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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臨行前最後一個工作日, 辦公室裏氣氛熱烈,露露和小郭特意點了下午茶,歡送兩位老板。但怎麽看,都更像是為自己慶祝, 迎接随意放飛的一周美好生活。

蘇陽不掃大家的興, 淺嘗兩口蛋撻, 要了杯比較清爽的果茶,踱步至窗臺邊。

文竹在公寓飄窗上休養了個把星期,恢複得鮮翠欲滴,眼看枝葉都大了不少,昨天剛被他帶回公司, 擺在陽光稍充裕的綜合辦公室窗臺上。

他拿起噴壺噴了幾下,葉面綴滿細小霧狀水珠。

露露捧着奶茶走近湊熱鬧,“小蘇哥,你這盆是新買的嗎?”

蘇陽放下噴壺,“不是, 還是之前那盆,拿回去曬了一周太陽救活了。”

吸一口奶茶, 露露含着珍珠模糊不清地誇道:“真厲害, 之前眼看着都快不行了, 我還以為植物也興回光返照那一套呢。”

結果還真被她一語成谶, 當天下午文竹就變得奄奄一息, 葉片大面積枯黃耷拉着,仿佛早上翠綠只是粉飾出的假象。

蘇陽收尾手頭工作,出來看到以為自己眼花, “奇怪,昨天早上拿過來還好好的。”

耿樂遠遠看到他又在擺弄這盆綠植, 關了電腦走近,“如果不是入駐前找專業團隊測過,我要懷疑辦公室是不是有毒了。”

當然不是辦公室的原因,有問題的只是文竹本身罷了,被餘淵靈氣将養着才得以延續生機。

只是蘇陽不知道,更不會往那方面去想,他把花盆放回原位,“你下班前說有話要講,是什麽?”

“梁凱的事,監控視頻證據不足,沒法定性為侵犯商業秘密。他一口咬定是意外,并攬下大部分責任,岚圖降職清退處理了幾個相關職員。我咨詢過熟悉的律師,說起訴意義不大。你怎麽看?”

耿樂全程沒有提及任何背後第三人,并把選擇權抛了出來。

梁凱即便不涉及法律層面,但跟洩密這樣的事沾上,足以令圈內避之不及沒公司再敢用。何況這樣的結果本來也不是蘇陽在意的,他關掉最後幾盞照明燈,“你看着辦就好,我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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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知道了。但也不能就這麽放過他,據我所知他已辦好加國留學手續,那就讓他人還沒到,剽竊的臭名先播。”

蘇陽隔着辦公室跟他對視一眼,原本理智上想勸的話變成了更随心的:“你高興就好,但別太過火了。”

“這才哪跟哪啊,他應該慶幸最後沒有對我們造成實質損失。”耿樂路過窗臺邊,拿起枯幹至看不出原貌的小花盆,随手薅葉子,沒兩下就禿了,“都幹了,還留着幹嘛?枯枝影響風水懂不懂。”

“你一ABC還信這個?那扔了吧。”蘇陽徑直往門口走,“今晚早點睡,證件檢查一遍。走了。”

花盆丢進垃圾桶,耿樂快步跟上前,“你是我老婆嗎,這麽關心我。”

蘇陽無語地瞪他:“我是你爸。”

誰知耿樂一點也不介意,甚至主動自降輩分,“如果不能有小白白這麽可愛的兒子,有個這樣的弟弟也不錯。”

蘇陽徹底敗給他了,懶得繼續理論,扭頭就向電梯間走。

“喂,等我。”耿樂趁電梯門關上的一瞬用腳擋開了,閃身進轎廂,問他:“明天接你一起?”

蘇陽腦海中不自覺閃現,那日餘淵送他的場景。這兩天相處沒那麽別扭,但依然不自在,思及至此他爽快答應,“行。”

回到公寓,晚飯還沒做好,羅阿姨正在廚房忙。這是蘇陽本周第一次回來吃晚飯,再者明天就要離開一段時間,小白自他進門起就特別粘人,走到哪跟到哪。

小白坐進蘇陽攤開的行李箱蓋,單手撐在腿上托着下巴,“叭叭,睡五覺起來你就回來了是嗎?”

“是啊。五個晚上,第六天就回來了。”蘇陽正在收拾行李,衣服挑最輕便實用的,外套也只需一件換洗,最占行李箱空間的還要數正裝西服,挂着衣架包着防塵袋,放進30寸行李箱的最底層。

小白最近都在被迫接受叭叭要離開的心理建設,可真正到了分別時刻,還是會忍不住情緒低落。他沮喪地嘆了口氣,“那我想你的時候,能打電話嗎?看到臉的那種。”

“那叫視頻,可以的。”蘇陽疊衣服的手沒停,暗暗計算了下時差,“你早上起來或者中午休息的時候,都可以。晚上睡覺不行,知道了嗎?”

小白不解,歪了下腦袋,“為什麽晚上睡覺不行呢?”

“因為有時差。”蘇陽蹲在箱子邊,把疊好的衣服一件件碼放進行李箱,自知繞不開時差這個詞,想了想說,“時差就是太陽照到你這裏的時候,爸爸那邊只有月亮。”

小身板瞬間直了起來,小白黑曜石般烏黑的瞳仁忽地閃亮起來,“哇,好有意思的地方,我也想去。”小東西作勢往行李箱蓋裏一躺,縮成小小的一團,“就這樣悄悄帶我去吧。”

蘇陽心軟地捏了把兒子臉頰,“等你再長大一點,可以長途飛行的時候。”

小白正要說,我已經長大了一點,被蘇陽很有先見之明預判到:“不是幾秒鐘的那種長大,等你不會因為環境對身體失去控制的時候。”

眸光晦暗下來,小白低落地“哦”一聲,心想那不知道要多久後了。

敞開的卧室門被餘淵敲響,而後柔聲提醒:“可以開飯了。”

“好,來了。”蘇陽把兒子從行李行箱裏拎出來,“自己去洗手。”

他聽着兒子跑遠的腳步聲,放好最後幾樣随身衣服,合攏行李箱,提起來靠放進牆角,餘光瞥到餘淵仍站在門框下。

兩人自那日車內交談過後,就沒有再打過照面,倒不是刻意,蘇陽是真忙,接連幾日都深夜才回到公寓。

蘇陽走過去,坦然迎視着他,“有事?”

餘淵跟他并排出卧室,低低地說了句:“客廳花架上那盆綠植不見了。”

蘇陽疑惑地看他一眼,“文竹?我拿回辦公室了。”

餘淵以為他會有點懊惱,會說拿回公司不久便枯萎了,然後問是不是養護出了問題。而自己就有機會告訴他只能養在家裏,或許看情況順便再逗一逗他。

但蘇陽只是平淡地說:“枯黃得很厲害,扔掉了。”

原來期待落空是這種感覺,餘淵腳下微滞,慢蘇陽半步,“為什麽丢掉?為什麽不再試一試?”自知有些失态,又改口往回找補:“我的意思是……你之前很緊張它。”

羅阿姨已經離開,小白吃力地爬高腳凳,被蘇陽一把撈了上去。他也跟着坐下來,視線轉回向餘淵,笑了下,“你今天有點奇怪,一盆植物養不好就丢了,哪有這麽多為什麽。吃飯吧。”

一頓飯吃得異常沉默,直到快結束,也沒再緩和好氣氛。

餘淵晚餐向來吃不多,今天更甚,提前放下碗筷,用餐巾細致地擦了擦嘴巴,“明天幾點的航班?要不要……”

他的話沒說完便被蘇陽打斷,“不用,耿樂來接我。”一定是自己的錯覺,才會覺得餘淵臉上閃過遺憾和失落表情,到底心軟,解釋道:“十點鐘最堵的時候,耿樂順路,比較方便。”

蘇陽說得也是事實,航班十一點半起飛,去機場不堵車也要将近一個半小時。送一趟來回往返,半天時間搭在路上,完全沒必要。

第二天他離開時,二樓一大一小還沒起床。耿樂難得起大早,八點不到就在公寓樓下等他了。

經過十二小時的飛行,飛機平穩降落倫敦希思羅機場。

當地時間下午五點,國內淩晨一點,這個時候小白大概率在呼呼大睡。蘇陽沒有要報平安的親友,跟随人潮排隊辦入境手續,然後出關取行李,忙了一路,直到坐上接機的商務車,他才有時間聯網看手機。

機場附近信號不太好,圈圈轉了許久,終于穩定下來。

一條新信息随即跳出。

是一小時前發的———【餘:落地了嗎?】

蘇陽估算了下時差,國內這會兒是深夜,又隔了一小時,再回複似乎不太妥。随手問候而已,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等幾小時後兒子睡醒,肯定會直接打電話來。他這麽想着,把手機塞回口袋。

冬季的倫敦天黑得特別早,将将五點天色便完全暗了下來。車窗外是黑夜複黑夜,跟任何城市并沒什麽兩樣,高大的紫衫樹影匆匆掠過眼前。

半小時後,車輛到達酒店。

辦好入住,回到房間,蘇陽泡了個澡,出來後裹着酒店浴袍,蹲在行李箱前找睡衣。從左翻到右,再從右翻回左,只找到一條睡褲,睡衣卻無影無蹤。明明記得疊好放在一起的,最終他只得抽了件打底白體恤套上,隔音耳塞一戴倒時差去了。

蘇陽不知道的是,自己苦苦尋找的睡衣,此刻正被兒子緊緊抱着。

小白睡了一覺醒來,已經習慣了這種被父親翻來覆去吵醒的日常,他對聲音不敏感,但對動作異常敏銳。很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我也很舍不得,但還是先借給你吧,父親。”

餘淵在黑暗中怔了下,側轉回身,低沉地問:“又吵醒你了?什麽先借給我?”

小白一骨碌半撐起身,依依不舍地遞出帶有爸爸溫暖味道的睡衣,“我在叭叭行李箱裏偷偷拿的,抱着就能睡着了。”

餘淵拿在手中,絲滑的衣料觸感,擰開一點床頭燈,柔光裏看清是蘇陽常穿的那件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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