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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電光火石間,蘇陽扔掉傘,一把扣住餘淵手腕,“跑 ,快跑。”
從幾個膘肥體虛的小混混面前逃跑,是餘淵這漫長一生中從未有過的特別體驗。
餘淵始料未及,被拽着往前。
蘇陽帶着他穿過綠化帶,抄近路來到一處院牆下。紅磚牆殘破,有個不足半米高的小缺口,斷面布滿青苔,泥土混着雨水變得黏膩不堪。
這才沒過幾分鐘,特別體驗再度發出邀請。
這時蘇陽肩膀處的疼痛更明顯了,語氣生硬催促道:“鑽過去,快點。”
“?”餘淵,“…………”。
“你……算了。”蘇陽轉念一想,陳越不認識餘淵,不跟着跑也行。于是他把小白放下地,推出洞口,自己也跟着彎腰擠出去。直起身的瞬間被身側站着的餘淵吓一跳 ,“你……你什麽時候出來的?”
相比較他的狼狽姿勢,餘淵一派氣定神閑,撐着的傘向裏側傾斜了點,罩住一大一小,淡定問:“現在往哪走?”
“前面街口右轉就到了。”不知怎的,蘇陽繃緊的神經松弛下來,覺得身後追來的幾個人也不算什麽大問題。
事實的确如此,在陳越看清餘淵的下一秒,臉色煞白,整個人癱坐在座椅上,根本沒追來,也不敢追。
咖啡館開在偏僻社區,客流量可想而知,諾大店面中沒有一位客人。
蘇陽選了角落位置。餘淵猶豫幾秒,在小白期待的眼神中跟着坐下來。
蛋糕和飲品出餐很快,小白同時擁有兩鐘甜品,芝麻大點兒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剛才發生的一切被他抛擲腦後。
一路慌亂蘇陽顧不上肩膀,這會兒坐下來才發覺痛感強烈,他試着活動了下關節,被尖銳痛感刺得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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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淵原本想問那些人是怎麽回事,話到嘴邊微妙地變成:“手怎麽了?”
“可能搬東西扭傷。”蘇陽收斂住表情,用盡量輕松地語氣說,“不動就不會痛,沒事。”
他的額發被雨水打濕,露出光潔額頭,襯得眼神有種純粹的清透感。
餘淵見過無數漂亮臉蛋,明豔的、氣質的、異域風情的。他能從每一雙眼睛裏輕易讀到欲念,或多或少。但像蘇陽這樣極少,這種情況,絕大部分屬于隐藏得好,說白了是段位更高,目的不顯山露水。但無妨,錢能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原木餐桌上安靜了會兒,只有小白握着金屬叉觸碰瓷質餐碟,發出脆響。
兩個成年人各懷鬼胎,又默契地覺得該說些什麽打破沉默——
餘淵:“剛才那人……”
蘇陽:“你也是……”
蘇陽向來不争不搶,說話也一樣,立馬表示:“你先說。”
“那人怎麽回事?”餘淵問。
蘇陽挑重點把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
餘淵只安靜聽着,手邊一杯起泡水始終沒動過,最終平靜下定論:“交給我。”
凡事靠自己的慣性思維使蘇陽下意識推辭:“不用,我自己處理。”
餘淵有些生硬地反問:“你能處理好?”
蘇陽心虛垂首,自己所謂的處理不過是帶着小白東躲西藏罷了。
氣氛一度變得有些僵,連小白都察覺了,含着奶油緊張地看向餘淵,不安中帶着無法忽視的抵觸情緒。
餘淵盡收眼底,不想兒子對自己有這種認知,遂換了更溫和更體面的說法:“沒有質疑你的意思,我也是小白的父親,類似身份安危方面的問題,我更有經驗。”
他語速不快,卻隐含讓人信服的篤定。
蘇陽成功被說服。眼前最大問題解決了,仿佛肩膀疼痛都沒那麽難挨。
他抽出紙巾幫小白擦嘴角奶油,聽到餘淵不緊不慢又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擡起頭,蘇陽喉結滾動,空吞了下,真誠問道:“你也是薩摩耶嗎?”
餘淵露出平時很少見的詫異表情,但沒失态,“什麽?”
小白圍觀全程,對父親此刻的處境十分感同身受,好心幫忙解釋:“叭叭,我說過很多次啦,我真的不是狗狗,所以父親也不是狗狗。”
視線轉開,蘇陽猛灌一大口冰咖啡,強裝淡定地道歉:“不好意思,誤會了。”然而也不過是表面淡定,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的疾風驟雨堪比飓風過境。
“沒事。”餘淵看出他的尴尬,巧妙轉移話題,“看你整理行李,是準備搬家?”
“嗯。”
下一秒餘淵轉向小白:“想吃冰淇淋嗎?”
欸?還有這種好事?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小白兩眼放光,直點頭。畢竟像蛋糕、糖果、冰淇淋之類的甜食,都在爸爸嚴格管控範疇,偶爾才能吃到。
餘淵指了指點餐臺:“自己去那邊點,坐在那裏吃完了再回來。”
小白很不解,為什麽要這樣。但冰淇淋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他下意識看向蘇陽,用眼神征求意見。
蘇陽當然知道,這是要把孩子支開談正事了,于是點頭示意他可以去。
小白一離開,餘淵便開門見山地說:“這些天辛苦了,作為回報,你之前的麻煩我會妥當處理,額外再給你一筆錢,同時我希望你能離開海市。”
言下之意,陳越我會解決好,孩子我帶走,再給你一筆錢,至于你,只要不待在海市,愛去哪去哪。
餘淵的手臂壓在餐巾上,指尖一下下輕點着,所有的一切細節都在昭示着勢在必得。
蘇陽突然意識到,餘淵從進入咖啡館起,都在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接觸,包括座椅和桌面。
巨大的落差橫亘在他們之間。自己既不能給小白優渥的物質條件,更沒辦法護他周全。空有一腔責任和愛意,卻是最沒用的東西。
如果理智地想,眼下局面不正是他起初所期盼的嗎?小白有了更适合的去處更合适的父親,而自己也能開始新生活。
但這一個多月相處下來,24小時形影不離的小尾巴,突然間就要分開……這一刻蘇陽的腦子裏很亂,不自覺看向不遠處的小白。
小白對這邊一切渾然不知,冰淇淋吃得很開心,彎起眉眼回應了叭叭一個沒心沒肺的笑。
洞悉人心餘淵是行家,在一則壞信息後給一則相對不那麽壞的信息,往往比直接說更容易被接受。
他見時機到了,順水推舟提出了原本準備好的方案:“我在市區有一套公寓,三天,想個合理的說法,跟孩子好好告個別。”
蘇陽沉默不語,但他除了答應別無選擇。
錢忠受遣送父子二人去市區公寓,在這之前蘇陽獨自回了趟租屋。
‘吱嘎’一聲防盜門打開,按亮玄關頂燈,照出客廳裏一片狼藉。
蘇陽左手吃力地挪開疊放在一起的紙箱,原本兩人份行李混着打包,如今要重新拆裝。
聯想到咖啡館裏餘淵對陌生環境的排斥,蘇陽明白過來他進門時為何猶豫。收拾到一半的物品放回紙箱,都不需要了,小白會有更多更好的。
最後,他只随意拿了些夠三天換洗的衣物。
錢忠照看小白,等在樓下。
他盡心盡職,對接回小少爺這件事格外上心。原先出門随身備的都是些消毒清潔用品,現在又添了許多零食。還特意向公司裏有孩子的年輕職員虛心請教,小朋友會喜歡吃什麽玩什麽,一一寫進備忘錄。
小白系着安全帶,腰板挺得筆直,雙手規矩放在膝頭,看起來懂事乖巧,活脫脫迷你版先生。錢忠怎麽看怎麽稀罕,好像一天前咬牙切齒要把毛賊揪出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副座駕上一大袋零食,被錢忠獻寶似得一樣樣呈到小少爺面前,操着老年夾子音讨好地問:“這個呢?棒棒糖要不要吃?”
棒棒糖屬于被拉進黑名單的食物。雖然叭叭安慰過小白大叔說得是禮物,其實他聽清楚了,那人明明喊他怪物,他知道的,怪物是很不好的稱呼,他再也不要吃棒棒糖了。
再者小白隐約察覺出不對,父親應該不是來接他們去漂亮房子的,不然怎麽自己一個人先走了。他的心情實在有些糟糕,但爸爸教過他,不能不應話這樣很沒禮貌。
小白看着前排這位長得有點兇,聲音卻很奇怪的老爺爺,搖搖頭:“謝謝爺爺,我不吃。”
錢忠聽到小少爺這麽稱呼自己,一哆嗦,棒棒糖險些掉了,疊聲拒絕:“使不得,使不得,叫我阿忠就行。”
小白不懂,但聽話照做了:“哦。阿忠爺爺,我叭叭怎麽還不回來,我有點想他了。”
“把爺爺兩個字去掉,其他叫什麽都行。”錢忠無奈,“應該快了,要不要阿忠用手機給你放奧特曼?”
兩人正說着,蘇陽回來了。
汽車啓動,錢忠從後視鏡窺探座位上的小少爺,安全帶怎麽也不肯系了,幾乎整個人挂在蘇陽身上。蘇陽不知說了句什麽他聽不懂的話,逗得小少爺咯咯直笑,活潑得跟剛才判若兩人。
錢忠突然覺得雖然這位風評不佳,人品也不怎麽樣,帶孩子還真有一手。而小少爺端正規矩時是很好,但孩子嘛,還是活潑些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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