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舊夢
第2章 舊夢
“姐妹們,吃大瓜了。”
受輿論管制影響,時隔三個多月,被嘲金盆洗手了的兔區大V,終于更新了動态。
“近期解散歸國的女團成員,私下裏作風問題很大。80隊友,耍大牌罷演公益演出,更離譜的是,她為了上位,還主動爬了ME高層大佬的床,被原配捉了個正着。”
為了規避敏感詞,爆料裏斷斷續續夾着間隔詞。但這并不影響爆料的指向性。歸國女團這幾個關鍵詞,讓吃瓜群衆的目光迅速鎖定在了剛解散不久的韓團,Shine身上。
這個由國內超媒娛樂和韓國ME集團,聯手推出的限定女團。由兩名華籍藝人和兩名韓國藝人組成。出道不到一個月,就憑借出道曲《Stars》拿了好幾個音源一位,在女團層出的韓國,以怪物新人的形象,着實火了一把。
可好景不長,半個月前,ME官方在推特上發布了Shine團體解散的消息,此時據團體成立不到一年半,就算在女團疊代迅速的韓娛,這樣的解體速度也不常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事的吃瓜群衆嗅到了八卦的氣息,有關解散的原因,在網路上始終衆說紛纭,直到知名兔區大佬的一則爆料,才讓輿論的靶心塵埃落定。
歸國的華裔只有兩位,範圍縮小到這一步,幾乎是直接指向了團隊裏以美貌出圈的門面,慕阮阮。
她還沒來得及坐上回國的飛機,千夫所指的罵名,已經比她先一步踏上了歸途。
“@阮阮吃不胖,地裏剛熟的瓜,請寧認領。”
“搞什麽,以為是為國争光,原來是出國抹黑,內娛真就是垃圾回收站呗?”
“一個出道位一千萬不止吧,超娛估計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
“唉。真沒想到慕阮阮私下裏是這種人,之前她那段直拍血洗B站的時候,我還挺吃她顏的,現在我只心疼同隊妹妹。”
“我也是!慕阮阮那股明目張膽的美豔勁兒實在太殺了。在內娛女星中還是挺少見的,像是把野心寫在了臉上。”
“野心?怕不是爬大佬床的野心吧哈哈哈哈哈哈。”
“……”
人們似乎天然對險惡的傳聞有所偏愛。
本就因為不便透露姓名的‘業內人士’,和三兩篇語焉不詳的爆料,在國內媒體上聚焦了極高讨論度的慕阮阮,終于憑着這條兔區爆料,一舉喜提熱搜。
連帶着一句“慕阮阮賣臉上位”的詞條。
社交媒體上罵聲一片,而被罵的正主,剛和徐平談過戲約的細節,正堵在回程的路上。手機屏的光在遮光效果極好的商務車上,成了唯一的光源,慕阮阮的側臉落在半明半暗的光影裏,像幅走筆瑰麗的美人畫。
私信的提示在車廂內頻繁響起,駕駛位上的助理擡頭掃了眼後視鏡,忍不住出言安慰了一句,
“阮阮姐,別在意那些人說什麽,圈裏就這樣,逮到點事就胡說八道。”
慕阮阮翻着自己的私信,還有閑情從花樣百出的罵聲裏,挑出粉絲的鼓勵信息回了,邊懶洋洋地一擡眉,
“我在意什麽?賣臉也要有資本,他們這不是在誇我好看麽?”
“……”小助理在娛樂公司做了這麽多年的打工人,倒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大心髒選手,她語塞了兩秒,很快道,
“阮阮姐顏值确實沒話說,要不怎麽才試一次戲,就被徐導定下了。等《雨歇》播了,您狠狠打這些造謠者的臉!”
慕阮阮客氣地回了句,“借你吉言。”
“可不止我。”小助理一副頂會說話的樣子,“公司現在也是特別看好您。”
慕阮阮笑了笑,沒有應聲。
小助理是超娛派過來的人,站在公司立場上也無可厚非。但要說超娛看好她,那委實是信口雌黃。
Shine解散後,慕阮阮回來面對的只有高層的白眼。畢竟團隊解散的導火索,就始于她的拒演。
ME的經紀人私自把一場公益表演,改成了軍隊慰問。演出曲目提前一天發到她們手上的時候,慕阮阮才發現節目單裏多加了一首韓國軍歌。
她跟經紀人反饋撤掉這一首歌,軍歌的曲調編舞都沒有難度,但軍歌背後的意義到底非比尋常。
她雖然人在異國他鄉,卻沒有忘記自己的國籍。
誰知經紀人聽了慕阮阮的話,絲毫沒有接受的意思,還态度惡劣地諷刺她,
“一個還沒紅出頭的小團體,倒跟我擺起架子來了。你愛演不演,公司裏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擠破頭,想争這次露臉的機會。”
“那您就把這機會留給那些人吧,我還是那句話。”見對方完全沒有商量的意思,慕阮阮立刻叫停了正給自己挑衣服的造型師,“不删掉這首歌,我是不會出演的。”
之後倒塌的多米諾骨牌,說得上覆水難收。
她不後悔。
但站在公司的角度,他們斷不會為了一個藝人搞砸和ME的合作關系。所以對于ME為了名正言順地解散團體,往慕阮阮身上潑的那些髒水,超娛始終聽之任之。表面上許諾她回國發展,實際上是想雪藏她到合約結束。
甚至在聽說慕阮阮單槍匹馬,去《雨歇》劇組面試的時候,高層還有不少人在背地裏嘲笑她異想天開。
誰也沒料到徐平最後會力排衆議,定下慕阮阮出演女三的角色。
派人過來監聽她和徐平的見面,大概也是超娛重新開始審視她這枚棄子的信號。
“看路況,大概還得有半小時。”見慕阮阮沒說話,小助理也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她看了一眼導航,
“不然您先小睡一會?到了我叫您。”
“好。”
從韓國回來連着記者會,和趕各種不同的試戲現場,她已經有兩個禮拜,每天睡不到四個小時,一睜眼就靠美式續命,再好的身體素質,也有些吃不消了。慕阮阮給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道,
“辛苦你了。”
—
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沒讓慕阮阮睡得很踏實。
公路上嘈雜的環境音在耳邊忽遠忽近,她知道自己在做夢。
毫無秩序的場景,如同繪卷一樣在腦海中掠過,她仿佛自己記憶裏的旅者,途徑那些過去并未感到深刻的片段。
ME那間沒有窗戶的練舞室,隔三差五的突擊考核、導師劈頭蓋臉的批評、為了體重數字合格,饑腸辘辘捱過的深夜,和出道舞臺上,她和身邊的團員們一起淋的那場金雨。
臺下的粉絲數量不算多,給她們的聲援卻是用盡全力,直至聲嘶力竭,
“Shine at the night! Shine Forever!”
不說遺憾。
可她終究沒能如粉絲期許的那樣,在這長夜中永恒閃耀。
夢境的最後,極罕見地,她竟夢到了某個再無交集的故人。
黑暗的電影院。
空調開得很冷,她身上裹着不屬于自己的外套,坐在竊竊私語的人群中間,慕阮阮記得那一天。
聞商連第一部 電影的首映。
他出場的瞬間,慕阮阮聽着周圍此起彼伏的贊嘆,心想。
他天生就要走這條路。
這不過是他風光無限的起點。
大概是聽見她的嘆氣聲,聞商連偏過頭來問了她一句,“還是覺得冷?”
“就是遺憾。”慕阮阮搖搖頭,聲音有些懊惱,“你第一部 戲的女主角不是我。”
“沒什麽可遺憾的。”
聞商連似乎笑了一聲,他指尖攀進她的指縫,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觀衆被充滿反轉的電影吸引,沒有人在意他們是誰。
他語氣太過篤定,像在闡述某種事實,“等你進圈,我來做你第一部 戲的男主角,也一樣。”
幸福的經驗,也是最危險的經驗。
她醒了。
夢境戛然而止,車停了。
小助理像是已經等了她一陣,聽見慕阮阮坐起來的聲音才道,
“阮阮姐,我們到了。”她從手機上挪開視線,“看您睡得實,就沒叫醒您。”
慕阮阮擡手遮了下眼睑,開口的聲音有些啞。
“謝謝。”細節上的體貼很容易讓人産生好感,見小助理眉梢帶笑的樣子,慕阮阮便多問了一句,“什麽事這麽開心?”
“天大的好消息阮阮姐,黑您的那條熱搜,讨論度已經降下來了。”
小助理幫她拉開車門,她公寓對面的商場正放着Cartier的廣告。
懷舊的色調,琳琅的古董珠寶陳列了滿牆,金發的女人背身而立,禮服直開到腰線,曲線纖細,盈盈不及一握。
鏡頭的主機位只有聞商連,他朝着鏡頭的方向,單手搭在模特腰後。襯衫上暗金色的袖扣,幹燥修長的指節,淡漠的眉眼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分外應和屏幕上那句廣告詞。
貴胄天成。
夢境裏被觸碰過的地方徒然滾燙起來,虛實的交替給了慕阮阮某種時空倒流的錯覺,她一時有些恍惚,小助理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傳了過來。
“熱搜廣場已經被聞商連屠榜了,他憑這次新電影,拿下了東京電影節的最佳男演員,加上之前那兩次獎項,已經是國內最年輕的‘三金’影帝了。”
“難怪粉絲都在說,內娛第一人,除了聞商連,再找不出第二個名字了。”
慕阮阮站在帝都久違的秋夜裏,仰頭望向那段循環播放的視頻,一時有些出神。
是啊。
他就如所有人期待那般,星途璀璨風光無限。
卻永遠不會是她的男主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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