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父親, 小藍好喜歡吃這個胡蘿蔔哦。”小白拿着一顆新鮮胡蘿蔔喂馬喂得認真。

小馬駒咀嚼速度很快,眼看着一根完整的胡蘿蔔就被啃掉大半,餘淵連忙收起手機,“行了, 給我, 小心它咬到你的手。”

小白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卻聽話地松了手,然後奶聲奶氣地問:“叭叭他答應跟我們一起吃晚餐了嗎?”

“嗯。”餘淵輕輕應了聲,聽到兒子歡呼:“耶!那我今天要吃火腿芝士披薩。”

一起吃晚餐是小白先提的,恰好合了餘淵的意,有些話可能當面說比較妥, 便順水推舟發了信息。

小馬駒連吃兩根胡蘿蔔,開始三心二意不肯好好吃了。餘淵把剩下的半根丢回食盒,看了眼時間還早,對兒子說:“走吧,牽着小馬散散步。從今天開始, 你每天下課後自己牧馬,這樣它才會跟你親近, 今後配合起來也會更默契。”

小白接過父親遞過來的缰繩, 在手掌上纏了兩圈拽緊, 煞有其是地點點頭, 表示十分感同身受:“嗯, 我知道的,就像叭叭每天帶我出去散步一樣,我特別開心, 就更愛他了。”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餘淵默默尾音漸弱,細細一想, 似乎确實沒差,笑着順手揉了把兒子被風吹亂的發頂。一擡頭,看到錢忠來了。

他微揚了下手,示意錢忠等等再說,而後目光掃向候在一旁的馬工。

馬工會意,幾步走近前,訓練有素地站在小主人和馬之間。

餘淵這才放心走開,站定在幾米開外,問錢忠:“如何?”

“那狗東西用別人身份信息躲了兩天酒店,一直不敢出來。但剛才一打照面就全招了,算他識相。邀請函确實是慎之特意給他的,二人之前并無任何人情往來。”錢忠神情嚴肅,越說越激動,“想想便知,一個上不了臺面的暴發戶,這種場合怎麽夠看,還妄想當我們嘉平的嘉賓,我呸。”

錢忠向來談吐有分寸,很少如此出口诋毀人,想必也是氣極。當時聽聞此事只恨自己不在現場,不然肯定要一手杖敲得那狗東西,斷手斷腳腦袋開花。

餘淵心下了然,原本就猜到這事跟徐慎之脫不了幹系,所以有意讓錢忠約他出來一探究竟,現在探也省了。

他遠遠看着兒子跟馬互動,問道:“現在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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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小白正把手貼在馬駒臉上,自前額向下輕輕觸摸它,一臉得意,又很歡喜地朝餘淵大喊:“父親,看我!”

餘淵不掃興地揮手回應兒子,耳邊是錢忠憤恨的說話聲,就挺割裂的。

錢忠冷哼了聲,說:“在地下室,先關幾天再說。就當做回好人好事,給那狗東西減減肥。”

餘淵淡淡瞥錢忠一眼,“丢別院去,別髒了我的酒窖。慎之那邊約好了?”

錢忠一點頭:“約好了,六點。但是……會不會來不及?”他的意思是,會不會趕不上跟蘇陽的約定時間,他知道蘇陽向來守時,只會早不會晚。

“不會,幾句話說一下很快。”餘淵看到那邊互動已經發展到馬駒在舔小白手心了,眉毛不自覺擰起,擡腳走過去,“去洗手,該走了。”

小白雖玩心正濃,但馬上要跟叭叭一起吃晚餐更吸引他,乖乖收回了手,任馬工牽走小藍,“哦,那好吧。”說着就要去拉父親。

餘淵無情地躲開了,“自己走,洗了手再牽你。”

小白上了一天體能課緊接着又溜馬,早就覺得累了,從馬場到主樓怎麽也有七八分鐘的路程,還沒人牽着走,這也太慘了吧。他故意磨磨蹭蹭走得很慢,幾乎可以用挪來形容。

“走快點。”這是一分鐘時間裏餘淵第二次忍不住提醒兒子。

小白秀出招牌無辜眼,“可是我真的走不快,只能這麽慢。”

餘淵拿兒子沒辦法,往回走兩步,把他撈起來抱住,剛想說下不為例,就被兒子一把捧住臉,親了一下:“我跟父親世界第一好。”

“…………”餘淵後悔了,本來只用洗手,現在卻要洗臉……

錢忠慢兩步走在他們身後,把這一切看得清楚,抿着唇樂不可支,悄悄對小白比大拇指。小白雖不懂阿忠為什麽要這麽做,但他知道,大拇指是誇獎的意思,回了個甜甜的笑。

徐慎之訂的日料餐廳就在公司附近,比鄰嘉信中心,步行可達的距離,想來有意為餘淵考慮。只是他不知道,餘淵今日沒去公司,陪了兒子一天,從上馬姿勢,到如何跟随馬匹運動節奏減少彈跳,事無巨細親自教導。也難怪小白被抱就肯賞臉附贈一個親親。

錢忠開車,兩父子很和諧地坐在後排。

餘淵看了眼微信,對話框裏是徐慎之發來的未讀信息,他沒耐心逐條看,大致掠過,熄了屏幕,對兒子說:“等下讓阿忠帶你去買個玩具。”

小白疑惑了,“為什麽買一個玩具?”

餘淵最近看了本關于兒童教育的書,正嘗試以平等的心态對待兒子,所以耐心為他解釋:“晚飯前父親要處理件事,你乖乖跟着阿忠,等我好了接你。”

小白更疑惑了,這都什麽跟什麽,他關心的哪是這些。他的喜悅和不快都直白地寫在臉上,此刻嘟起小嘴巴:“可是父親你買玩具都是一次買好多的,為什麽今天只能買一個呢?”

餘淵:“…………”

一片苦心終究是錯付了。他無奈地看着兒子:“這是你爸規定的,一次只能買一個。有什麽異議,你自己找他問吧。”

小白一聽是蘇陽,頓時偃旗息鼓不再有任何異議,哪裏還敢去問,“好吧,一個就一個吧,那我要買個大的。”

錢忠方向盤打得開心,大着膽子接腔:“好,買個比人還高的吧。”

說完用後視鏡偷偷瞄,餘淵第一次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唯有錢忠知道,最近先生不練字看書玩金繕了,所有業餘時間都用來拼樂高。書房堆了好多零部件,只因小少爺一句———‘我想要樂高米奇歡迎我回榕園家。’

一路上有小白不停發問,時間過得很快,停好車,錢忠帶小白去買玩具,餘淵進了沿街一家日料餐廳。

餐廳內一片靜谧,沒有一個客人。前臺原木桌面上,荷葉造型香托中央焚着支日式線香,淩冽幹淨的木調雪松香氣,有種天高雲淡的開闊感。想必又是徐慎之有心之作。

接待人員微笑着迎上來,“餘先生嗎?”

餘淵略微颔首。

“請跟我來。”

侍應生為他推開木質格栅門,日式榻榻米包廂寬敞,徐慎之聽到動靜正要起身,“哥,你來了。”尾音上揚跟表情一樣帶着欣喜。

餘淵擡手制止他,轉身對侍應生揚了揚手。侍應生躬身退下,帶上格栅門。

徐慎之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很久,久到餘淵所有察覺,才垂眸為他斟茶,“玄米茶,嘗嘗。喝不慣再換。他們這裏大廚是從米其林三星挖來的,刺身尤其新鮮,知道你晚飯吃得少,特意…………”

餘淵手指輕點桌面,緩緩吐出兩個字:“不用。”迎着徐慎之錯愕的目光跟他對視,“給你一周時間,離開海市,手續阿忠會辦。”

拿着茶壺的手一顫,壺摔在桌上,茶水四濺,徐慎之連忙抽紙巾為餘淵擦拭袖口,被他生硬地推開。

徐慎之擡起臉,怔怔的,每一字都聽懂了,但連在一起是什麽意思他不明白,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怎麽好好的突然叫我離開……”

“你做過什麽自己心裏清楚。從前不在我眼前也就罷了,如今越發沒底線。”

徐慎之跌坐回草編蒲團上,不敢置信地說:“我只是讓你看清姓蘇的真面目,那些爛事如果不是他自己做的,怎麽會被人糾纏?我沒錯,我是為哥好,我不想你被他蠱惑被他騙!”他越說越激動,近乎歇斯底裏地吼,“憑什麽讓我離開,該離開的人是他!他該死!”

餘淵眉頭緊緊蹙起,不欲跟他再争辯,利落起身,“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徐慎之見餘淵要走,慌張地跟着站起來,他慢慢走向餘淵,腳下像踩着深淵上的鋼索般小心翼翼,“算我逾越,不該管,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原諒我這次。再說他也沒什麽損失對不對,別讓我走好不好?”

餘淵在門邊止住腳步,半側過身,“他不是你說得這種人。”

嫉妒到扭曲的心受到重重一擊,求饒變成了孤注一擲,徐慎之發瘋了般嘶喊:“為什麽維護他,我最多只是不給他博物館的項目,讓他白忙一場,但不影響他是個不要臉到處睡的爛人,那個孩子你真确定是你的嗎?別到頭來替別人…………”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臉上便挨了一巴掌,甚至來不及體會臉上的刺痛,後背重重撞上硬物,帶倒裝飾屏風,狼狽摔在地上。後背的痛感一直蔓延到心尖。

餘淵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地冷冷說:“明天就滾,永遠不許回來,別讓我後悔救過你。”

木質推門被打開,又在一陣由近及遠的腳步聲後,徐慎之才如夢初醒,發瘋似地追了出去———

“哥,我知道錯了,哥,你聽我解釋,我再也不敢了,你讓我走我會走的,但是別這樣對我行不行!”

他的哭喊聲在幽長的走廊回蕩,餘淵甚至連離開的背影都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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