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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昨天下午發生在電梯間的奇聞, 經口舌相傳,類似于‘我告訴你個小秘密,你別跟任何人講’,結果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鐵瓷閨蜜。逐級添油加醋, 擴散至嘉平各個內部微信小群。
無論單純好奇八卦的小職員, 還是比普通吃瓜群衆更有渠道窺探的高管, 人人熱衷于挖掘老板的私人生活故事,仿佛眼睛裏都裝着攝像頭,還帶雷達的那種。
午休剛過,茶水間便成了打探情報、交換信息的驿站,黑咖啡和紅茶都提不起打工人的精氣神, 一聊到這事兒,個個抖擻。
錢忠進來的時候,正好撞到付坤在跟財會專員八卦,“真不知道什麽內幕,我消息還沒你們小姑娘靈通呢。”
財會專員三十好幾了, 聽付坤這麽稱呼她,笑得花枝亂顫, 慷慨分享自己獲得的最新情報:“我小姐妹就是當事人之一, 親眼看到餘總追着人求饒, 人家眼皮都不擡一下。我的天, 這是什麽大爽劇。”
付坤瞳孔震顫, “大庭廣衆求饒?這麽刺激!”
“哎呀,我咖啡好了,回了。”財會專員給端起咖啡,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折返回來補充:“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一轉身看到錢忠,立馬垂眉斂目, 高跟鞋踩出風火輪的氣勢,溜了。
一般職員接觸錢忠不多,往往被他威嚴的外表唬住,付坤相處過,知道那只是紙老虎花架子,甚至還厚顏無恥地将他當成人脈,“對方到底什麽來頭啊?你肯定知道是不是。給小兄弟透露一點呗。”
錢忠無奈搖搖頭,有點免疫了,在付坤之前,已經被不下三個高管打探過了。
付坤不死心,殷勤地幫他倒茶,“說說呗,哪路大俠啊,也算為我們底層人民出了一口氣。好想親臨現場,看餘總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錢忠冷不丁環顧四周,餘光帶到餘淵正朝他們方向走過來,臉色頓變。他微妙地走動兩步,換了個站位背朝外,試圖搭救付坤,“快別說了,換個話題。”
付坤視線越過錢忠,見人遠在走廊另一頭,對他的謹小慎微嗤之以鼻,“怕什麽,二十好幾米開外呢,絕對聽不到。”
聽不聽的到是另外一回事,關鍵他視力很好,異于常人。
急切眼神化作憐憫,錢忠無奈地吐出四個字:“他會唇語。”
付坤大驚失色,手中續杯的茶壺險些拎不穩,手掌掩着唇,哆哆嗦嗦問:“你看我還有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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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忠一臉惋惜,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愛莫能助,“趁早自行埋了吧。”
*
入冬後的第二波寒潮南下,從北方一路侵襲至沿海。天陰沉沉的,純白巴博斯拐入繞城高速。開着的廣播正在播報天氣預報,提醒聽衆朋友們,注意防寒保暖,妥善安排出行。
後排座位上,蘇陽正在手機上刷着天氣信息,“高速會不會封道?如果天氣實在不合适,改天去也行。”
冬天去海邊露營就夠離譜了,更別說還有冷空氣。早餐桌上蘇陽已經打過一次退堂鼓,但看小白一臉期待的樣子,生生忍下,硬着頭皮出了門。這會兒聽到天氣預報這麽說,擔心起來。
小白坐在安全座椅上,停下晃悠的腿,“啊?為什麽不合适?”
餘淵單手把着方向盤,關了廣播,“既然出來了就別想那麽多,有應對裝備。如果天氣實在糟糕,附近也有安全屋,阿忠派人收拾過。現在回去,感覺小東西會哭一整晚。”
小白馬上點頭附和着說:“嗯,我真的會哭一整晚。”
蘇陽順勢揉他後腦勺,“會哭真了不起,怕了你了。”
陰天能見度變低,安全起見,餘淵特意放緩車速。
過了十多分鐘,小白腿都晃悠累了,沒耐心地問:“為什麽還沒到?我想快點到。”
餘淵在中控屏幕上切進車載導航,“早呢。最少還要一小時。”
小白對一小時沒概念,過了沒十分鐘又問:“還要多久到啊?為什麽這個車跑得比我還慢。”
“就你話多。”蘇陽冷冷瞥他一眼,“要不你下車跑過去吧。”
小白認真思考了下這個辦法的可行性,然後提問:“可是我不認識路怎麽辦?”
蘇陽不假思索地建議:“可以讓你父親帶你一起跑,反正你們毛厚也不怕冷。”
被無辜殃及的某大狐貍,“…………”
小狐貍被帶歪,那豈不是沒完成阿忠給的任務,第一時間猛搖頭:“那不行的,阿忠說必須完成任務,這樣才給我看三次動畫片。”傻小子說着戳出三根手指,比了個OK。
蘇陽不忍直視,幫他矯正手勢,“那是OK,這樣才是三。”逐漸意識到不對,“等等,剛才說什麽來着。忠伯跟你約定什麽了?”
小白繼續晃蕩着小短腿,脫口而出:“就是要讓叭叭跟父親一起帶我去海邊露營的任務。”
“哈?”蘇陽聽得清楚明白,作勢要揍人,“你長本事了,敢在我們背後搞小動作了?!”
小白見大事不妙,無計可施只好揪緊雙眼,“哎呀,我困了,我睡着了。”
蘇陽冷哼一聲,好心提醒:“太假了,睡着眼睛沒有這麽用力閉的。”
小傻子很配合地“哦”了,眼皮稍微放松了點,“現在這樣對了嗎?”
開着車目睹了全過程的餘淵,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蘇陽,跟他對口供:“小東西說,是你先答應他的。”
“他也是這麽跟我說的。”蘇陽輕輕揪了一下兒子的耳朵,“你最好一直睡,別醒來。”
結果某白還真憑本事把自己給哄睡着了,到達目的地了都沒醒來的趨勢。
地點是餘淵選的,四周山路蜿蜒,臨着海岸線,能看到海,卻在山腰的背風處。冬天海邊風大又濕冷,實在不适合露營。這裏已經是這個季節,所能找到最合适的地方。
車輛停在露營地不遠處,是小白哭起來就能聽到的安全距離。這個天氣別說營地沒有游客,即使方圓五公裏都不一定有人。
山上比市區溫度低很多,蘇陽裹着厚厚的羽絨服,脖頸間一條寬大的羊絨圍巾,幾乎半張臉埋進去,露出的鼻尖微微泛起紅。他沒有徒步露營經驗,在寒風中研究了會說明書,按照步驟彎腰打地釘,突然間感覺到風停了,體感也沒那麽冷了。
果然,下一秒有溫熱氣息靠近,“這種Y型的地釘壁厚有限,頂端系繩子相對薄弱,只适合用在松軟地表,選這種圓柱形或者方形釘更合适。”
蘇陽下意識擡頭,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側臉,近到直而密的睫毛都在眼前根根分明。深埋在衣領下的喉結不由自主滾了滾,蘇陽整個人心猿意馬起來,哪還聽得進去啊。
餘淵見他走神,很不解風情地咳了一聲:“看這,別看我。”
蘇陽覺得丢臉,另一方面又十分心虛,釘子往小工具盒裏一丢,不高興搭了,“不适合的釘子帶出來幹嘛?”
餘淵不知他為何突然生氣,但知道一定是因為釘子,很沒立場地妥協了,“其實……非要用Y型的也不是不行。”
聽他這麽說,蘇陽反而不好意思起來,重新撿回所謂更合适的地釘,“有更合适的為什麽不用,我是這麽小氣的人嗎?”
餘淵警覺地避開陷阱,違心道:“你當然……不是。”
蘇陽沒有這麽好糊弄,定定看他一眼:“為什麽停頓了一下?”
餘淵有限的共情能力快摩擦出火星子了,是小白救了他,醒來看到車內空無一人,不負衆望地大聲哭喊着:“叭叭~~!你不是說出差前一定會告訴我的嗎……嗚嗚嗚~~”
蘇陽很無語,直起身朝車走去,“這呢,自己開門出來。”
小白推開車門,從腳踏板上出溜下來,看到眼前景象,連哭都忘了哭了,“叭叭,我喜歡這裏,我想一直住在這裏。”
“想得美,頂多就一晚。”蘇陽大跨步上前,把兒子抱起來用自己的外套包住,“冷不冷?”
小白不怕冷,但因為最近都沒有跟蘇陽一起睡,十分懷念他的心跳和懷抱,小臉緊緊貼在爸爸胸口,一個勁點頭,“嗯嗯嗯,很冷的。”
下一秒,就被一旁穿着單薄的老父親拆臺,“他不怕冷,不用顧着他。”
小白往蘇陽懷裏更深處鑽,此刻深深後悔,早知道還是帶小藍了。
沒有了蘇陽的‘幫助’,餘淵帳篷搭得很順利,在兒子詢問第二次‘好了沒有?’後很快便完成了。
一室一廳帶天幕,即便三個人都鑽進去,也不會特別局促。
夜幕降下時,爐火和露營燈都亮了起來,最暖和的位置自然讓給蘇陽。融融暖光裏,瓦斯烤盤上的牛肉和迷疊香滋滋冒着香氣。不遠處,海浪拍打礁石一聲聲錯落起伏,成為這一刻絕妙的天然背景音。
小白叽叽喳喳着吃了很多,又喝了半杯牛奶,實在喝不下了,才被蘇陽抱着去簡單洗漱。回來鑽進自己的小睡袋,合着睡袋滾到蘇陽身邊,跟他緊緊貼着。小白對這一切都十分稀奇又興奮,一口氣聽了五個故事仍絲毫沒睡意。
繪本才帶了三本,車轱辘輪完第二遍,蘇陽口幹舌燥,把書丢給餘淵,“該你了。”自己戴上耳機退到一邊躲清靜。
手指挑開側窗一點縫隙,夜幕中繁星點點,月光螢螢,安靜得有種全世界只剩他們三人的錯覺。指尖一松,視線轉回帳內,耳邊恰好換上一首輕柔音樂,看着眼前滿室溫馨,他的心裏更加柔軟幾分。
歌聽到一半,一只耳機被人取下塞回手中,若有似無的觸碰自後頸輕輕掃過。繼而磁性低醇嗓音抵在耳側,“終于睡着了,要不要把兒子挪過來點。”
屬于餘淵的吐息撲打在蘇陽耳廓上,像過了電,細密的刺麻蔓延直達心尖,饒着他的心,又癢又難耐。
他以為自己的驚慌失措被昏暗燈光藏得很好,肆無忌憚地看餘淵,過了好久才說:“好。”
餘淵保持坐姿,把小白連人帶睡袋抱起來,放回原來的位置上,低沉着問:“在聽什麽歌?”
蘇陽鬼使神差取下藍牙耳機,雙臂越過兒子伸過來,分別塞進餘淵左右耳朵裏。
悠揚曲調中,餘淵聽到溫柔男中音正唱到高潮部分:
【像盆栽需要陽光灰雁需要風浪
像鯨魚需要海洋
像今晚需要月亮
想感謝所有的屬于這一刻
把我們的心鏈接在一起的此刻。】*
晦暗光線足夠餘淵看清,不到一米距離外的蘇陽隔空對他無聲地說了四個字。
他用口型說:‘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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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