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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诶……”孫昭了然點點頭, 忽而轉過彎兒來，“也是，我都忘了, 你連教室都不回，肯定見你洛姨去了，除了她也沒其他人。”

這話只是無心一說, 沒別的意思, 但聽在耳朵裏卻不是那麽回事。興許是這輩子頭一遭收花, 還是這麽大一束，宋祁于哪哪兒都不自在，仿佛抱着的東西很燙手。

孫昭倒是沒多想，感慨罷了。其實孫昭的家長也給女兒準備了迎接儀式，先前已經送過來了, 只不過孫昭的家人比較含蓄, 送的是電子産品和紅包。孫昭挺稀罕宋祁于的花, 挨近瞅了瞅, 說：“你洛姨可真有心, 怪好看的這個。”

宋祁于低頭看看, 生硬說：“還好。”

孫昭嘆道：“我也想收花來着，可惜沒人送。”

耳朵尖有點熱, 宋祁于不想再談這個，刻意轉開話題, 輕聲問：“周舟和李卓恺呢，他倆都去火鍋店了？”

“李卓恺先走了, 周舟還在寝室。”

“哦。”

“咱倆先去宿舍樓下等, 周舟應該快下來了。”

“成。”

順路把放在這邊的書搬回宿舍, 宋祁于力氣挺大, 幫個子不高的孫昭分擔了一大半。她們動作快，待到了男生宿舍樓下，再等了幾分鐘，磨蹭的周舟才下來。

同行的還有周舟的家人，宋祁于也是第一次見他們。大人們向來熱情，周舟他爸同宋祁于和孫昭打招呼，并開車送三個人到火鍋店。

那邊離這兒不算太遠，可步行過去得二十分鐘左右，現在外面不好打車，能有人送就是最好的。

聚餐的地方是一處裝潢不錯的老店，附中高三有五個班都在那兒訂了位子，今夜是學生的主場，老店的上下三層樓都熱鬧，裏面吵得要命，剛走進去就能聽到一群大孩子在高聲嚷嚷。

宋祁于沒參加過這種所謂的同學聚會，她是被孫昭挽着胳膊帶到二樓，然後到中間的一張桌子坐下。她本來是打算坐靠裏的角落，準備吃完就離開，可迫于李卓恺那小子見到她們來了就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勁兒拉着她們，非得讓本組的六個人和另一個小組的成員擠着坐。

“就這兒，咱們的地盤，我可是跑着過來搶的，全場就數這裏的位子最好。”李卓恺還挺得意，就差邀功了。

大家都挺喜歡這一桌，因為拍照的視野好，錄像也是從中間開始。好幾個會攝影的同學都掄着相機來了，到處拍，有人從這兒走過，對着宋祁于拍了一張。宋祁于潛意識就想躲開，不愛拍照。

孫昭大大方方，小姑娘念着以後就沒這種機會了，便叫來一個認識的朋友，讓給整個小組拍張合照。

懷中的花還沒放下，也不知道該放哪兒，整個樓層都是走來跑去的同學，宋祁于只好繼續抱着花，站在孫昭和周舟中間，對着鏡頭拍了一張照片。

孫昭高興，對那個拍照的同學說：“照片晚點傳給我們吧。”

同學答應。孫昭轉頭對大夥兒說：“到時我發群裏，你們可以自己洗出來，去商場找臺自助的照片打印機就行了。”

宋祁于不是很想要這張照片，對同學情誼并不感冒，可孫昭很貼心，單獨對她說：“我打的時候幫你一起打了，等回來填志願再給你。”

宋祁于婉拒：“不用，太麻煩了。”

“不麻煩，”孫昭說，“順便的事，問題不大。”

宋祁于沒好再拒絕。

各科老師是最晚到的，劉亞君和英語老師先後上樓，黎老師是最後一個到場。

為期兩天的高考太磨人，剛出教室的學生們很會來事兒，一見到老師就鬧騰起哄，整個場子都能聽到帶頭的那幾個男生的大嗓門。

李卓恺人來瘋，平時天天挨訓也不記仇，等劉亞君一出場他就厚臉皮挨上去，一口一個“劉老師”，俨然忘了劉亞君的外號由來有他一份功勞。

劉亞君很樂，走出校門後身上就沒了往常那種近乎冷情的嚴肅，變得溫和了許多。這個一貫“愛叨叨”和“多管閑事”的中年女人今晚格外和藹可親，臉上的笑意就沒停過，她叫來店裏的經理，讓多給孩子們上點肉菜和飲料，讓所有同學敞開吃，不要拘謹。

“今天允許你們喝酒，晚上的唱歌我也請了，當然，前提是不能喝白酒，啤酒和低度數的紅酒都可以，随便吃喝都行。”劉亞君大手一揮，對班裏的孩子尤其舍得。

一群小年輕立馬歡呼，李卓恺那個活寶領頭喊：“劉老師萬歲！”

周舟他們也在跟着折騰。

“劉老師！”

“劉老師！！”

……

六個老師分別被安排到全場的桌子上，宋祁于他們這桌的兩名同學換了位置，中途轉去隔壁桌坐。劉亞君被李卓恺拉着到這一桌吃，正好坐宋祁于旁邊。

當老師的挺關心宋祁于，問她：“下午沒見到你人，回家了？”

宋祁于搖頭：“沒。”

劉亞君不啰嗦，說：“別忘了明天的

口語考試。”

宋祁于颔首：“知道。”

“下午是去見黎小姐了？”

“嗯。”

“難怪。”

宋祁于不懂，偏頭看了下。

像是隐藏了很久，劉亞君也不明着講，僅僅說：“她很關心你，之前一直在問。”

宋祁于又是一怔。

絕口不提高考前黎洛曾多次找到自己，為了宋祁于做過哪些，劉亞君适可而止，畢竟那是別人的私事，當老師的管不着。只是提醒宋祁于一下，更多了就沒了。

一盤盤菜品端上桌，鍋裏的鴛鴦鍋燒開，咕嚕冒泡。

剛從考場下來的土匪們餓昏了眼，抄起筷子就開幹，菜一上桌幾下就空了，連着上了十幾道肉，宋祁于愣是沒吃上幾口。

大孩子不講禮儀，搶食也是一種樂趣，飯桌上簡直熱鬧，那場景堪比過年放煙花。平日裏最斯文的孫昭在接連吃不上東西後，沒多久也變得“兇悍”，小姑娘搶得快，刷刷幾下就燙了一大筷子肥牛卷放宋祁于碗裏。

“祁于你快吃，等會兒都被他們搶沒了。”

宋祁于不太能吃辣，吃得很溫吞，細嚼慢咽的。

聚會到一個多小時後才稍微消停一點，這個桌子很快就只剩下幾個內向話少的，劉亞君被別桌的同學拉走了，李卓恺他們也四處湊，這裏吃兩口，那裏喝一杯，沒完沒了的。

十幾歲的孩子們還太稚嫩，一個兩個都亢奮，絲毫不為即将到來的離別感到傷心愁苦，反倒淩雲壯志，已經在期盼美好的大學生活。

對大多數人而言，高三結束就是掙脫牢籠，過了今天就自由了，從今晚起，有很多人就可以夜不歸宿、正大光明戀愛、開車、出去旅游……能做很多從不被允許的事，再也不用像從前那樣束縛。

班裏那幾對悄摸搞地下戀的被單獨拉出來接受洗刷，老師們都笑，其實早都知道。只有當事人以為自己藏得很深，偷偷談戀愛生怕被發現，可班裏的同學老師，甚至是隔壁其他班全都知情，早就是公開的秘密。

劉亞君對學生的青□□情不予評判，為人師表，她的職責到此為止，她對全體（1）班學生說：“祝大家前程似錦，考個好大學，将來成為棟梁之才。”

再去KTV唱歌，老師們沒跟着了，劉亞君對班長交代了幾句，讓注意安全，十二點前回寝室了在班群裏報個數。

沒有老師在場，班裏的同學都玩得挺開。對于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來講，鬧着讓小情侶親個臉就是極限了，一群長期被關在校園裏的學生這時候還是單純良善，還沒經歷過社會的浸潤洗禮，不被世俗的渾濁所污染。

誰都不瞎鬧，都适度。

唱歌就是真唱歌，進KTV了就搶話筒，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宋祁于受不了這群人難聽的幹嚎，但終究沒走，等着孫昭一塊兒，到點了才往學校宿舍去。

幾十個人結伴回去，一路上有夠擾民的。

前兩天還被全市人民捧在手心裏的考生們此刻着實招人嫌，有被半夜吵醒的市民爆脾氣，開窗朝着他們吼：“幹毛啊！吵你大爺的！”

班裏的男生來勁兒，跟市民對罵。

“逼崽子等着，老子不下來弄死你們……”市民氣瘋了，真要下樓。

一行人趕緊拔腿就跑，瘋了一般狂奔，唯恐被抓住。

孫昭拽着宋祁于跑最前頭，到了校門口累得氣都喘不上來，腿都發軟。宋祁于喝了酒，本來腦袋就昏沉，眼下更是胃裏都在翻騰。

這人單手支在膝蓋上，腰背微彎，氣息有點急促。

即使亂成這樣，那束花還是摟在手中，沒丢。

記不清後面是怎麽回的宿舍，又是怎麽睡下的，宋祁于行動不聽使喚，明明腦子裏還有意識，總覺着自己清醒，可擡腳都沉重。

花束被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宋祁于撐起身子，眼前的世界都在搖晃。

也不知道寝室門關沒關，宋祁于沒關，好像是孫昭将其合上了。沒勁兒再顧及這些，宋祁于酒品“挺好”，不亂來，沒搞亂七八糟的把戲，進去了就安安靜靜上床，蓋着被子就躺着，醉過頭了竟然鞋都沒脫，腦袋還沒挨枕頭就不省人事。

……

一夜短暫，無夢。

清早是被叫醒，臉上有些癢，有什麽摸了上來。

宋祁于擰眉，一時睜不開眼，不由得抓住作亂的手，還當是孫昭在拍自己。然而對方喊了聲，她渾渾噩噩醒來，待看清楚了，當即僵住。

黎洛好氣，又揉她一把，低聲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