。
天色乍亮,宮裏的燈盞都盡數滅去了。
景明宮的下人都回去了,明妃已死,他們待在景明宮也無用,便被掌管他們的大太監分去了別處,而幼容則被放到宮外,由西涼使臣帶回北涼。
許玄幟跟着安相,聽他低聲講着一些事,面上平靜冷淡,“學生記下了。”
安相道:“太子殿下不在的這些時日,也要辛苦你随本相時常入宮了。”
許玄幟拱手行禮,态度謙卑有禮,“學生知道老師的一片苦心,定不會讓老師失望。”
安相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遠處時,嘆息了一聲。
許玄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皇後被元芮攙扶着,朝坤寧宮走去,女子背影纖細單薄,相比四年前,個子倒是長了一些。
衆人都散去了,皇帝似是氣的不輕,被廖公公攙着回了承明宮。
褚桓去了一趟承明宮,與皇帝談了會話,領了聖命,趕在晌午午時出發,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關隘。
他從承明宮出來後便回了東宮,伸手推開殿門,屬于女子淡淡的馨香充斥在殿內,讓他平靜的心有一瞬間的紊亂。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