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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教室後方牆上的倒計時牌子又翻了幾頁, 天兒涼起來了。

五月初的江北市氣候不錯，基本每天都是晴朗日子，大中午必定陽光普照, 暖洋洋的。

高中生涯進入尾聲了，明明好像不久前才升入高三，轉眼就要高考了。

在過去的兩年半裏, 每周總是大摞的作業, 數張卷子, 還有一茬茬的考試測驗……似乎永遠沒完沒了，壓得人喘不過氣。還有個把月就要解放了，學生們的心态難免起伏不定，有的發愁，有的信心滿滿, 少數人也像宋祁于這樣, 心态很穩, 沒多大的感受。

對于大部分學生而言, 高考絕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等到錄取通知書一下來, 大家80%的未來也即将定下，極大可能後半輩子就按照這條路走下去了, 所以大家都挺緊張，好多學生到了這個時期連書都看不進去了, 狀态變化很大。

宋祁于是少有的還能沉下心做題看書的那幾個，好似高考的臨近并沒有太大的意義, 對她只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考試, 和之前的那些沒有區別。陳厲宇離開後, 她又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學習上, 像是不曾聽到過黎洛的消息，也不去主動詢問。

這人還是一個電話都不打，手機一直交給劉亞君代管，凡事抛之腦後，精力只放在一件事上。

劉亞君倒是又傳遞過一次黎洛的來電，黎洛關心宋祁于，即便工作抽不開身，可夜裏還是致電劉亞君，在手機裏隔着千裏遠問了大半個小時。

黎洛會回來陪考，預計五月下旬就到江北市，她在那邊有很多事，最近都沒空顧到學校這邊，很不放心宋祁于。

劉亞君在電話裏告知了宋祁于的全部情況，也向宋祁于轉達黎洛的話，說：“你不要一天到晚都埋頭苦讀，也要适當放松一下，注意勞逸結合。”

當老師的早發現了宋祁于的不同尋常，擔心她是過于焦慮才這麽刻苦用功，怕再這樣高強度學習下去人會垮掉，因而忍不住寬解宋祁于幾句。一改往日嚴厲的做派，劉亞君和宋祁于談了很久，語重心長說：“要是有什麽事不順心，可以随時來找我，生活上、學習上的都可以。”

宋祁于還算領情，點點頭：“謝謝劉老師。”

“你這一年多成績提升很大，只要正常發揮，考個好學校不是問題。而且依照你的實力，以後讀大學了，肯定也能申請公費留學那些，将來你想走什麽樣的路都行，現在就別想那麽多了，平常心一點。”

以為宋祁于是心态出了毛病，劉亞君分外關切，難得溫柔可親起來，直接給宋祁于指明路。

宋祁于都明白，心裏有數，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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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劉亞君這是為自己好，她都聽着，坦然說：“您別操心，我沒事，只是平時太無聊了，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所以找點題做打發時間。”

見其不像是在說謊，劉亞君這才松了一口氣，講道：“有時候下午放學了，可以和孫昭他們去操場轉轉，做點運動，我看孫昭和李卓恺就挺喜歡打乒乓球的，你也去試試。”

宋祁于嗯聲：“好。”

嘴上應得爽快，可放學了，宋祁于還是沒去，依然待在教室裏，到點了就去食堂，晚上再回宿舍。

孫昭上個月就通過申請搬來和宋祁于一間房住了，小姑娘的到來無疑讓這邊多了兩分人味兒，不再死氣沉沉的。

最後的關鍵期了，孫家的人時常來學校探望女兒，隔三差五就送東西進來，有時是零食，有時是炖湯和淡口的飯菜。

沾孫昭的光，宋祁于跟着一塊兒飽口福。

宋祁于就是那種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很讨長輩喜歡，即使她啥也沒做。孫家爸媽都是好人，他們很稀罕宋祁于，也曉得自家女兒高三後的成績提高離不開宋祁于的幫助，孫媽媽每次都多帶一份吃的過來，還給宋祁于買了雙阿迪達斯的運動鞋。

似乎缺了樣東西，很快就會有替代品填補上來。沒有了黎洛的照顧，照樣有人會對宋祁于伸出援手。

可終究還是有哪裏不同，宋祁于并不排斥孫昭的爸媽，其實也感謝他們，可說不上來哪兒不一樣，總之就是和黎洛有差別。

也許是所處的位置有差異，黎洛是葉知文的朋友，一直是代為幫忙，而孫昭的爸媽卻是完全的善良，沒有任何目的，更純粹一些。

宋祁于盡量不去深究那些有的沒的，省得徒增煩惱。孫昭爸媽給的禮物她也接受，但不是白要，畢竟那雙鞋子還是比較貴，買下來得要一千多。

這點錢對孫昭爸媽不多，宋祁于找了個機會，給孫昭買了份禮物還回去。是一個做工精美的手辦，九百多塊錢，孫昭之前就念叨過想要這個，打算畢業後買，宋祁于這回直接給買了，當做考試禮物送給孫昭。

孫昭收到東西後又喜又驚，一面又心疼宋祁于的錢，知道宋祁于經濟不寬裕，買這玩意兒都能抵宋祁于一個半月的生活費了。

“你喜歡就收着，希望你考中自己的心儀學校。”宋祁于說，停了停，難得面色柔和，“以後你去了上海，咱們就不一定能再見了。”

“說什麽呢，我們肯定能常見，絕對。”孫昭說，摟住她胳膊，“就算不在一個地方了，你在北京，我在上海，這不是還有高鐵和飛機嗎，來回一趟也不麻煩。将來我去了北京，肯定最先去找你。”

宋祁于不反駁，說：“也可以。”

孫昭說：“我倆可是朋友。”

年輕的孩子總是往積極的一面想事，比較理想主義，好似去一趟異地有多容易。

上海離北京遠，江北市離淮安鎮也遠，往後一年能見上一面都不錯了，哪可能常見。而且再等幾年，等大家都有了工作，或是成家了，就更難見到了，甚至有一天碰上了，或許連曾經好友的名字都叫不上來。

成年人的世界不同于學生，大家都在為生活奔波，友情也好，別的方面也罷，以後極大可能都會變淡。距離就是最鋒利的刀，無聲無息就能斬斷很多表面看起來堅定無比的東西。

學校開始對高三學生進行減壓了，怕有的孩子承受不住，還專門增派了幾個心理老師駐守在醫務室，讓孩子們有問題可以随時求助校方，即使是想找個人聊天打發時間都行，心理老師也會陪着大家共度這段時間。

各科老師也在逐步放松課程，先是減少了作業量，以前動辄一兩套卷子起步，現在每天只布置幾道題讓學生保持手感和思路，接着又降低了測驗的頻率，從原先的一周至少兩堂考試，改成了不考試，換成講舊試卷錯題，以此加深對經典題型的記憶力和熟練度，再後面甚至是題都不講了，班裏有時候一整天下來都在上自習，劉亞君在教室前門旁邊設了張單獨的問題桌，老師們來了就搬凳子坐那兒，沒問題的學生就在裏面安靜複習，有問題的就拿着試卷/練習冊出去問老師。

宋祁于的人緣突然變好了，以前好多同學都不願靠近她，怕哪天把她惹到了遭殃，但自從周三有別組的同學找宋祁于請教數學題，而宋祁于竟破天荒耐着性子舉一反三為對方講解，直到人家徹底搞明白後，找來問題的人便漸漸多了起來，也有越來越多的學生對她改觀了，終于抛下了原本的偏見。

她是班裏數學成績最好的，也是目前全校最好的，前幾次數學考試中，她最低都是145分，有兩次還是滿分。這着實震驚了一衆學生，大部分人的數學成績也就一百二三，140以上都是高分中的佼佼者了，何況是滿分。

大抵是不好意思找宋祁于幫助，那些同學也會給宋祁于買吃的答謝，還有擅長英語的主動幫宋祁于講英語。

丁利洋也厚臉皮找來了一次，自打高二的打架事件過後，他倆一直河水不犯井水，一年多以來連話都沒見過，每次碰到對方更是繞道而行，直到丁利洋找過來。

宋祁于還是讨厭丁利洋，她沒興趣給這種人講題，但行不由心的，一開口卻不是拒絕，而是不由自主答應了。

心裏還是惦記着黎洛的囑托，要和全班同學和平相處，堅決不惹事。

講完題，不知是羞愧還是怎麽，丁利洋脖子都紅了，有些手足無措，全然沒了那時嚣張的氣焰。

也許是自覺不對，當初不應該那麽小肚雞腸，臨起身了，丁利洋悄聲對宋祁于說：“以前的事……是我的不對，抱歉。”

只有兩人能聽到，聲音很小。

宋祁于看看他，沒回應。

察覺了這邊的反常，丁利洋的死黨徐波朝這兒瞥了下，不懂這是在做什麽，因而緊皺眉頭。

丁利洋回去了，徐波拉着他問了問，像是鬧了不愉快。

宋祁于懶得管他們，眼不見心不煩，轉而給下一個同學講題。

五月份按學校規定是沒有月假了，但校方領導經過再三讨論，還是再給學生放了兩天假，并通知之後的半個月本地學生晚上可回家住，只要簽了安全協議書就能走。

孫昭不打算回家，已經習慣了住校，覺得宿舍方便些，畢竟她家到學校一個來回，再加上中間磨蹭一會兒，至少半小時，還不如留在學校多睡會兒。

宋祁于也不回去，別墅不是她的家，在學校也挺好的。

她們是班裏少有的還留下住校的本地生，其他人都被家裏接走了。

看了下牆上的挂鐘，該是飯點了。

宋祁于收拾東西，背上斜挎包就走向門口，到外面等着還在跟別人笑鬧的孫昭。

門外，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出去就撞到了。

宋祁于一擡頭，沒料到對方會來，也不知道她回了江北市，冷不丁見到，乍然就愣在那裏，有些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