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亞提斯內部與八頌的想象有些差異。

歡笑嬉鬧的孩童，石板下潺潺的流水，精致的石屋，立在街邊的雕刻，随處可見的浮雕，确實符合亞提斯人對“美”的追求。

可這不是亞提斯的全部。

“那條小路是通向哪裏的？”八頌問。

修看了一眼：“破街，我就是從那裏出來的。”

擔任勇者以來，八頌會下意識地鍛煉自己的眼力，就比如此時——

她看見在陽光無法觸及的屋檐下，有拖着殘缺雙腳在地面爬行的老人，也有端着破碗盯着爬滿蜘蛛網，呆愣愣張着嘴的孩童。

街口的不到百米的地方，開着一家大型歌劇院，穿着定制禮服的貴族從劇院中魚貫而出，手持拐杖的貴族向着陰暗處抛去一個目光，他身後的随從便快步走向街口。

“去，去，別在這兒礙着大人的眼！”随從一腳踢開乞讨兒的碗，“最近髒東西真是越來越多了。”

修的腳步慢了些，他躲在勇者身後，直到馬車乘着貴族駛向城區深處，他才小心冒出腦袋

八頌捏住他的臉頰肉：“現在怕了？進城前倒是把這些消息瞞得死死的。”

修的聲音含糊：“之前沒這麽誇張，但最近王宮出了大事。”

“大事？”

“國王的王冠掉下了一枚寶石。”

以八頌對亞提斯的了解，怎麽也想不出來王冠掉下來寶石算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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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這枚寶石背後還刻着制作人的名字？表現出了對王權的挑釁？

自稱是一名合格向導的修顯然已經點滿了察言觀色技能，他清清嗓子，繼續說：“亞提斯每一任國王的王冠都是相同的，王冠是第一任國王親手打造，尤其是那枚寶石——據說是那位國王從礦山中找到的最珍貴，最亮眼的寶石。”

這個設定很容易讓人想到一些挾王冠以令國王的劇情。

八頌的思想飄了一下。

向導還在勤勤懇懇地介紹：“在亞提斯歷史上，那枚寶石從未掉落，大家都說，寶石的掉落代表初代國王對現在的亞提斯不滿意，就有貴族認為，是我們這些破街人污染了亞提斯的環境，才會震怒呢。”

秦一只聽到結尾，他才從街口回來，手上的烤餅全進了那些乞讨者的肚子。

但這不妨礙他發表感想：“難以評價。”

王子殿下刻薄地挑着眉：“一直聽說亞提斯的管理每況愈下，原來是真的。”

縱使古拉沒有代替妹妹接管王國的想法，也知道一些基本道理，要是在風國，他敢這麽對待平民，大約會被母親提着刀砍出宮殿。

就算是平日拖着大裙擺的王後，在面對叛逆的孩子時，也是會舉起大刀的。

古拉垂眸，又說：“簡直是附着在王國身上的血吸蟲。”

八頌撞了下他的腰：“突然這麽深沉？除此之外就沒點別的想法？”

好不容易醞釀的情緒被粗暴打斷，饒是古拉想營造點氣氛，也在八頌的一肘子間全沖散了。

秦一熟練地伸出手，用手臂阻隔又要吵起來的兩個未成年。

小向導看着他們的互動，突然“噗呲”一聲笑出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們真有意思，居然還敢直接在大街上說王室的壞話。”

八頌雙手合十：“那我們先找個住的地方？在家裏講壞話就不成問題了。”

她相信，亞提斯王室應該沒有養錦衣衛的愛好。

修确實是個靠譜的向導，盡管他說自己之前一直居住在破街，但他對亞提斯城邦的熟悉一點也不輸于旁人，他似乎對城邦的一切事物了如指掌，行走在城邦時倒像是走在自家後花園。

或許是所處區域對他的加成，砍價他也是信手拈來。

在黑暗徹底籠罩天空前，勇者們終于找到了合心意的住所。

修在門口對他們用力揮手：“客人們，我就住在破街街口，之後還需要我的話只管找我！”

小孩很快就混入人群，在人群的掩飾下消失了。

“這小孩……”秦一若有所思。

八頌掏出黑貓，塞到秦一臉前：“行啦，他怎樣和我們也關系，現在最重要的是我餓了。”

導師為虎作伥，而另一位本該與他統一戰線的隊友揉了下肚子。

算了，秦一深呼吸。

“吃什麽？”

“肉！”

月色朦胧時，在院子裏來些烤肉是再快樂不過的了，這種不需要太多技術含量，僅僅是肉與火，再輔佐調料的食物，憑借自己無敵的口味榮獲貓咪心中美食榜的榜首。

異世界貓咪，不需要禁食！

露露優雅地扯下一小塊肉，叼在嘴上。

對于不需要開口就可以交流的貓咪而言，在進食時，他依舊可以與勇者們溝通。

「你們對第二塊鑰匙碎片有頭緒了嗎？」

三人的視線在空中彙聚——

那顆莫名其妙掉下來的寶石。

“時間對得上，”秦一回憶在街上聽見的消息，“正好是我們拿到上一枚碎片的那天。”

“試試？”八頌蠢蠢欲動。

碎片被放在桌上，它搖搖晃晃地，紅線在流動間聚集到一個方向。

指向王宮。

「看來你們的猜測是正确的。」

黑貓似乎在幸災樂禍，他迅速地把最後一塊肉包圓，還不忘繼續傳遞聲音。

「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對吧？古拉。」

對王宮的安保措施深有體會的王子殿下想起了曾經在宮殿與侍衛們進行躲貓貓大賽的經歷，臉黑了一個度，他揉着眉心，有些頭大。

八頌捂臉：“上次還只是搶劫學院，這次就晉級到王宮了……下次會怎麽樣？”

貧瘠的想象力限制了秦一的思維發散，他默默抛出答案：“銀行？”

“銀行比王宮更危險？”

“搶銀行比襲擊王宮更危險？”

秦一目光真誠：“在有些地方确實如此吧。”

八頌決定換一個突破口，她敲敲古拉的手臂：“能用你的身份混進去嗎？”

他提起裙擺，皮笑肉不笑：“亞提斯人甚至看不起米娅，何況是我這個怪異的王子？”

八頌同情地抿唇：“我早就想說了，個人的嗜好是自由的。”

“你沒否認我怪異？”

她再次遺憾地想，為什麽這個世界沒有移動設備。

要是王子殿下願意把這句話發朋友圈，她就可以速速截圖作為古拉一輩子的把柄。

不過說起來，自從目睹艾蘭女王獻祭之後，這家夥突然就變得敏感了。

這是青少年遲來的叛逆期嗎？

她眉毛一彎：“我怪，秦一也怪，湊一起正好，我們三個誰也別嫌棄誰。”

秦一拒絕成為怪人組織的一員，但抗議無效。

于是魔法師舉起吃的滿嘴油光的貓：“請一視同仁。”

古拉覺得剛才莫名其妙說着莫名其妙的話的自己有點傻。

他撇開臉說；“潛入王宮有點麻煩，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八頌瞬間亮着星星眼盯他。

“你們聽說過亞提斯獨有的祭祀典禮嗎？”

城內的某家小食店，巨大的圓桌上堆滿了食物，依舊穿着身破爛衣服的修正埋頭苦吃。

“祭祀典禮？你們打聽這個做什麽？”

修的嘴巴被食物塞滿，聲音也聽不太清。

他風卷殘雲般把那些足足有三人份的食物全送進胃裏，才給自己灌了壺水。

八頌瞥了眼他的肚子。

腹部平整，看着不像剛吃完東西的樣子……這個世界的小孩這麽能吃？

“你們是想去現場嗎？”修胡亂擦着嘴，白毛巾把他的臉都糊住了，“可這次的祭祀典禮是活人祭……外鄉人可能不太能接受。”

八頌差點把嘴裏的檸檬茶噴出來。

古拉的眉毛抽動了下：“我們只是聽說有這個祭典，其他的不太了解。”

修放下毛巾，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

過了會，他才小聲說：“你們知道獸人吧？祭祀典禮就是以他們為材料舉辦的。”

這個僅僅出現在世界背景了解時的分支勇者并不熟悉，至少除了古拉之外的勇者都不熟悉。

古拉淡定接話：“我知道亞提斯不喜歡獸人，但不知道亞提斯人對獸人的怨恨已經這麽深了。”

修咬牙：“獸人……獸人做了一件王室絕不允許的大事。”

“什麽？”

伴随着問句的，是一塊金子。

修飛快用手蓋住金子，小聲說：“有一位獸人與公主相戀了，國王絕不允許非人的血脈污染王室，再加上這些年自然災禍不少，國王認為這樣可以平息自然的怒火。”

八頌瞪圓眼睛。

對一個有着正常三觀的人類來說，這樣的理由太不可理喻。

古拉又遞出一塊金子：“那些獸人是不是被關押在王宮？”

“你們想做什麽？”修這次沒有捂住金子，而是警覺地看着自己對面的三人，“想找死的話去別的地方，亞提斯不是你們三個人就可以肆意妄為的地方。”

古拉把金子推到小孩眼下，聲音和緩：“我們不會做什麽，你不是對我們的來歷一清二楚嗎？”

修的眼睛轉了一圈。

“落魄貴族？”他的手指搭上桌面，“誰知道你們的身份是真的還是假的。”

在對視中，修還是松口了：“在祭祀典禮開始之前，被抓捕的獸人會被關押在王宮，不管你們要做什麽，都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