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章

第 46 章

“沒什麽問題，但最好還是留院觀察兩天。”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沒事。”

……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慢慢睜眼，鼻尖萦繞的消毒水味道讓她不自覺皺起鼻子。

“囡囡醒啦，”老人一轉身就看見孫女睜眼的眼睛，她忙回到病房前，用手遮住陽光，“怎麽樣？痛不痛啊？要不要阿婆去叫醫生？”

連環炮彈一樣的提問讓八頌本就發懵的腦袋更迷糊了。

她愣神，在老人着急前才出聲：“阿婆，我挺好的。”

可她怎麽會在醫院，明明上一秒還在……

還在哪來着？

八頌在老人的攙扶下坐起，捧着小水杯抿了口水。

頭發紮在皮膚上，有些發癢。

她耐心地把頭發捋順，又盯着烏黑的發梢發呆。

總覺得應該紮着高馬尾才對。

阿婆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下次救人前要顧及自己，阿婆真是被你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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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時間嘛。”八頌笑笑。

醫院床位緊張，在确定八頌身體沒有大礙之後就給她辦了出院手續，正是好時節，路邊的樹舒展開來，樹桠上綴着漂亮的粉色花朵，一簇簇開得正豔。

阿婆走在她身邊，和她唠家常。

“我們旁邊的房子來人了，是個男的，好像前段時間也出了車禍。”

八頌回頭：“這麽巧？”

“可不是嘛，”阿婆搖頭，“我聽人說，也是為了救人呢，看來是個好人啊。”

八頌贊同。

這年頭無私奉獻的好人可不是滿大街都是，撞見一個是一個，能住對門更好，至少這樣以後互幫互助的時候也不擔心會不會被拒絕。

但比起關注新鄰居的英勇事跡，八頌更在意的是學校。

車禍之後在醫院住了近一周，也不知道落下多少課程，要知道，現在高中的課程是一點不能落下，稍稍沒聽一節課就和聽天書一樣。

落了這麽多天，希望作業不要太多。

她撇撇嘴，又摸向自己的腰，但腰上空蕩蕩，只有個過高的口袋。

好像忘記了什麽，到底忘記了什麽？

大概只是因為車禍的時候把腦子撞暈了吧。

好心同學送來的作業在書桌上堆着一摞一摞，八頌嚴重懷疑老師是不是趁她不在使出全身解數就為了讓她對作業量産生震撼。

不得不說，确實震撼。

經過數分鐘的掙紮之後，八頌同學還是臣服在作業小山的巍峨之下，認命地捏着筆開始在紙面上寫寫畫畫。

作業讓八頌原先還有些漂浮的心态穩定下來。

等把一部分作業搞定，已是夕陽西下。

橙紅色的雲朵像軟乎乎的棉花糖，八頌趴在桌上盯着許久，越看越想吃糖，她摸摸下巴，從抽屜裏掏出一包奶糖，一邊往嘴裏塞一邊翻自己的零食庫存。

咦？

一盤游戲光碟安靜地躺在零食盒的最底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奇怪，我還買過這個？”

八頌把它取出，看着外殼的封面。

上面畫着三個人，戴着眼鏡也遮不住黑眼圈的魔法師，披散着金發穿着大裙擺長裙的王子，還有紮着高馬尾舉着一柄劍的劍士。

“……哪家公司會做這麽怪的主角啊，不怕倒閉嗎？”八頌嘀咕着拆開包裝。

小小的盒子裏，還裝着一顆漂亮的玻璃珠子，八頌把它握在手心，珠子冰冰涼涼的，上面還穿着透明的絲線。

她盤腿把剩下的東西一起拆開。

刻着雪花圖案的金屬徽章，印着綠葉的小面包挂件，按着貓爪印的圓珠手串……

狹小的盒子裏填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物件，八頌一個個拿出來攤在桌上，覺得這個游戲公司是在搞清倉大甩賣。

奇怪的主角，奇怪的周邊，奇怪的游戲。

碟片還在盒子裏嵌着，上面刻着一行的花體字，明明是沒見過的字，但八頌卻依稀能意識到這行字是什麽意思。

“禁止許願？”

她疑惑地取出碟片，上面流動的、閃耀的七彩光芒有些晃眼。

反正作業也做了不少，就當是勞逸結合吧。

八頌順手抱起薯片，邊吃邊連上手柄，電子屏幕随即亮起，出現一副色彩豔麗的風景畫。

“畫面比人設好，”她戳戳手柄，“就是顏色搭配也太亮眼了吧。”

“勇者鬥巨龍？好老套的拯救世界劇情。”

“城邦名取得好敷衍，速成品嗎？”

“npc倒是蠻好看的，嗯，這個主角真像我。”

……

畫面中，魔法師舉起法杖，吟唱最後的咒語，一陣白光從法杖頂端升起，漸漸擴散鋪滿整個畫面，八頌有些不适地眯眼，再次睜眼時，屏幕已經全黑了。

按鍵怎麽按也沒反應，屏幕正中央甚至連結束語都沒打出。

八頌都要被這短小的劇情氣笑了，在地上窩了半天，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她翻出購買記錄，惡狠狠地在這條游戲下打了個大大的差評。

也是唯一一個差評——

“主線都沒做完就擡上來了？圈錢也不要這麽離譜吧”

八頌輕哼一聲，在頁面翻動幾下，發現這款游戲的購買人數也少得可憐，加上她也才兩個，也不知道是哪位怨種和她一樣上當受騙了。

說到底，這是什麽時候買的，完全沒印象了。

“囡囡，出來吃飯啦！”

阿婆敲敲孫女的房門：“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小排，涼了就不好吃了。”

“欸，我馬上來。”

八頌把手柄丢在地上，匆匆套上兔子拖鞋。

一牆之隔的隔壁，才到家的社畜男摘下眼鏡，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幸運得過頭，在跳出去救那個小孩的時候，他甚至完全沒想到自己還能活下來。

或許是妹妹在保佑他吧。

他溫柔地擦拭合照上留下的灰塵。

曠工幾天，回去多的是事情要忙，至于今天……給自己留點時間吧。

他按着太陽穴，頭還有些暈。

明明在醫院躺了幾天什麽也沒做，但莫名覺得很累，就好像被人強迫着跑了十個一千米，身上每處地方都發虛，簡直下一秒就要原地躺屍。

他嘆了口氣。

“快遞？”

茶幾上的快遞大概已經在那兒放了幾天，本就不幹淨的快遞盒在靜置幾天後更灰撲撲了。

秦一直接用鑰匙把快遞盒破開，裏面是一個看着有些粗糙的盒子。

什麽時候買過游戲光碟？

他看了眼自己的購買記錄，發現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或許是買的太早所以忘記了，現在才會覺得古怪。

“……算了，玩玩看吧。”

阿婆的飯菜比醫院裏的營養餐不知道好吃多少倍，八頌吃着差點飙出眼淚。

老人被她的表現逗笑，一刻不停地往她碗裏夾菜：“愛吃就多吃，正好才出院，要營養營養。”

盡管八頌覺得自己已經營養過剩了，也不妨礙她吃下阿婆夾的小排。

油炸過的小排與甜香的醬料搭配，就是八頌心目中無可替代的最高傑作，她被舌尖爆發的美食汁液驚得眯眼，要不是她的意志力在呼喚，她覺得自己恐怕可以把碗也吃下去。

她堅信，全世界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囡囡啊，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阿婆擡眼，用筷子指着八頌的房間門：“我好像聽見有什麽怪聲。”

八頌豎起耳朵。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于耳，催魂一樣。

“出來的時候忘記關游戲了，”八頌把最後一口飯吃完，塞進洗碗機，“我先進去啦，還有作業要做呢。”

門掩着，聲音從門縫中鑽出，窸窸窣窣，好像房間裏養了只倉鼠。

這游戲的音效還真是拟真，不過多少有點拟真過頭了。

“囡囡，人家催我了，我出去了啊。”

“你走路走慢點，剛吃飽飯不能走那麽快。”

“沒事沒事。”

老人快得像一陣旋風，在客廳間匆匆收好了自己該帶的所有東西，便一甩門離開了家。

直到老人走開一段距離，八頌才擰下門把手。

真是怪了，總覺得要阿婆離開之後才能開門，這是什麽毛病。

等等？

房間內，電子屏幕上，提着裙擺的王子伸出一只手向外伸，古拉擡頭時，正巧和八頌的視線相撞，兩雙眼睛在幽暗中對視，活像雙雙照射的燈泡。

“貓的身軀再靈敏也需要施展空間，你不動我怎麽出去？”

王子殿下僵硬地開口：“她進來了。”

“她進來了？她進來了又怎麽樣？哦、她失去記憶了，不記得我們了。”

八頌做了個深呼吸。

在見到古拉的瞬間，那些失去的記憶就如潮水般湧進腦子，或許是神明的恩賜，也或許是因為她對那些記憶的印象太深刻。

才不會忘記呢。

她想。

還好阿婆出去了，不然大概會被吓死吧，家裏突然冒出不認識的人。

女孩輕哼一聲，走到屏幕前，對着正試圖把手往回縮的王子伸手：“要是我現在什麽也沒想起來，大概就會直接奪門而處大喊救命。”

“你想起來了？”

“不行嗎？”

裙擺鋪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黑貓習慣性窩進八頌懷裏。

月光如水，外界喧嚣，女孩的房間內卻極為安靜。

真奇怪，明明之前有那麽多話說，可現在卻不需要說那麽多，只是相視一笑就抵得過千言萬語。

門被敲響了。

站在門外的男人拎着外賣，裏面裝着的是這條街上最美味的烤肉。

他的眼鏡有些下滑，但他無暇顧及。

“要吃烤肉嗎？不是我做的，但味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