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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這一天沒什麽事, 研究所裏清閑。

晚點還要進實驗室巡查，陳厲宇又講起工作，唠嗑了些別的。胡老最近很少來這邊了, 很多事都是黎洛在負責，臨時主持大局，有的東西得先過問她的意見。

“你有把握的就先做, 不用再來問。”黎洛說, 對陳厲宇一向信任。

“現在你是老大, 找你做主。”陳厲宇嘴貧，“我這不是也怕哪裏沒整對，怕有遺漏，順便讓你幫着檢查。”

黎洛拆穿他：“你是懶得經手，找人給你打雜。”

陳厲宇笑了笑, 也不心虛, 臉皮比城牆還厚。

晚一點, 有實習生進來, 他們早不聊家長裏短了, 轉而在談正經事。黎洛嚴肅, 審查文件時一絲不茍，所裏好多年輕同事碰上她都怵, 初來乍到的實習生更是有點怕，進來彙報講得磕磕絆絆。黎洛皺眉, 對其不大滿意，還沒說重話呢, 實習生臉就紅了, 感覺有些臊。

等實習生走了, 陳厲宇晃悠悠向後靠, 調侃道：“你沉着個臉，也沒表情，看把人家吓得……”

黎洛開口趕他：“不是還有工作，你還不回去？”

“行了，馬上走。”陳厲宇說。

待辦公室裏只剩自己，翻完面前的資料，黎洛習慣性又打開郵箱，檢查最新收到的郵件和回複。

距離上次發郵件已經過去三十多天，葉知文至今沒有半點回應。黎洛一直想和對方談談宋祁于高三的讀書安排，還有将來選填專業和志願之類的事宜，畢竟不管怎麽講，葉知文和宋祁于血濃于水的羁絆很難斷開，小孩兒的未來需要大人幫着謹慎參考，黎洛一個人做不了主，也不能全聽宋祁于的，因而只能聯系葉知文，可惜葉知文并不這麽認為。

黎洛在美國那邊還是有點關系，有共同好友認識葉知文，據好友說，葉知文前陣子好像新交了一個亞裔小男友，對方還帶葉知文回了加州老家見父母祖輩，這次

似乎是有要定下來的傾向了。

不好評判別人的生活方式，黎洛不知道該不該直接打個電話給葉知文，趁着這回一次性聊完。

但也挺猶豫。葉知文收到了郵件，必然是清楚這邊的情況，明擺着不願搭理這邊了，找上去也是徒勞。而且這些若是讓宋祁于發現了，很多事其實沒法兒掰開了給小孩兒看。

看完與工作相關的內容，黎洛還是關閉界面，當作不知情。

回家面對宋祁于，黎洛守口如瓶，一律不表現出來。

宋祁于在樓上練題，在為競賽做準備。

黎洛送了杯牛奶進去，放桌上。

“等會兒喝了。”

宋祁于頭也不擡：“嗯。”

轉身瞧了瞧這人，黎洛欲言又止，陪着站了半分鐘。

宋祁于沉心學習，知曉她在那裏還沒走，可不理會。像是只顧着學習，來不及分心。

倒不打擾她，沒多久，黎洛出去，順手還将門帶上。原本伏案在桌前的宋祁于手下的動作慢了許多，餘光瞥向門口，半晌才收起。

落日餘晖撞進玻璃窗戶裏，斜斜投射在實木桌椅上，還在白色的牆壁上劃拉出一條分明的金線。

宋祁于周身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淺淺的，照出她的身形輪廓。

顫了顫眼睫，定下心神來，繼續做題。宋祁于精心寫完這一頁，末了，抽一張紙過來打草稿，不慢不緊地做自己的。

預賽那天是工作日，趁胡老在研究所裏鎮場子，黎洛特意請一天事假，專程送宋祁于去考試。

宋祁于不想多個人跟着自個兒，不需要這種所謂的儀式感，也沒那麽矯情，她不領情，在前一天就淡聲說：“只是考試而已，我自己會去，你不用來。”

可黎洛還是去了，無視小孩兒的想法。

宋祁于倒不是特別抵觸，要跟着就跟着了，随便黎洛怎樣。到了地方，宋祁只身進去，表現得挺從容。

黎洛亦平靜坦然，除了到這邊一趟，不做多餘的無用功。不似別的有家長送行的學生，臨着進考場了還得聊兩句，大人千叮咛萬囑咐，反而搞得學生心态緊張。

後面考試結束了，也是黎洛特地過來接的宋祁于，掐着點在場外候着。

參加競賽的學生還是有那麽多，攢動的人頭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壓根找不到人在哪裏。黎洛在比較遠的地方，不去打擠，打着遮陽傘站在馬路邊上。

宋祁于自己找了過來，都用不着黎洛做什麽或提前告知，這人就知道該去哪裏彙合。

上了車，她們不提考試如何了，黎洛帶宋祁于去吃飯，犒勞一頓。

宋祁于說：“下次別來了，沒必要。”

不聽這話，黎洛只說：“過兩天去看看肖老師。”

宋祁于應下：“知道。”

“帶點東西去，別空手。”

“嗯。”

禮品早備着了，無需宋祁于來辦，黎洛都處理妥了的。大人比還沒出社會的學生更會處事，好多東西是一早就準備了的，現在只要宋祁于照着做就行。

宋祁于轉頭看看黎洛，目光從她臉上掠過。

黎洛開着車，看着前邊的路，駛出一段路了，忽而說：“別有壓力。”

宋祁于回道：“沒有壓力。”

“那就好。”

到肖老師家是褚教授帶着宋祁于前往，黎老師和黎洛都沒去，得避嫌。

肖老師問了問宋祁于，不擔心她的發揮，對宋祁于極其有信心。宋祁于也争氣，自我感覺确實還行，目測問題不大。

她們在肖老師家留着吃了頓飯，下午肖老師直接把後面的計劃也給定了，不用褚教授再幫着開口提。他會帶宋祁于到最後，直至競賽結束為止。雖然知道宋祁于進國家隊集訓的可能性不大，但肖老師還是希望宋祁于多少能拿個獎回來，也好對得起這些天的費心和努力。

當晚，宋祁于回去後，又和黎洛在書房談了十來分鐘，大致講講後續的各種。

預賽的結果是半個月後公示，那時已是暑假。

不出意外的，宋祁于的入圍沒有任何懸念，和預期中一樣容易。

附中那邊，學校也為這批進了競賽第一輪的學生單開“後門”，在假期中組建了個混搭小班。

學校有這項傳統，只不過宋祁于是新來的，進了聯賽才知曉這事。

小班裏的熟面孔不少，好些都是（1）班的同學，其中就有孫昭。能在這兒見到宋祁于，孫昭高興壞了，也很是慶幸：“我這次發揮得很差，以為考砸了進不來了都，結果還進了。”

孫昭上去就摟住宋祁于的胳膊，親昵得不行。宋祁于別扭，掙了掙手臂，可動作太小抽不出來。

“還好祁于你之前幫我補課了，教了我一些，正好考試用上了，不然我這次鐵定進不了。”孫昭說，可勁兒稀罕宋祁于。

宋祁于還是放棄掙紮，往後退了些，說：“過兩天我再給你講點別的解題思路。”

這人大方坦蕩，別的學生都是藏着掖着，生怕有誰高過自己，只有她與衆不同，什麽都往外傳。

孫昭很樂，不疊點點頭。

作為三人組裏唯一沒參加比賽的李卓恺抽空到附中閑逛，請她們吃飯，給兩人加油打氣。

“咱們六組的門面就靠你倆撐着了，好好幹，争取拿個一等獎回來。”李卓恺嘴上沒門把，張開就是一頓硬誇，“等你們聯賽過後，咱們再搓一頓更好的，還是我請客。”

孫昭問：“你發財啦，這麽舍得？”

李卓恺沒個正形：“也不看看我是誰，哥哥有錢，你們随便吃，想吃啥都行。”

一邊吃一邊聽他倆閑扯淡，宋祁于心情也挺好，跟着笑笑。

晚上是宋祁于一個人先回去，她還要補課，沒空出去逛街晃悠了。孫昭不想和李卓恺單獨逛街，可沒辦法，留不住宋祁于。

別墅裏還有人等着，宋祁于必須走，明天才能出來。

無奈，孫昭還是放她離開，并送了一段路。

到房子裏，三樓書房裏黎洛已經等着了，宋祁于到桌子那邊坐下，黎洛攤開輔導資料，随口問：“和同學出去吃飯了？”

宋祁于解釋：“跟孫昭他們一起。”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又有李卓恺在，黎洛心知肚明，但沒過多幹涉。今晚的任務很少，黎洛打算教宋祁于一些閱讀技巧，再結合試卷講講實際應用。

宋祁于打開書，坐近些。

黎洛今晚又喝了酒，量不多，可身上有一股子淺淡的酒味兒。

沒問她究竟是和朋友小聚喝的酒，還是參加了研究所的飯局，宋祁于一概不深究，全程只聽講。

微醺的酒氣傳來，宋祁于再靠近一點，灼人的熱意就落在了耳畔，很輕，也有點癢。不由得離遠些，宋祁于欲往旁邊挪點，可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攔住。

黎洛用筆頭在桌上輕扣，發現了她的走神，低低說：“用心點，聽着。”

宋祁于薄唇動了動：“在聽。”

拿過一旁的鉛筆，黎洛單手撐在臺面上，期間又俯身一些。感受到緊壓，胳膊上有柔軟的觸感襲來，宋祁于指尖抽了下，控制不住下意識的反應。

鬼使神差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宋祁于很快就做出了對應的舉動——幫黎洛拿那支鉛筆，遞過去，身子靠中間偏。

這人的舉動過于突然，沒有征兆。

黎洛慢了半拍，當即也轉頭。

不偏不倚，雙方又有了接觸。

溫熱的唇差點擦臉上，隔着咫尺遠。

宋祁于僵住，原本的動作卡着了，似是生鏽的機器運轉不動。

啪嗒——鉛筆滾落在地，直直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