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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在小會議室裏胡鬧了一陣, 出來時恰巧午休時間,辦公區域裏人影都沒,冷清得有一種提前放假的錯覺。正合蘇陽意,哪還好意思再留下吃午餐, 逃也似得先行回榕園了。
許久未歸, 整個園子從室內到室外, 煥然一新。陳列家居整套換過,園藝綠植也從草本為主翻新成大片花牆,歐月和郁金香在這個暖冬裏提前盛放。
一切都在無形中,往蘇陽的審美和喜好上靠攏。
小白這個時間正在戶外上馬術課,并不知道蘇陽回來了。
羅阿姨帶領其他幫傭, 在做最後的清潔收尾工作,捧着一瓶剛插好的康斯坦茨出來,見客廳單人沙發上蘇陽在看書,笑着打招呼,“蘇先生回來了。”
書是最新搜羅來的一批, 上周就送到了,蘇陽一直沒抽出時間看, 從前曾珍貴到一頁頁仔細拍照存留, 現在早已當作尋常讀物般。要不怎麽說, 由簡入奢易。
蘇陽眉眼帶笑地從書頁裏擡起頭, 誇贊道:“真漂亮。”
霧粉色奧斯汀花型, 簡單搭配幾簇綠鈴草點綴就足夠好看。羅阿姨忙點頭,“是吧,稀有品種到底還是标志些。”
蘇陽笑意擴大:“我是說, 花插得真漂亮。”
羅阿姨被哄得眯起眼笑,眼角皺紋都變得輕盈了, 挑來挑去把花瓶擺在了餐桌上。
客廳單人沙發臨窗,午後三點的暖陽曬得人昏昏欲睡。書簽插進書裏合攏,蘇陽起身活動了下肩膀,想去小睡片刻。他遲疑糾結了會兒,最終推開二樓客卧的門。
腦袋完全放空下的思維天馬行空,回憶起上次留宿時餘淵的異常行為,又聯想到剛才的對話———
“除非你能讓他們都忘了……”
“也不是不行,如果你真這麽想的話。”
現代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太多,而小白就是最好證明,蘇陽幾乎沒有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他唯一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一向運氣很差,不好的出身,無依無靠的童年,普通人唾手可得的平凡生活,對他而言是奢望。命運到底沒有虧待他,積蓄了二十六年的好運氣都用在了這裏,比神跡更甚地成為那個特別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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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想着,幸福睡去,不知過了過久,迷迷糊糊中有溫熱吐息靠近。蘇陽憑着本能,沒睜眼也準确抱住了人,“幾點了?”
“五點剛過。怎麽睡在這裏?”
蘇陽沒睜眼略過後半句,“今天這麽早回來?兒子呢?”
“兒子阿忠帶着在露營。”餘淵單腳半跪在床沿上,俯身親了親蘇陽眼睛,“是再睡會兒,還是起來吃飯?”
蘇陽并不知道為了今晚的獨處機會,餘淵究竟如何煞費苦心。他只聽到阿忠二字,便放心地沒再追問。眼皮被親得有些癢,輕顫兩下懶洋洋睜開,“不睡了,再睡晚上該失眠了。但也還沒餓。”
“好。”餘淵就着被蘇陽抱着的姿勢,将人拉了起來。
蘇陽半倚半靠着餘淵醒神,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缱绻又溫情。
“聽說你劍橋畢業,陳副總是同濟高材生。你們嘉平從中層管理崗位開始非名校不錄用,門檻挺高啊。”
餘淵下巴虛虛地墊在他肩膀上,“怎麽聽着有點火氣?”
“哪有,你聽錯了。”蘇陽不承認。
餘淵好聲好氣替他解惑:“怎麽說呢,一個人的能力和價值當然不能被張紙框住,但以此為基準去篩選,會是省時省力的捷徑。”
蘇陽深深嘆了口氣,自暴自棄地說:“也對。在別人看來,是我高攀你了,畢竟藝術品管理專業,專科院校中還是最末流的那種。”
餘淵推開他一點,擡手彈他腦門:“又從哪裏聽了什麽閑言碎語,在這說傻話。”
“你當然不會理解我的心情。”蘇陽捂着額頭,瞪起眼睛,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的內心,這股無名火來得好沒道理。當局者迷,恃寵而驕罷了。
缱绻沒了,只剩氣呼呼,他起身從床上下來,光着腳去起居室小冰箱裏找水喝。
地板下鋪有地暖,室內中央空調恒溫恒濕,即便是冬天,光腳也不冷。
“喝冰水就算了,把拖鞋穿上。”餘淵彎腰提起他的拖鞋,放置他腳邊。
蘇陽動作很重地套進拖鞋,像是置氣般,“冰水不是你讓人準備的嗎?又買又不讓喝,矛不矛盾?”不僅準備了還貼心換了新的一批,生産日期都是最近的。
“不矛盾,喝不喝是一回事,有沒有又是另一回事。”餘淵極盡低姿态地哄,“就比如現在,叫你喝熱水你一定會更生氣。所以,你有沒有心情好那麽一點點了?”
“花言巧語。你好熟練啊。”
餘淵笑了下,半勾了他的手,“帶你去個地方。”
“你讓我去就去,我不要面子的嗎。”話雖如此說,腳步倒是乖,輕輕一牽就跟着走了。
雙開推門紅外線自動識別人臉。
蘇陽從不知道,一樓這個地方有間陳列室。雖有先前家庭圖書館和酒窖的鋪墊,但展示架一排排映入眼簾時,還是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他詞窮,半天才說:“我信了,你是真的沒時間社交,有在好好忙着收藏東西。”
餘淵拉他走進兩排展示架間,随手拿起一只半個巴掌大小的碗。
蓮瓣形狀,淡青色釉面晶瑩富有光澤。蘇陽不懂,只知道從外觀看倒挺雅致,不解地說:“怎麽?”
“知道它的價值嗎?”
“又來了。”蘇陽嗔怪道,但下一秒又很配合地問:“價值多少,說出來吓吓我。”
畢竟也是喝過百萬威士忌的人,眼界和口氣都大了不少。
餘淵淺淺一笑,湊到他耳邊說了個數字。
蘇陽始料未及地瞪大眼睛,遵從心底的震撼:“恕我失禮了。要不你還是放回去吧,我怕你手滑摔了,至少不能在我眼前摔。”
餘淵被他可愛到,擺放回原位,輕描淡寫地帶過一句:“你兒子有次偷跑進來,還真摔碎過一只花瓶。”
“別,這種情況只能是你兒子。”蘇陽拉着人往外走去,對這些價值連城的藏品沒有興趣只剩敬畏,直到出了門,見門好好關上落了鎖才又說,“所以,你帶我來這裏是炫富的嗎?”
“你說呢?”餘淵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現在跟我去三樓。”
“喂,你到底想說什麽?”蘇陽更加不解了,被人推着上旋梯。三樓他來多次,卻是第一次進餘淵的卧室,心知肚明今晚會發生些什麽,忽地有些不自在起來,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了。
餘淵帶他走進步入式衣帽間,當着他的面在暗門密碼鎖面板上,按下一串數字。
電動門‘叮’聲勻速開啓,一個三面環繞的絲絨架徐徐出現在眼前,每一個小隔間裏,擺放的是一眼能看出價值的高階珠寶,射燈下十分晃眼。
能有幸進入這裏,被暗門和電子鎖守護的藏品,其價值可想而知。饒是個外行,也被滿室金錢味道熏得暈頭轉向。
‘富可敵國’是此時蘇陽腦中閃過的唯一詞彙,“別說了,不想知道價格,我的耳朵說……它不敢聽。”
餘淵握着蘇陽的肩膀,看着他柔聲道:“所有的藏品都曾被打上價格标簽,價格只是一個數字,一個有限的數字。而最珍貴的……”他扳着蘇陽的肩,迫使他轉過身,“……是無價的你。”
試衣鏡頂天立地鋪滿整面牆,映出手足無措的蘇陽,他穿着睡衣,差點引發父子關系崩裂的那套舊睡衣,又因為剛睡過一覺而有些皺,頭發也亂翹着,實在談不上得體。
連他自己都羞臊地不敢多看,但心裏是暖融融的,他回轉過身,攔腰抱住餘淵,“我這麽值錢的麽,要不要也鎖在這裏啊。”
“我倒是想,就看你願不願意了。”餘淵順勢回抱住他,頓了頓,又說,“學識背景工作,這些在我眼裏沒有任何價值,甚至稱不上加分項,我在意的只是你,僅僅是你這個人,希望你明白,更不必為此患得患失。”
蘇陽擡眸跟他對視,為自己過去所有的別扭和無名火道歉:“我錯了,再也不會了。”
道歉服軟的聲音又沙又甜,尤為悅耳。
餘淵凝視着他一張一合的唇,指腹碾過,蹭了又蹭,喉結不自覺上下翻滾,“如果你不餓的話,我想先做另外一件事。”
什麽事?蘇陽剛才進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床頭櫃上放着沒拆封的套子和潤滑。
現在被直白地說出來,這讓他怎麽接話,就很難啓齒。他垂眸,沉默着、等待着、期盼着…………
一秒,或者頂多兩秒,餘淵耐心告罄:“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同意了。”
蘇陽真是敗給他,複又擡眼,很受不了地指責:“喂,這種事情,不用說一下再做……”
做這個字眼在眼下過于直白,蘇陽即刻息了聲。
下一瞬,整個人懸空被抱了起來,丢在主卧的大床上。
眩暈中,聽到耳畔克制又隐忍的一句:“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告訴我,我就停下來。”
蘇陽側過臉,不敢看着人,卻鼓起勇氣,膽大妄為地回:“別說話了。”
吻和愛潮一同落下。
夕陽逐漸西沉,橙紅餘晖倒映進卧室,在地板上勾勒出金黃一片。輕紗帷幔罩下,兩人交疊在一起的身影,只在窗前現出影影綽綽輪廓,喘息和呻/吟都碎在暖冬的柔風裏。
太陽都沒眼看,幹脆滑進地平線,換來月亮。月亮也只敢躲進雲層,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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