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許宅談判

許宅談判

再次走進許家老宅，許陽熙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不過是三年沒回來，這裏就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樣子。

那些塵封的記憶再次冒頭，好像他一直困在這裏，三年的自由不過是他做的一場夢。

“你就是不如小澈，說你還哭！”

“小澈的媽媽是書香門第，你是什麽？”

“為什麽搶哥哥的玩具？爸爸是不是說過讓你乖一點！”

“你能不能多學學你哥！”

“小熙，別哭，媽媽沒事，媽媽不傷心。”

……

古樸雅致的老式別墅裏掩藏的是封建與偏見，像是漲潮時迎面而來的潮水，壓得他喘不過氣。

“哎!陽熙？你回來了？”

許陽熙推開大門，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坐着一個姿态優雅的女孩。

她看上去和許陽熙差不多年紀。

“你是誰？”許陽熙問，其實這話問出口的瞬間他就有了答案。

樓梯裏傳來拖鞋擦地的聲音，許陽熙回頭，正好對上許威山的視線。中年男人符合常人對精明的成功商人的想象。

“回來了？”許威山淡淡地說，“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何叔叔的女兒。”

“蕊月，這是我兒子陽熙，你小時候見過的。”

許陽熙：“……”

他就知道，今天回來這頓飯肯定不簡單。

何蕊月和許陽熙打招呼：“你好，陽熙，好久不見。今天和媽媽一起過來看望陸奶奶，打擾了。”

許陽熙雖然生氣，但還是點頭和何蕊月打了招呼。

一樓的客房門關上，許陽熙質問：“什麽意思？！”

許威山推了推眼鏡：“你何叔叔最近有個項目……”

許陽熙打斷他：“我問你什麽意思！！”

許家似乎有個魔咒，父子見面總得大吵一架，無論是許陽澈還是許陽熙。許威山沉聲道：“許氏需要那個項目，你和蕊月交個朋友也好，再過幾個月你就22歲了。”

許陽熙簡直被氣得說不出話，許威山還真是刷新他的三觀，咬牙道：“想都別想！”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感情在你看來是不值一提的東西，但我不是！我沒有為了你的利益出賣感情的義務，何蕊月也沒有！”

許威山：“如果她喜歡你呢？”

許陽熙臉色嚴肅，沉聲說：“那就更不應該！她喜歡我，可以自己告訴我，但這不是你利用她的理由！”

許陽熙說罷就要出門，許威山冷冷開口：“別鬧得太難看。”

許陽熙哼笑：“難看的是你。”

大年初一的這頓晚飯注定不會平靜，雖然有客人在，餐桌上卻依舊壓抑。許陽熙悶頭吃飯，只要許威山不去威脅媽媽，他忍這幾個小時也沒什麽。

吃完飯，送走客人，一家四口在客廳裏對望。

許爺爺和這個孫子沒什麽感情，眼睛裏只看得到許陽澈一個人。陸奶奶也是一樣，因着陶藍和她的婆媳矛盾，不僅不在乎許陽熙，甚至經常把兩個孩子比較。

許陽熙無數次被說得一無是處。

或許是年紀大了，真正見到面了，他們反倒什麽都不說了，被保姆扶回了房間。

客廳裏只剩下他和許威山。

不像是久不見面的家人，倒像是談判，許陽熙率先開口：“別去找我媽麻煩。”

許威山：“這個我以前答應過你，我也沒那麽多時間去關注自己的前妻。”

“但是，你得回家來，離開娛樂圈。”

許陽熙低着頭，看不出什麽表情：“別得寸進尺。”

“我不可能不做演員。”

許威山又道：“那你就答應我剛才的提議，和蕊月……”

許陽熙不等他說完，直接起身：“我和你沒什麽好談的。”

“你就不怕我封殺你！”

許陽熙腳步頓住，肩膀喪氣地垮下來：“随便你……”

許威山又說：“還有陶藍！”

許陽熙往前走的腳步沒有停下，高瘦的背影消失在許家老宅。

出了別墅區，天空又飄起了小雪。

他繃直的肩膀松懈下來，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氣球。擡頭看，天早就黑了，他往前走，任由雪落在他身上。

他還是高估了許威山的下限。

媽媽，對不起！這一次，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人為什麽可以壞到那種地步？好像昨天還在說着愛，一轉眼身邊就有了新的人。

婚姻不再是幸福的保障，反而成了囚籠。

如果一開始就沒那麽愛，為什麽還要開始？為什麽還要把這種痛苦和愧疚帶給他？

…

手機鈴聲響起，許陽熙掀開被子，露出一個頭，他把自己捂在被子裏許久，臉上有些泛紅。

“喂。”

徐博容看着手機屏幕裏的天花板，輕聲問：“你在睡覺？”

許陽熙攏了一把頭發：“嗯，出去了一趟，有點累，回來就睡着了。”

徐博容察覺他情緒好像不對，但是又不确定，他試探道：“我看看你。”

許陽熙一愣，沒有立即回話。過了幾秒，他笑着調侃：“巨星，不好吧？我沒穿衣服！”

“你睡覺不穿衣服？”徐博容問，卻沒讓他糊弄過去，“那穿上，我看看。”

許陽熙：“不是，非得看我啊？”

徐博容：“嗯。”

“為什麽？”

“想你了！”

“我……”

許陽熙不知道如何反駁？只能把手機前置攝像頭對準自己。

徐博容看見他的瞬間愣住，只見他腦袋以下都裹在被窩裏，那雙幹淨的眼睛泛着紅。

這是哭了？

“你……怎麽了？”

許陽熙尴尬地揉了揉眼睛，故意揚起嘴角說：“我有一門選修課老不出成績，我剛才一看，五十九分……我挂了。”

“我以後在娛樂圈還怎麽混啊！”

騙人，Y大哪有改卷半個多月還不出成績的選修課？

徐博容沒有戳穿他，只問：“叫什麽名字？”

“……”許陽熙沒想到他會刨根問底，想了一下自己的短板，随便說了一個，“聲樂藝術鑒賞與實踐。”

徐博容：“……”

這課在音樂系是必修，徐博容已經修完了。但是選修課是全校性的，一學期必須選一到兩門，每門有兩個學分。

音樂系的學生有時候搶不到其他選修課，也會再去修一遍。

“全校選修課挂科不強制重修，要是實在學不了，下學期多修一門其他的。”徐博容說。

Y大的選修課門類豐富，但是不會在同一學期一起開。這個規定的目的是為了增加學生的見識，挂科沒有必須要重修的要求。

但是挂科就等于沒有那兩個學分，為了學分，挂科的學生必須再重新學一門選修課。當然，挂科的學生如果一定要學上學期挂過的，恰好那門課本學期也開的話，也是可以的。

許陽熙這學期全科通過，本來就是為了掩蓋自己因為回許家一趟哭鼻子的事實，他才随便說的。徐博容這麽認真地安慰他，他反倒有點不好意思。

他試圖轉移話題：“嗯，我知道了。對了，你給我打電話有事？”

徐博容看穿他的意圖，但也沒有戳穿他。

至于給許陽熙打電話，只是因為想起他一個人，大年初一也不知道會不會和朋友出去玩

“小熙？你在和小熙打電話？”衛淑女士湊到徐博容旁邊，一眼就看到了屏幕裏裹着被子正在蛄蛹的許陽熙。

許陽熙有些丢面，遂頓住。過了幾秒，他從床上端正坐起，還理了理穿得整整齊齊的睡衣。

“阿姨，您好！”

“你好呀！”衛淑笑得溫和，“我是你的粉絲！跨年那個節目表演得太好了，我可喜歡了。”

“我還去看了你以前的劇，陳上那個角色你演得真不錯！”

那是許陽熙曾經演過的一個配角，是女主的瘋批弟弟，是在他演《親愛的你》之前播出的。

沒想到徐博容的媽媽居然會喜歡那個角色，許陽熙有些尴尬：“啊……哈哈哈……”

徐博容看着許陽熙局促的樣子，開口朝衛女士說：“媽，隔壁周姨約你打麻将呢。”

衛女士一拍大腿，笑說：“啊對！瞧我這記性！那我走了。”

“小熙，有空來家玩啊！”

許陽熙點頭，順毛看上去很乖：“好的，阿姨再見。”

徐博容那邊傳來關門的聲音，許陽熙瞬間松弛下來，又蛄蛹回了被子裏。

徐博容看着屏幕，嘴角微跳：“我媽性格比較熱情，別介意。”

許陽熙：“不會。”

有了這一通，許陽熙在老宅受的氣散了不少。

徐博容看着他仍舊泛紅的眼眶，輕聲說：“拿熱毛巾敷一下眼睛。”

許陽熙拿起被子一角，尴尬地擋了擋：“不用，明天沒工作。”

他在徐博容面前已經夠社死了，沒想到今天還被他看到自己哭的樣子，許陽熙越想越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徐博容沒強求，他換了一只手拿手機，另一只手拿過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什麽時候進組？”

許陽熙：“初五。”

徐博容回憶了一下自己的通告單，他初七在南城有活動，等這邊的活動結束才能回Y市。

等他回去，許陽熙早就進組了。

“挂了？”許陽熙看徐博容沉默，一時也找不出新話題。

徐博容點頭：“嗯，挂吧。”

幾秒之後，誰都沒有挂。

許陽熙噗嗤笑出聲：“怎麽不挂？”

“許陽熙。”

“嗯？”

“不要哭了。”

“我沒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