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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半個月前, 神奈川縣立裏櫻高中。

吉野順平覺得最近幾周他的同學們都有些奇怪。

說的難聽一點，他總覺得最近他們變得異常的亢奮，像是吃了什麽違禁藥品一樣，每天神經兮兮的, 具體表現為他們過來校園欺淩他的次數和過分程度都大大上升了。

被煙頭燙, 被按着腦袋喝廁所裏的水, 讓他在地上徒手挖蟲子出來，又逼迫他将沾着泥土的蟲子吞咽。

“哈哈哈哈，看看我們可憐的順平在幹什麽？家裏居然已經窮到需要在地上挖蟲子吃的程度了嗎？”看不清面孔的男同學裂開了嘴大聲嘲笑。

衆人也都笑了起來，欺負弱小的同學是他們無趣平庸的人生當中為數不多的有趣的事情，這是不論如何都無法割舍的。

吉野順平一開始還會反抗, 但是現在他已經變得有些麻木了，只是期望這種折磨能夠快一點過去。

他記得這一周周末，電影院裏面将要上映蚯蚓人2，他很喜歡這種類型的恐怖片，票也早就已經買好了, 就放在他的口袋裏面，每天都要拿出來看上兩眼, 他有預感, 這周末将會是他在這一周裏面度過的最開心的一天。

“嗯？這是什麽？”

看不清面孔的男同學蹲下身, 用兩根指頭将順平口袋裏露出了一角的電影票給夾了出來。

“蚯蚓人？咦, 這是什麽電影啊, 看起來真惡心！”原本依靠在男同學懷裏的女同學湊近了看了看，然後嫌棄的發出了厭惡的聲音，“真不愧是吉野同學, 陰暗的男人就是會喜歡這種看起來就很惡心陰暗的電影。”

“不是的！蚯蚓人很好看的！才不是你口中所說的惡心陰暗的電影！”順平不允許有人這麽诋毀他喜歡的東西，他剛才還有些麻木平靜的神情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

“哦, 是這樣的，小百合，這個順平真是的，這種髒東西也往學校裏面帶，不知道這樣會吓到女同學的嗎！頂什麽嘴！”男同學連連應是，他狠狠的踹了順平一腳，在又一次對吉野順平的辱罵中，他将手中的電影票撕成了碎片。

“明明是連飯都吃不起要挖蟲子來吃的貨色，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來的錢買的電影票...哦，我知道了，我記得順平君家裏有一個長得不錯的母親，說不定是——”

衆人又哄堂大笑，醜惡的嘴臉舒展着，笑得唾沫橫飛。

平日裏總是對他們的辱罵拳腳表現出逆來順受的樣子的吉野順平生氣了。

“我不允許，你們這麽說我的媽媽——！！！”

但現實總是很殘酷的，順平那從未鍛煉過的小身板，根本沒有辦法以一打五，結局當然是順平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順平從未有一刻像是現在一樣痛恨自己的弱小，也擔憂着自己身上已經無法掩蓋的傷痕會被家中的母親看到，讓對方擔心。

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在順平的內心當中激烈的翻湧，将真正的惡魔吸引。

那些在吉野順平的眼中總是看不清面孔，像是魔鬼一樣可怖的同齡人們發覺順平動不了了，也沒有力氣再說話再反抗了，都覺得沒有意思，很快就抛下了順平去找另外的樂子了。

吉野順平在地上趴了很久，才緩過了勁頭，慢慢的爬了起來。

他一擡頭，近距離的和一張縫有金屬質地的縫合線，眼睛是不一樣的異色眼瞳的青年臉貼臉對視了。

“哇啊！”

吉野順平被吓了一大跳，身體向後跌倒，非常狼狽的一屁股坐在了泥土地上。

索性他身上早就變得灰撲撲髒兮兮的，他也不在意這一屁股摔得再髒一些。

“你...你是誰？”順平的聲音還帶着些聲嘶力竭後的沙啞。

“你好，我叫真人。”藍發咒靈歪了歪頭，那雙異色的眼瞳閃着光亮，像是對吉野順平非常感興趣，“我們可以交好友嗎？”

吉野順平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像是自己這種人有什麽魅力值得一個陌生人主動結交的，但這的确是為數不多的面對他的友好行為，于是他有些受寵若驚的道，“我叫吉野順平，你好，真人君。”

他向着真人伸出了手，真人頓了頓，也學着他伸出了手，一人一咒靈的手交握，然後順着順平的力道上下晃了晃。

“這樣我們就是好友了嗎？”真人問道。

吉野順平總覺得對方的措辭有些奇怪，但是他沒有多想，而是點了點頭，又問道：“我從來沒有在學校裏面見過你，你是怎麽進來的？”

“就像是這樣從空隙裏面走進來。”真人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小人走路的動作，肢體語言當中帶着些天真孩童一般的頑皮。

“那...你為什麽突然想要認識我？”

“因為你很有趣，順平君。”真人笑道，“我想看看一個被一群人類欺負不還手，但是一說起自己的母親就變得憤怒起來了的人類的未來會是什麽樣子的，我很想知道。”

順平：“......”

吉野順平以為對方也和剛才才離開這裏的他的那一群同學一樣是過來欺負他，耍他玩的，他有些生氣，但是又沒有力氣再和一名顯然比他要高大還強壯的男性起什麽沖突了，他一言不發，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體就打算離開這裏。

“你是在生氣嗎，順平。”藍發咒靈才說了幾句話，就一副好像和順平很是親昵的模樣笑着叫他的名字，它伸出手，指尖碰上了對方的面頰。

順平臉上身上的燙傷，擦傷劃痕，全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這種感覺很奇異，吉野順平完全無法忽視，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自己曾經全是燙傷的疤痕，現在卻一片光滑的額頭，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消失的擦傷和淤青。

吉野順平猛地轉過頭，“你是怎麽做到的？！”

“吉野同學，已經到了放學的時間了，你怎麽還一個人站在學校裏面？快點回家，不要無故滞留學校內部！”胖墩墩的男老師不停的擦着額頭上的汗，擡高了聲音對着吉野順平這麽喊道。

一個人？

吉野順平突然發現自己剛才才交的朋友的身形有些虛幻，很像是他小時候經常看見的不知道姓名的奇怪生物。

...對方不是人類。

吉野順平艱難的在心中這麽下了定論，他想要和老師在說一些什麽，但是想要對老師說出口的坦白和疑問卻又因為對方的冷漠的行為舉止又被吞咽了回去。

“吉野君？”那一邊的男老師還在催促順平盡快離校，對順平衣服上的髒污視若無睹。

真人微笑着對順平眨眨眼睛，伸出食指抵在唇前。

“噓——”

這是吉野順平和真人之間的初次見面。

**

在被真人作為試驗品改造了大腦成功運用出屬于自己的術式的吉野順平已經完全将真人看做了雖然不是人類，但是友善平易近人的溫柔大哥哥了。

雖然有的時候這個大哥哥對于一些人類社會化的常識實在是拙劣到吓人。

吉野順平在那之後經常和真人待在一起，有的時候到了飯點也會在一起，吉野順平就會帶着真人一起去飯店吃飯。

在又一次被真人空口吞鐵勺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用舌頭将鐵勺打了一個蝴蝶結并且順帶把眼前的盤子給吞了的驚悚舉動給吓到了之後，吉野順平扶額嘆息。

他決定認真教導真人一些人類的社會化常識，就像是對方和他說有關于咒術的知識一樣。

“真人先生，人類吃飯吃的是被盛在盤子裏面的食物，不是裝載食物的器具。”吉野順平語重心長道。

“我知道啊，但是咒靈又不需要用人類的食物補充能量，你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麽的...”真人突然興致勃勃的拖着腮幫子，開始用言語暗示順平一些可怕的話。

順平已經完全被真人先前的‘友善’行為所蒙蔽了雙眼，他還以為真人是在和他開玩笑，只是說了些‘真人先生不要再拿我打趣了’之類的含有責怪意味，但是語氣軟綿綿的就像是在撒嬌一樣的話語。

性格溫柔綿軟的少年将自己最喜歡的天津飯推到了真人的面前，邀請對方嘗嘗看，看喜不喜歡這個味道。

真人猶豫了一下，猜測道，“這是蛋包飯？”

“是天津飯啦，雖然看起來和蛋包飯有些相像，但是它的風味和普通的蛋包飯之間還是有些差別的哦。真人先生，這是我最喜歡的吃食，所以我也想請你嘗一嘗它的味道。”順平的話說了一半，帶着些思索的拐向了其他的話題，“說起來咒靈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嗎？能夠正常嘗的出味道嗎？”

真人嚼着對咒靈來說毫無營養的天津飯，食物在滑進了模拟人類食管的地方就直接被真人的咒力吞噬了，他根本無法體會人類品嘗美味的食物的快樂，也并不覺得這種有些黏糊糊的食物是好吃的，但他還是笑着應和了順平的話。

真人看着順平的眼神晶亮，目光不斷的在對方身上的致命點一一劃過，像是一只吐着信子的年幼毒蛇，天使般的面容帶着天真的笑意和引人堕落的溫柔蠱惑。

“嗯，謝謝順平，我很喜歡天津飯呢。等到回去之後，可以再給我展示你的術式嗎，你的水母式神一定還有其他的進化方向，我很好奇順平能夠在這一條道路上走得多遠...”

吉野順平是第一個這麽配合它的探索欲不斷允許它改造大腦的人類，而它也是第一次嘗試着将普通人的大腦改造成術士的大腦，未知的神秘和對方宛若羔羊般對它的溫順态度對真人而言都是新奇好玩的玩具。

對于它而言，順平是現階段它最感興趣的東西了。

一定要一直都這麽有趣才行啊，順平。

真人在內心當中咀嚼着這一個已經完全被他掌控了的人類的名字。

不然它就只能夠遺憾的殺死他，去尋找下一個可供它玩樂的對象了。

**

順平的情緒開始為了真人不斷的挑撥堪稱是輕賤的劇烈起伏着，想着對方的事情甚至一時之間超越了對電影蚯蚓人的喜愛，讓他錯過了這一周假期末場的電影票。

他打算下一周周六起一個大早起來看清晨的早場。

幾天後，他拿着電影票入了場，卻在裏面看到了他最不願意看見的人。

是在學校裏面霸淩他的同學們。

在學校內便以欺淩同學為樂的預備社會渣渣們在校外也沒能夠文明禮貌到哪裏去，他猶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止，可是被他們按在地上毆打的恐懼一瞬間又湧上了心頭。

早間看電影的人比較少，但也不算是沒有，社會渣渣們卻像是身處無人之地一樣高聲嬉笑，用詞粗魯的吐槽電影裏面的情節，将這一部電影貶低到一文不值。

這樣的電影觀感很差，順平已經開始思考自己應該什麽時候再回來重新看一遍蚯蚓人2了。

就在這個時候，順平身邊的一位留着一頭櫻粉色頭發，看起來和順平的年紀相當的少年一臉不悅的拍了拍前座的渣渣們的後背。

“啊？是誰啊？”渣渣們疑惑的回過頭。

“我說你們幾個啊。”粉發少年沉下了眉眼提醒道，“不要在別人看電影的時候大聲說話，影響到別人啊！”

大抵是第一次遇見這麽強硬的阻撓他們的不當行為的家夥，剛才還高聲講話的渣渣們呆住了，沒能夠第一時間反駁回去，等過去了一會兒時間想要再說，又覺得丢面，只好罵罵咧咧的逃離了這裏。

吉野順平睜大了眼睛，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在學校裏面宛若魔鬼般恐怖的男同學們居然也有這樣的一面，像是紙紮的老虎一樣，看着就讓人想要發笑。

他突然升起了一種迫切的希望，他想要認識坐在他身邊的這個男生，和對方成為朋友。

“你，你好，我叫吉野順、啊！”順平鼓起勇氣的自我介紹最終因為緊張到咬到了舌頭而告終。

“有什麽事情我們出去再講吧？不要在電影院裏面說話哦。”虎杖悠仁輕聲提醒道。

“嗯...”吉野順平垂下眼，心裏面卻打算一會兒就逃跑，他居然做了和那些欺淩他的人一樣的事情，這實在是太不應該了，也給他想要認識的男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深藍色的袖口垂下，随着對方的動作發出了細碎的衣料摩擦聲，被刻意調暗的手機屏幕上寫着一行字。

[你好，吉野君，我叫虎杖悠仁，是這個吉野嗎？我應該沒有打錯字吧？]

因為對方剛才好像介紹了自己的名字，于是他也要告訴對方自己的名字才行，虎杖悠仁是這麽想的。

吉野順平淺淡的微笑了起來。

虎杖悠仁垂下眼，也看到了一只被特意調暗了屏幕的手機。

[沒有打錯字，就是這個‘吉野’...虎杖君，一會兒你有空閑嗎？我們可以一起聊聊有關于蚯蚓人2這部電影嗎？]

吉野順平一邊覺得自己的搭讪技巧實在是僵硬拙劣，一邊又期待着虎杖悠仁的答應。

虎杖悠仁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這是吉野順平和虎杖悠仁之間的初次見面。

**

虎杖悠仁的确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家夥，按照吉野順平的話來說，對方就像是一顆閃閃發光的小太陽一樣，和對方相處的時候總是會讓他感到非常的舒服，好像讓自己也變得精力十足活力充沛的，與此同時對方三觀又非常的正，非常的明事理，又很細心，讓人如沐春風。

兩個人分明相識不久，卻處出了多年老友的氣勢，頗有種相識恨晚的意味。

吉野順平從未遇見過這樣好的人，在兩個人認識了不到三小時的時候，吉野順平就将人帶回了家，在飯桌上，他興高采烈的和自己的母親介紹道：“媽媽，這是我的朋友！他叫做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舉起了手：“阿姨，您做的飯好好吃，可以再來一碗嗎？”

吉野凪笑着托腮，誇贊道：“虎杖君真是個嘴甜的好孩子，又長得很健壯，不像我們家順平，細胳膊細腿的，也不愛吃飯，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長的和虎杖君一樣高。”

順平有些臉紅，他知道虎杖是要比自己的年紀小的，可是被母親這麽一說倒像是年紀小的其實是他一樣，讓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忍不住開口軟軟的抱怨道：“媽媽！我還在生長期啦！”

吉野凪輕輕彈了吉野順平一個腦瓜嘣，然後對着虎杖悠仁又道：“好孩子，把碗拿過來，阿姨再給你盛一碗飯。你就把這裏當做是你自己家，如果想要什麽東西了，就和阿姨說啊，不要和阿姨客氣。”

虎杖悠仁超大聲：“謝謝阿姨！”

但假期很快就結束了，虎杖悠仁并不住在神奈川，他的家裏包括現在就讀的學校都在宮城縣，和神奈川之間相距并不算是很近，虎杖悠仁是自己一個人獨自出門，他經常會這麽亂跑，以前還心血來潮幹出過徒步往返兩個縣斜對角這種科幻行為。

這一次是虎杖悠仁決定的最後一次這樣出遠門，在這一次之後，他就決定不離開仙臺了。

他的爺爺住院了，雖然對方總是非常嘴硬，說着自己不需要虎杖悠仁天天照顧，硬是說自己喜歡一個人清淨，非常嫌棄虎杖悠仁在邊上吵吵，但虎杖悠仁還是決定自己一定要一有機會就會抽出時間去照看自己的爺爺，為此他還避開了學校的每天下午的社團活動，準備為抽出時間照顧爺爺做打算。

虎杖爺爺是自然衰老，這是每一個人都會經歷的治不好的東西，虎杖悠仁能夠做的就是盡量多的陪伴在爺爺的身邊，僅此而已。

“我可以找時間去虎杖家那一邊玩的。”吉野順平站在車站外邊，他向着虎杖悠仁擺擺手，“一定要多在line上聯系，聽說蚯蚓人3會在明年上半年定檔，到時候我們還一起看！”

“好啊！”虎杖悠仁也用力的擺擺手，“下一次再見吶，吉野！”

天色漸暗，吉野順平在和虎杖悠仁好好的道完了別之後，帶着愉悅的心情回了家。

他用鑰匙打開了家裏的大門，“我回來了！”

家中的燈沒有開，吉野順平有些疑惑，他将手上的包放下，找了一雙拖鞋走進去摸索燈的開關。

隐約間，他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鐵鏽味。

...不對勁。

吉野順平打開了燈，白熾燈明亮無比，照在了浸染了刺目鮮血的地板上。

吉野順平的母親吉野凪倒在了地上，女人的半邊身體已經被咒靈吃掉了，她的手努力向着前方的落地窗伸展，似乎是生前試圖逃跑，但是失敗了，她的眼睛大張着，至死都未能夠合上眼睛。

死不瞑目。

就在這一張餐桌上，他帶着他新交到的好朋友虎杖悠仁回家一起吃飯，朋友和母親還有自己的笑聲似乎猶在耳畔。

也是在這一張餐桌邊，他的母親被咒靈吃掉了下半身，甚至沒能夠留下完整的屍體。

吉野順平失魂落魄的跪在了地上，他張了張嘴，想要喊一聲吉野凪，但是他發現自己一下子發不出聲音了。

原來人在極度悲痛的時候是哭不出來的。

嚣張的啃食着吉野凪的咒靈注意到了吉野順平的到來，它比吉野順平要強大上不少，這是光從咒力量中就能夠看得出來的事情，對喜好食人的詛咒來說，咒術師總是比沒有咒力的普通人要來的美味可口一些，在看見了吉野順平之後，它一下就放棄了口中正在咀嚼着的吉野凪的身體，蠕動着軀殼要過來吞噬吉野順平。

巨大的閃着光亮的水母憑空出現，守護住了吉野順平的性命。

那是吉野順平的式神水母。

“我要，殺了你。”剛才還愣愣的垂下了腦袋的吉野順平猛地擡起頭，望向咒靈的目光充滿了仇恨，“去死吧！！！”

這一次和咒靈之間的對戰，和往常與真人之間練習式的對打不一樣，如果失敗了，那麽他就會死。

吉野凪的屍體還在邊上未能夠閉上雙眼，吉野順平先前十六年人生當中，從未有像是現在這一刻感受到濃郁的死亡氣息。

就在吉野順平被咒靈打得頭破血流，眼看着就要死去了的時候，躲在一邊欣賞戰局的真人才站了出來，它加入了戰局，只是用手觸碰到了咒靈，剛才還嚣張不已的咒靈就被扭曲了靈魂再無戰鬥之力了。

咒靈死亡了，一根長相奇怪的手指随着咒靈的消逝，啪嗒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真人先生...”吉野順平大口大口喘着氣，大滴的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他的視線在那一根手指上凝固，有些疑惑為什麽咒靈的身體裏面會有這種東西，他啞着嗓子道謝道，“謝謝你...”

突然，他回憶起了半個月前，他和真人最初見面的時候，對方只是輕輕的觸碰了他一下，就治療好了他身上的所有傷痕。

真人很少和他說有關于自己術式的事情，倒是他們之間經常在讨論他的水母式神的幾種形态，和不同的使用方法。

無為轉變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嗎？

順平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問了出來，“求求您，救救我的媽媽吧，真人先生——”

真人卻搖了搖頭，打破了少年的希冀，“我的術式沒有辦法讓死去的人活過來，這是我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順平眼中依稀閃爍着的光亮暗了下來，變成了一潭死水。

他又看向了吉野凪的仍舊倒在地上的屍體，對方手中的手機屏幕在剛才他和咒靈之間的戰鬥過程當中被幹擾誤觸，自己劃開了手機鎖屏。

碎裂了半邊的屏幕漏了液，将半邊屏幕染黑，在屏幕的最底下，展示的頁面是吉野凪未打完的一條短信。

[順平 不#要回、。。。。]

裏面帶着奇怪的标點符號和亂碼，像是手忙腳亂的，又像是在極度的痛苦當中錯按了鍵。

因為手機掉到了落地窗方向的地面上，所以自知自己已經是死路一條了的吉野凪努力向着落地窗的方向爬動。

自己大概是會就這麽被那個奇怪的怪物整個吃掉吧。

吉野凪這麽想着，反倒是釋然了，她即使是顫抖着手指沒有辦法正确按鍵，即使是在極度的劇痛當中花了眼睛，也要給她單親撫養了那麽多年，被她深深的愛着的兒子發消息，讓吉野順平不要回來，

不要被殺死，不要看見她的屍體，更不要悲傷，不要難過。

要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她還是沒能夠成功将這一條消息給發出去。

于是她死不瞑目。

吉野凪并不是想要逃跑才努力向着落地窗所在的方向爬動的，她是為了能夠給吉野順平發送警示的訊息，讓吉野順平能夠活下來，于是她才拼盡全力想要爬向那一只落在了地上被砸碎了半邊屏幕的手機的。

吉野順平在想明白了這一些之後，剛才還幹澀的擠不出一滴眼淚的眼眶突然決堤，大顆大顆的淚水滑落，他蹲下了身，傷痕累累的手向着吉野凪的面頰上伸去，想要替對方好好的合上了那一雙大睜着的無神的雙眼。

可他沒能夠做到，吉野順平忽然覺得眼前有些發黑，耳邊也開始響起了嘈雜的嗡鳴聲，他頭痛欲裂，過度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和特級咒靈對戰的後遺症來的迅猛，他沒能夠蹲穩，一頭栽倒在了從吉野凪那邊流淌過來的血泊當中。

但即使是眼前有些看不到東西了，吉野凪慘烈的死狀卻變得愈發的清晰了，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超脫一個前半生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未成年的神經了，剛才在和咒靈對打的時候，因為事情進展的太快，吉野順平其實還沒有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所以倒是還有精力和咒靈對打和真人對話，可現在則是不同。

吉野順平在意識到他的母親是抱着遺憾死去的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上來了，明明嘴巴和鼻子都在原來的地方，可肺部卻難以再獲得哪怕一縷空氣。

吉野順平的精神崩潰了。

真人饒有興致的觀察了順平一會兒，随後它想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也不嫌棄對方血淋淋的模樣，伸手将少年掰扯到了自己懷裏，它伸出手指捅進了半昏厥狀态的少年的太陽穴裏，緩慢的攪動着。

“順平很痛苦嗎？”真人笑眯眯的道。

吉野順平說不出話來，垂落在地上的手指随着真人的動作不規律的抽動着。

“畢竟我們是朋友嘛，就讓我來幫一幫順平吧～”真人尾音歡快的上揚。

......

吉野順平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都舒服了很多，也精神了不少。

“你睡了好久，你冷落了你的朋友！！”真人鼓起嘴控訴。

吉野順平眨眨眼，表情有些空白，像是沒有睡醒，“啊，抱歉，真人，我不是故意的。”

“你媽媽還在地上躺着耶，可以讓她換個地方躺嗎？”

“好的。”

真人看着吉野順平一臉平靜的将他母親的屍體抱起，暫時放進了廁所的浴缸裏面。

在吉野順平打掃衛生的時候，真人突然開口說道。

“其實，我知道有一個能夠讓你的母親活過來的方法。”真人晃了晃手指，一臉神秘兮兮的，“就是有些危險，但是我認為是可以一試的。”

順平愣了一下，像是現在才逐漸從有些茫然空白的狀态下回神了，他握着拖把的手一下收緊了。

“真人先生...”

拖把的長柄砸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您剛才說的那個方法...”

聽到了吉野順平急切激動的問詢，真人隐藏在暗處的面孔驟然揚起了一道恐怖的微笑。

“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