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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方志強老娘今年六十幾歲,頭發有些斑白，身體還是挺硬朗的，如果不是前段時間不小心摔了腿,被小女兒押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她早就進城了。

“不是說就頭碰了一下,是小問題，結果連我這個親奶都認不出了？”方奶奶面無表情的盯着兒子,語氣不明地問。

“不是怕您擔心嗎？”方志強嘿嘿笑道。

拉着老娘坐下,卷褲角要查看她的腿,被方奶奶一巴掌拍開：“動手動腳幹什麽？”

“我看看你這腿好利索沒？”方志強絲毫不惱繼續呵呵笑道。

“你是大夫還是醫生？你能看出什麽來名堂來？我能一個人進城裏來,這腿肯定是好了,不用你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和你家那兩個寶貝蛋吧。”方奶奶不為所動，語氣仍舊不善。

“不是托人給你帶信了嗎,等笙笙好了就帶她回鄉下看你。”方志強道，“你是搭鄉裏拖拉機來的？”

“拖拉機早就不讓進城了，我是搭你阿良叔送竹編的車……算了，你別管我怎麽來的,說說你寶貝女兒，說是等她好了帶她回老家看我，結果等兩個月也沒見你們回來，你說她就頭受了點小傷，今天一看，不認得人了，這手臂肩膀還包着紗布,到底怎麽回事？”方奶奶許翠花心裏憋着氣追問道。

“呃……最近又受了一次傷。一點輕傷，很快就好的,你不是看到了嗎，一點事沒有，人還開朗活潑些了。”方志強笑容也有點僵住了，說什麽好呢，他也想不通女兒怎麽老受傷。

“……當初有人和我說，你幹殺豬這買賣，殺氣重，有礙……”許翠花話覺得後面這話不吉利，又咽了回去，想想道，“我回去問問張婆，什麽時候帶笙笙去拜拜她幹媽，做點法事化解一下，讓她幹媽保佑保佑她。”

方笙笙小時候拜了老家仙姑洞一個仙姑做幹媽，每年許翠花都要去燒香拜敬的。

方志強聽了無奈道：“幹殺豬這一行的人多着，城裏屠宰廠就上百號工人，真要有這個講究，人家都不要結婚生子了。不過你要去拜拜，那就去吧。”

許翠花生了五個孩子，最後養下來的只有兩女一兒，老方家還是幾代單傳，老頭走之前還交代她，要給方志強娶妻生子，不要讓他們方家的根斷了。

老方家的根又不是金根、皇根，許翠花不認為斷了會怎麽樣，但是老頭生前對她百依百順，他臨終遺願，許翠花還是放在心上的。再加上作為母親，自然而然想兒子有後代延續，有兒養老，當初方笙笙兩三歲時，她就勸兒子媳婦趕緊再要一個，結果兩人不着急，一拖拖到計劃生育，不讓生了。

村裏二胎三胎的超生的還是有，交點罰款就行了，但是兒媳婦工作是個鐵飯碗，如果超生工作就要丢了，結果一直只有方笙笙這麽一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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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一個姑娘，夫妻倆都看不住，三災五難的，許翠花想想就憂心。

“這丫頭以前就不和我親近，現在更是見着我像見着鬼一樣，想着法兒的躲開。”許翠花想想就嘆氣，“都是随她媽了。”

反正兒子是自家的，不好的都是兒媳婦的問題。

"哪能啊，笙笙知道奶奶對她好，你托人帶來的那只小狗，她可喜歡了，還給取了一個洋氣的名字。"方志強連忙打圓場，“小琴也一直念叨着要去鄉下看看你，只是我這殺豬的活停不了，所以一直拖着。”

“你啊，就像村裏人說的，娶了老婆忘了娘，現在就知道幫你婆娘說話，我才不信你那些鬼話。”許翠花輕哼，她看向在後院曬太陽的小狗，兩個月已經長大很多，皮毛油亮的，比她鄉下的兄弟姐妹可強多了，“取了什麽名啊？”

“維多利亞，好聽吧？人外國女王也叫過這個名。”方志強興沖沖道，就覺得女兒做什麽都是棒棒的，取個狗的名字，都這麽與衆不同。

許翠花轉頭瞪了兒子一眼，一臉怒其不争，覺得這個兒子真的無可救藥了，“什麽維多裏鴨的，鄉下的狗也成女王了？你嫌你家裏女王還不夠多是吧，就是學她外家人，瞎講究。”

“阿娘，我大舅子沒少幫我們，村裏人來城裏看病，都是找他幫忙，人家可是一點沒嫌我們麻煩。”方志強撐着笑。

“他們家也就笙笙的大舅還行，其他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多能耐似的，你受他們的氣還少了？”許翠花揮揮手，“算了，算了，你就是聽不得說你媳婦一點不好。趕緊燒飯吧，我吃了還要趕回去。”

方志強連忙道：“阿娘，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在這住兩天吧，這麽急趕回去幹什麽，小琴中午在醫院食堂吃飯，要晚上才回來。”

“我又不是來看她的，她什麽時候回我才不管。我就是來看看我孫女，雖然沒認出我，但瞧着倒比以前機靈，沒傻就行。我已經和你阿良叔說好了，下午再搭他的車一起回去。”

中午一餐很豐盛，清蒸大黃魚和青蟹、土豆回鍋肉、糯米排骨、青椒牛肉、糖醋裏幾……

圓桌也圍坐了一圈人。許翠花打量着對面的陳家兄弟，哥哥有些拘謹，弟弟則像家裏小狗等着喂食的時候一樣，心思已經全在飯菜上了。

“這是張大姐家的兩孩子，老大陳明和笙笙是同學，經常輔導笙笙學習，小的陳舟和笙笙同歲，今年都是虛歲16，別看年紀還小，個子已經和我差不多高了，今天小徒弟休息，他半夜陪我出去殺豬，又勤快又能幹，兩個都是好小夥子。”方志強給老娘介紹兩兄弟。

兩人本來是不好意思過來的，方志強直接一手一個拎過來了。

許翠花的眼睛定在陳舟臉上看了一會，嚴肅的臉上終于露出一個笑容：“吃，都快吃吧，看你方叔手藝怎麽樣。”

陳舟雖然已經猛咽口水，但也是等到長輩開動後才動筷的，筷子最先朝回鍋肉夾去，再扒拉兩口飯，大口咀嚼，抖動的眉毛和半眯的眼睛都能看出來他吃得很香。

方志強夾了一筷牛肉放他碗裏，“傻小子，別一天到晚盯着豬肉吃，魚和牛肉也是好東西，都嘗嘗。那個青蟹也夾一塊，小心別紮到嘴。”

方志強也給女兒夾了一塊牛肉，被他老娘阻止：“她現在傷口沒長好，不能吃牛肉，蟹也不要吃了。”

“那吃點魚和排骨，等你傷好了，你想吃什麽，爸爸再給你燒。”方志強連忙把牛肉夾回自己碗裏。

方笙笙伸筷子夾了一塊魚肉，許翠花看向方志強：“口味也變了，以前不吃魚的，嫌魚腥。”

方志強看着女兒吃的高興，他也滿足，笑道：“是變了，前段時間更挑食，現在好了，知道吃得多才能長肉，什麽都會吃一點。”

許翠花看着孫女，不滿意的搖頭：“太瘦了，六幾年困難的時候，你姐每天都吃不飽飯，也比她現在有肉。”

“再過幾個月，應該就能多長二十斤了。”方笙笙搭話道，這是她給自己訂的小目标。

“那可比豬長得慢，你姑丈養的豬，一個月就能長幾十斤。”老太太也是會開玩笑的。

“噗……哈哈哈。”陳明聽到，差點噴了飯，低頭悶笑。

陳舟充耳不聞，太多好吃的，他顧不上。

方笙笙瞪了他一眼。

許翠花又道：“個子現在這麽高就可以了，不能再長了，女孩子長得太高不好看，以後不好找對象了。”

現在人身高都沒那麽高，特別是南方這邊。

方笙笙可不認為她162就可以了，她以前165，每次活動都要踩恨天高，特別拍合照的時候，矮一點就很吃虧，氣場完全被旁邊高個女星壓制。不過她也不知道這輩子能長多高，不知道能不能到165。

“高矮都沒事，我姑娘長這麽好看，以後還怕找不到對象？！多的是小夥子哭着求上門，不過我們可不能這麽早找……”方志強眼裏女兒是哪哪都好的。

陳明和陳舟的目光同時轉向方笙笙，方笙笙回瞪他們一眼：看什麽看，本姑娘就是這麽好看！

“今天帶陳舟出去，還有人問是不是我家小女婿。”方志強說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陳明朝弟弟投去同情中帶着意味不明的一瞥：“傻小子，天天只知道肉好吃，可千萬別因為貪吃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

方笙笙都想給她爸扔一個大白眼了，對着兩個當事人，你說這話合适嗎？

許翠花倒很有興趣，“陳舟，聽說你們家四個兄弟？”

陳舟根本不在意方叔的玩笑話，點點頭嗯了一聲，繼續吃飯。

“你們爸媽有福氣啊，這麽多兒子……”許翠花感慨着，饒有興趣的又打量陳舟幾眼，對方志強道，“再給孩子盛碗飯，小夥子長身體的時候，一定吃飽吃好。”

午飯後休息一會兒，許翠花和方志強交代，下個月鄉裏有一年一度的大集會，還有擡神活動，讓他帶方笙笙回去看看熱鬧。還有村裏有塊集體用地，現在也要分給各戶了，到時候要抽簽分配，一定要讓笙笙去抽，孫女手氣好。

方志強連連點頭答應下來，把老娘送到和村裏人約好的地方等車時，他娘又交待他一句，把陳舟也一起帶去，年輕人都喜歡熱鬧，到時候那邊好吃好玩的東西多。

方志強想提醒老娘一句，怎麽就不記得提醒讓他帶兒媳婦一起回去。而且平時也沒見他媽多喜歡男孩子，怎麽對只管悶頭吃飯，少言拙語的陳舟另眼相待了？

方爸在送奶奶出去的時候，方笙笙又坐到陳明家小圓桌前學習了，讓陳明詫異她竟然不偷懶，不睡個午覺什麽的，這麽自覺！

兩人剛坐下沒多久，程序林就帶着程貝倍過來了。

“明明，笙笙，你們都在這學習呢，讓貝倍也跟着你們一塊學吧。貝倍有不懂的，還要請你們幫忙教一教她，晚上叔叔給你們帶蛋糕回來吃。”程序林四十來歲，談吐溫和，是個性格挺好的單身爸爸。

程貝倍一臉的不樂意，嘟着嘴道：“姑姑讓我下午去她家玩呢。”

“你姑姑家什麽時候不能去，先和大家一塊學習好不好？你看你這幾次英語都沒及格，聽說笙笙英語學的很好，正好讓她指導一下你。”程序林規勸道，“你不是答應爸爸要學好英語嗎？只要你下次英語能考80以上，爸爸就給你買你一直想要的SONY随身聽。”

有獎勵吊着，程貝倍小姐才答應加入學習小組。

程序林走後，程貝倍同學發表意見：“我就是不喜歡英語，中國人為什麽學外國話？”

“你說得對，我支持你！”方笙笙随口敷衍。她才懶得和叛逆期少女講大道理。

見方笙笙态度不錯，程貝倍方才滿意，開始關心道：“你傷口愈合的怎麽樣？醫生說會留疤嗎？”

“好的差不多了。反正穿着衣服，留疤也無所謂。”

“夏天衣服穿少點就會露出來了，我幫你問問有沒有去疤藥膏，給你找點來塗塗。”

過了一會兒，“你知道嗎，我們英語老師都有男朋友了，還和我們體育老師眉來眼去……就看不慣她那樣。”程貝倍背了幾個單詞，就開始咬着筆杆找方笙笙聊天。

“你身上的這件毛衣外套還不錯，過兩天借我一下，我讓我姑姑也給我勾件白色的。”方笙笙今天身上穿的是天藍色勾針镂花小外套，是袁小琴上班時間摸魚勾出來的。

“《江湖恩仇錄》昨天大結局你看了嗎？去年播的時候是中考，我爸不讓我看，我現在才看的，早知道不看了……李小剛最後沒和向春花在一起，為了拯救整個武林，和黑白教主秀秀走了，真是太氣人。”程貝倍繼續唠着。

“還要不要學習了？”陳明敲桌提醒。

程貝倍白了他一眼，看方笙笙皺着眉頭做初中數學題，她自信道：“不會就來問我!”

相比起陳明的教學态度，程貝倍真的友善許多，只不過這姑娘教她之前，自己也要琢磨許久，不過看她興致極高的模樣，方笙笙也就繼續給她當小老師的機會，不打擊她的熱情了。

有來有往，方笙笙也指導起她的英語，讓她用英語對話，培養語感。不過她明顯感覺到，程貝倍對英語從骨子裏的抵觸。

她聽小燕子說過，程貝倍的媽媽和老外跑M國去了，難道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