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同臺合唱

同臺合唱

許陽熙再次見到徐博容，是在幾天後的新專簽售會現場。說是簽售會，實則是小型粉絲見面會，到場的粉絲不超過一百個。

他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類型的活動，被工作人員帶着進場的時候還有點緊張。

直到推開影廳的大門，眼前的一切令他愣在原地。

不算大的影廳燈光柔和，從舞臺到觀衆席都是暖色調。影廳的四周挂着徐博容的巨大橫幅，以及新專輯的封面。

舞臺的邊上圍了一圈星星燈，不像是簽售會，倒像是生日派對。

中央擺着一把白色椅子，上面點綴着粉色玫瑰，吉他擺在椅子旁邊，靠左邊的位置還有一架白色鋼琴，立式麥架擺在正中，無一列外，上面都綁着各色的玫瑰。

觀衆席的座位不算多，每一個座椅上都有一份小禮物和一支玫瑰。整個影廳花香撲鼻，為了暖場，場中還播放着輕緩的音樂。

許陽熙擡腳，像是走進一個缤紛溫暖的世界，隔絕門外的喧嚣，奔赴一場浪漫的盛會。

徐博容給他留的位置在第一排正中，是場裏最好的位置。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正肩款V領大衣，裏面搭一件淺藍色襯衫。

白色寬松牛仔褲把他的腿襯得修長，狼尾修短了一些，尖銳的鋒芒被隐藏，只剩溫柔治愈。

從他進門，場上粉絲的視線就被他吸引，別人只能看到他溫潤的眉眼，不由得好奇白色一次性口罩之下是怎樣的一張臉。

直到他摘下口罩，坐在旁邊的女生被驚得捂嘴：“你、你是……微博互關？”

許陽熙有些尴尬，微微點頭。

“你也是徐哥粉絲？”女生問，“徐哥還有男粉？”

雖然極其不想承認，但想到今天的身份，許陽熙還是微笑着點頭。

女生似乎很震驚，但藏不住臉上的笑，和旁邊的小姐妹分享：“我覺得我拉低了‘容玫瑰’的整體顏值。”

“容玫瑰”是徐博容的粉絲名，許陽熙也是最近補徐博容的資料的時候才知道由來。

徐博容剛出道的時候，參加一個打歌節目，采訪的時候主持人讓他用一種花形容歌迷。十七歲的徐博容面對采訪有些緊張，思來想去，腦子裏也只有玫瑰一種花。

“容玫瑰”便成了他的粉絲名。

而今天，毫無疑問，許陽熙便是玫瑰花園裏最亮眼的那朵。

匆匆趕來的王尹看着這位酷哥一反常态的溫柔穿搭，露出滿意的笑容。

周圍不斷投來好奇打量的目光，許陽熙尴尬得手指捏進掌心裏，好在舞臺的燈光很快熄滅了。

悠揚如清風的歌聲從黑暗中傳來，下一刻，舞臺驟亮。

椅子上的徐博容穿着飄着紗的白色西裝，嗓音溫潤純淨，歌聲婉轉。

和平時的冷淡疏離不同，他今天的造型和妝容很慵懶，和他新專輯的名字《野巷》莫名很搭。

新專輯有十首歌，都是抒情故事風，講述了九個在一條巷子裏的故事，而他現在唱的這一首，是同名主打歌《野巷》。

（小巷望不穿的天齋爐的輕煙）

（長得不見頭的路湮滅在哪天）

（走走去去來來往往的人不知在哪邊）

……

這是徐博容第一次嘗試民謠風，詞作是著名的民謠歌手阿茶。許陽熙的目光注視着舞臺上的徐博容，透過歌聲，他仿佛真的看見了一條看不到頭的長巷，裏面有個擡頭迷茫望着天的少年。

一首歌的時間很短，徐博容唱完，正好和臺下的許陽熙目光相對。

剛剛還溫柔如水的人，眼底的笑意一點點褪去，恢複平時不近人情的冷淡樣。

果然只有唱歌的時候是許陽熙印象裏的樣子。

許陽熙嘴角扯着淡淡的笑，心裏已經問候了舞臺上的人好幾遍。

他還沒忘記上次在天頂，這人一聲不吭貓在外面看了他一出好戲。

在主持人的控場下，徐博容之後又陸續唱了幾首新專輯的歌。

許陽熙完全沉浸在歌聲裏，抛開徐博容這個人來說，這些歌确實值得被更多人聽見。

“好了，各位粉絲朋友們，接下來是各位最期待的互動環節啦！”主持人說道，“工作人員給大家準備了互動小游戲，不過在那之前，我聽說今天臺下有位特別粉絲，是真的嗎博容？”

徐博容微微轉頭，看向第一排的那個白色身影，嗓音淡淡：“嗯。”

許陽熙頓時心如擂鼓。

旁邊的女生注意到徐博容的動作，看向身旁的帥哥，只見他雙手搭在膝蓋上，拇指不停掐着食指，簡稱——摳手！

臺上的主持人：“哦？那是誰呢？我們把他請上來好不好？”

粉絲齊聲：“好！”

徐博容的目光看向他。

許陽熙深吸一口氣，起身緩緩走上臺，腳步微虛，看得臺下的王尹心驚肉跳，生怕他被現場的設備線拌倒。

這也不怪他，他作為演員，大部分時間都在攝影機前，一年也沒參加過幾次活動。至于學校的彙演，那是他的特長，唱歌就不一樣了。

他一上臺，臺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其中還夾雜着幾聲驚呼。

“我艹！這也太帥了吧！”

“這不是微博互關那個小演員？原來他是博容的粉絲！”

“我在影視圈終于又有了新牆頭！”

徐博容緩緩介紹：“公司同事，許陽熙。”

許陽熙接過主持人給的話筒，下意識地離徐博容近了一步，他逐漸放松下來，打招呼道：“大家好，我是演員許陽熙，也是徐哥的粉絲。”

主持人：“哇！這位粉絲朋友還缺粉絲嗎？我決定爬牆。”

底下一片哄笑。

“你喜歡徐老師多長時間了？”主持人問。

許陽熙張口就來：“五年！”

“從出道就喜歡嗎？好長情！”主持人感嘆。

徐博容微怔。

主持人繼續問：“第一次聽徐老師的歌是在什麽時候？”

許陽熙這次沉默了幾秒，而後看着徐博容道：“在不太好的時候。”

主持人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快速進入主要任務：“今天想不想和徐老師合唱一首？”

許陽熙故作驚訝：“可以嗎？”說罷還瞪大眼睛望向徐博容。

徐博容心想不愧是演員！

徐博容聲音淡淡”：“當然。”

徐博容問這位“表演家”粉絲：“唱什麽？”

“表演家”許陽熙控住臉上的每一塊肌肉，最後擺出開心又激動的表情：“《yearning》可以嗎？”

他們事先商定過，徐博容自然不會拒絕。

兩人在舞臺上相對而立，誰也沒和對方對視，燈光逐漸暗下去。

前奏緩緩響起，臺下的粉絲滿臉期待，王尹慈愛地注視着自家藝人，仿佛臺上的人明天便會飛上枝頭，成為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大明星。

就連徐博容本人都難得有些激動。

十五秒的吉他前奏過去，許陽熙顫抖着手緩緩開口。

（我擡頭看城市上空的雲飄飄蕩蕩）

臺下靜默一瞬，許陽熙餘光瞥到一張張憋笑的臉，王尹表情猶如大風過境，只剩迷茫，在臺下十分突出。

擡眸望向對面的徐博容，他面上不變，但是握緊的拳頭出賣了他。

許陽熙豁出去，閉眼繼續唱。

（希望總是渺茫）

因為太過緊張，最後一個音劈了。

（放不下的奢望肆意生長）

……

艱難的唱完前面幾句，徐博容似乎也适應了他的唱腔，伴奏之後接上。

（也懷疑過誤入誰的故事誰的城邦）

（夢裏總是虛妄兜兜轉轉彷徨）

（抓一道光）

……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場下粉絲耳朵得救，快速跟唱。

緊接着就是合唱部分。

（故事裏的遠方音符陣陣發燙）

（偏執自由想象和現在不一樣）

（現實理想碰撞）

（撞了南牆）

許陽熙清晰的聽到，徐博容的最後一句跟着他跑了。

主持人尴尬救場：“……好了，接下來大家可以排隊上來簽名合影了。”

許陽熙：“……”

現場有很多粉絲拍了這段，沒過多久，#我和我的音癡粉絲#話題登上熱搜前三，許陽熙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第一次出圈是靠的丢人。

順便把徐博容也拉下了水。

網上一片熱議。

【我……去……】

【他是怎麽做到好像在調上又好像不在的？】

【我隐約看到了我哥抽搐的嘴角！哈哈哈哈！】

【确認沒彩排過，是臨場發揮。】

【笑死我了！！誰來救救我！】

【這個tag……額……只能說很到位。】

【怎麽會有粉絲唱歌這麽難聽，真的是粉絲嗎？質疑。】

【樓上，我就是。對于五音不全的音癡來說，我只能說我唱啥都能跑。】

【我也是我也是，循環播放的時候覺得我會唱，一開口，好家夥。】

網上一片熱鬧，大多都是網友的瘋狂嘲笑，許陽熙自覺丢臉，一下臺就躲到了後臺。

王尹打開休息室門的時候還是覺得魔幻。

“我只有一個問題。”她說。

許陽熙：“您請講。”

王尹：“你是怎麽唱成這個鳥樣的？”

許陽熙癱在沙發上，生無可戀地說：“很不巧，天生的，我媽唱歌被辭退才轉行做的演員。”

王尹出去和周哲那邊打招呼，有工作人員推門近來：“小許老師。”

“徐哥說謝謝你今天來，這是給你準備的簽名版新專。”工作人員把包裝精美的新專輯遞給他。

“謝謝！”

“不客氣，那，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幫忙了。”

許陽熙點頭，工作人員關門離開。

他低下頭，望着手裏的專輯，封面應該是在晚上拍的，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站在昏黃的燈光下，面前是燈光昏暗的長巷。

青年只露出背影，看起來有些孤獨。

許陽熙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徐博容的背影。

他把專輯收好，王尹還沒回來，他先出去上個洗手間。

許陽熙剛進隔間，門外就響起了水聲，對話傳進他的耳朵。

“聽說隔壁是徐博容的粉絲見面會？”一個男生說。

“是嗎？”另一個男的回，“我不怎麽關注他，聽說他上次跨年和一個假唱歌手合作了，我感覺這人也不行。”

“啊？真的？”男生說道，“那誰假唱不是圈內公認？徐博容還和他合作，不是砸自己招牌嗎？”

“誰知道呢？”

對話聲消失，一陣有序的腳步聲之後，衛生間恢複寂靜。

許陽熙從隔間裏出來，洗手臺水聲響起，鏡子裏的他眼眸低垂，嘴唇緊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