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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這天外面的天黑沉, 烏泱泱的雲壓在上空，而書房裏的光比往常柔和，滿屋子都是溫暖的白色。

黎洛近乎是從後面圈着宋祁于, 全程比這人上心，一絲不茍地對待。打開網頁界面，按考試的順序, 從語文開始逐科往下查。

勻稱的氣息不時落在臉側, 一下又一下。宋祁于雙唇抿了抿, 拿出紙筆，平鋪在桌子上，一邊核對一邊記下扣分點。

估分是門技術活，這也是宋祁于多年讀書以來頭一次自己查答案估分。以往都是考完就結束，能得多少分是學校公示以後才知道, 宋祁于向來無視結果, 分高分低都挺随便, 反正盡力而為。這次不一樣, 黎洛在一旁教她, 前前後後讓對了三遍, 每一遍的要求還不同，且過後自個兒又上手給這人算了一次分。

黎洛在這方面更有經驗, 深谙閱卷的規律。

今年高考的語文和英語試題簡單，那相應的, 這兩科的閱卷要求必然更嚴格，尤其是在語文的閱讀理解和英語寫作部分, 肯定是扣分重項。

同理, 随之而改變的, 難度相對較大的數學和物理、生物這三科, 應該會放寬對應用解答細節要求以及部分問答題的标準，特別是數學，當難度較低時，往往會緊抓列式計算的過程，将其作為必要的得分點，這種時候反而很難出現滿分考生，反之則不然，為了避免兩極分化嚴重從而導致同一分數段考生過于集中的情況，一般是能給分就給分，能不扣分就不扣分。

宋祁于發揮出了應有的實力，語文選擇題全對，古詩詞這部分也還行，基本都踩中了要點，但閱讀這一塊就不咋樣了，明顯有些拉胯。好在這人作文沒寫偏，到底是議論文，只要核心沒問題，那基本也能卡在平均線以上。

根據往常的平均水平，宋祁于給自己估了個115，尤為謹慎。

在同樣較為薄弱的英語上，最終的結果還算差強人意，應該能有135以上。

至于數學和理綜，宋祁于對其很有把握。她數學全對，包括選擇題倒數兩道和最後的大題，除了解題過程有點差別，可算出來的答案一致。考慮到解題過程也有扣分點，宋祁于預估數學至少145分。

理綜三科中，宋祁于的物理和化學都發揮穩定，也是物理最後一個大題的解答過程和标準答案有點區別，其他地方全對。相比之下，生物就顯得非常一般，甚至不如平時的水平，兩處空着來不及寫的地方一下子就被扣掉四分，加上問答部分漏了一個小點，光是這一科就起碼丢了五分。這還是比較樂觀的估計，要是今年的審題标準比較高，多半還會有別的扣分點。

往年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就本省的普遍閱卷要求來看，理綜三科要得高分其實比語數外更難，每年都有數學、英語滿分的考生，但理綜上290分的卻少之又少。

宋祁于給理綜估的285分，不算低，和她以前的水平差不多。

總共算下來，至少能有680打底了。

這個分數挺符合宋祁于的平均水準，接近她在整個高三下班學期的基本線，在今年數學理綜整體偏難的大前提下也是非常靠前的了。

680分在以前不一定能進入附中前六十，但今年一定能進，還是可以擠進中等行列的那種。

畢竟宋祁于的英語确實沒拖後腿，語文高分考生太少，僅憑數學和理綜，她已經能穩穩超過99.9％以上的學生了。

這個分數在宋祁于預料之中，感覺還行，可黎洛并不滿意——宋祁于估分過于保守，俨然不是她真正的實力，差太遠了。

光是語文這一科，宋祁于給自己打分就是能扣的都扣，明明有幾處可以得分，然而這人沒算。還有英語寫作，本來前面就沒什麽扣分點，答案基本都對了，可她一上來就給作文扣了十分。

另外，僅僅是解題過程與标準不一樣，宋祁于就給數學少算了五分，理綜更是少了十分，這顯然就是亂來，一點不合理。

一面問宋祁于怎麽寫的，一面試着閱卷，黎洛不得已為之重算了一次，預估的得分和先前的680差了不少。

黎洛為其估分是七百多點，其中語文一百二十以上，理綜二百九多，數學接近滿分，英語快一百四十分。足足差出二十幾分，從前六十中等水平，立馬就變成了附中前十名。

高考的一分之差中間隔着鴻溝，幾十萬名考生的競争絕對激烈，往往是差一分，省排名就能差數十甚至上千名。

兩次估分差了二十幾，對比全省來看，很可能最後的排名不止差二十幾位這麽少。

高考的競争往往是中間層最大，分數越高，特別是七百分以上，那和680分完全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宋祁于沒考過這麽高的分，高二和高三上學期是語文和英語太差，後來這兩科倒是勉強補上來了，可大多數時候總分也沒到過七百多。

“今年語文和英語都不難，你又擅長數學和理綜，這個分數也在你能力範圍之內。”黎洛對她很有信心，“我也不是盲目算的分，都是按得分點來的，實際上可能還會再高點。”

宋祁于說：“孫昭他們也才六百六七，我們班裏最高的也沒這麽多。”

“各人是各人，他們也不能代表你。”黎洛接道，“他們應該也是壓着線估的分，最後的成績都會高一些。”

宋祁于沒底，倒不是懷疑自己，而是孫昭他們的确不高，大家都這樣，她估太高了肯定不保險，就怕後面又差一截。

黎洛說：“你現在知道的，也只是你們班裏走得近的那部分人的成績，其他同學，還有別的班級和學校，要是像你剛剛那麽算，估分跟真實排名肯定差很多。”

宋祁于明白，知道個中的彎繞。

對少數成績優異的學生而言，估分的作用還是比較大，就附中這邊的慣例來看，等明天班裏和學校的大致統計結果一出來，有的學生這時候就可以提前開始确定學校和專業了。

比如宋祁于這一類，眼下已是相當于一只腳跨進清北的大門了，那她接下來要考慮的大致目标就有準了，而不是像別的學生那樣，還得反複翻往年的分數線，忐忑等着最終成績出來了，才能暈頭轉向地在諸多高校和各種五花八門的專業裏扒拉出自己或許能去的那些。

宋祁于猶豫，眉頭緊鎖。

黎洛偏頭看了看，好笑，拍她的胳膊示意別瞎琢磨：“現在只是估個大概，擔心那麽多做什麽。明天你們劉老師會登記你們的估分情況，到時給她一個平均值就行，別太低了就可以。”

思索半晌，宋祁于問：“會在班裏公布估分？”

“不會，”黎洛說，“但很可能會找估分比較高的談話，提前聊聊，了解你們的意向學校和專業。”

“哦。”

“不用太在意，沒什麽的。”

“沒在意。”

“放平心态。”

再跟宋祁于講了些有關報志願的技巧，還有後面多半會有選學校“談判”，應該怎麽提條件，黎洛說了很多宋祁于所不了解方面，把經驗都教給她。

高校搶優質生源不是稀奇事，有的規矩很活，其實可以為此多争取些利益。黎洛不放心宋祁于，小孩兒光顧着學習了，以前在淮安鎮必然也不了解這些臺面下的事，所以專門加以叮囑。

估分而已，只是現階段的預測，又不是真的成績下來了，宋祁于不驕不躁，處之泰然。不去想那麽遠，究竟能不能上都是後話了，宋祁于想了想，還是取中間值，斟酌過後決定報690分發給劉亞君。

黎洛站後邊看着，任由這人自行處理。

班裏好些人都在提前對答案，劉亞君今晚忙不過來，沒回消息，不知道看到了還是沒有。

退出原本的網頁界面，黎洛一只手搭在宋祁于左肩，身子依然低着。

宋祁于坐直了不動，旁觀黎洛切換網頁、登陸賬號，換到另一個網址裏。

“這是我之前租的房子，你看一下。”黎洛說，“看看合心意不，不行還可以再換。”

宋祁于對此沒意見，自是滿意。

黎洛問：“那就定這個了？”

宋祁于颔首：“可以。”

“那你要哪個房間？”

“都行，你先選吧，另外那個就是我的。”

“兩個房間都差不多大，不過其中一間有飄窗和衣帽間，風景好一些。”

“那就給你，我也不常在，用不上這個，待學校裏更多。”

“也行，另一間其實更适合你一點，裏面有個小書房。”

“嗯。”

……

黎洛還是靠在背後，一直沒讓開。

坐久了不舒服，腰背都僵，宋祁于往後仰了點，險些抵她懷中。

天氣熱，黎洛只穿着一件輕薄的上衣，即使是還沒挨到，可她仍舊能清晰感受到面前的人的細微動作。

黎洛這時也在看屏幕，沒能及時做出反應，還在伸手點鼠标，腰身又往前挨了挨。

兩個人這下才是又挨上了。

不經意的，宋祁于的手臂碰到了黎洛的胳膊，黎洛也半是接住對方，乍一看像是将其攏在身前。

雙方的距離和姿态瞬間就變得親密，有些不對味。

宋祁于一滞，停住。

黎洛耷下眼皮。

兩個人都慢了下來，适才還在說着正事，這會兒卻都沒聲兒了。

身後的柔軟溫熱，貼合着。

宋祁于明顯感覺得到，似有若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