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偏航

16.

阿航脫了長襖墊在船板上，裏面只餘一件薄薄的衛衣。

詩爾問他會不會冷。阿航搖頭，他熱得想跳海裏游泳。

他的五指陷入嫩白中，指根上的“12”若隐若現。

詩爾摩挲他的指節，“是什麽時候的事。”

阿航說：“想你的時候。”

這話聽來像調.情，但詩爾知道阿航是個說不來情話的，他是真心實意這麽想。

詩爾笑起來。

阿航低聲問：“冷嗎？”

詩爾搖頭。

阿航又問：“你要在上面嗎？”

詩爾搖頭。

如此，阿航便跪在了她身前。

黃昏時刻，天空像浪漫的油畫。海靜悄悄，風也輕柔。

詩爾仰面和漫天紅雲對望，察覺他的停頓，羞赧地敲他的頭。

頭發長了的好處是能拽，詩爾拽阿航頭發：“不許看了。”

說完，臉和天一個顏色。

她不準他看，阿航便用唇去品嘗。他耐心地吻遍每一處。

天漸漸沉了下來。

詩爾的眸中漫上朦胧的水霧，她仿佛休憩在哪處溫泉，濕軟包裹着她，渾身滾燙，皮膚熱成粉紅。

詩爾癢得微微弓起身，嘴裏發出不成調的哼咛。

身下船板很硬，硌得并不好受。他的頭發哪怕長了，也會撓她的腿，也不舒服。

可詩爾喜歡。

躺在這，好像把身體交給天地，交給自然，也交給阿航。

海上又起了風浪，詩爾突生尿意。

“不想要了……”詩爾打斷他動作。

她還沒做好在他面前尿出來的心理準備。

阿航有點懵，他實踐經驗不足，只通過文字和視頻學習過理論知識，自然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好，謹慎發問：“不舒服嗎？”

“很舒服……”詩爾給了肯定，但後面的話不知道怎麽說，她羞恥地捂住眼睛。

阿航遲鈍，可不蠢笨，懂了她的反應。

這回不聽她指令。

……

詩爾雙腿打着戰，緩了好久，然後嗚嗚抹起眼淚。

阿航怕她冷，撿起褲子蓋她腿上，抱她起來，親親她發紅的眼睛。

詩爾還是哭，阿航緊張起來，問：“怎麽了？”

詩爾撇過頭不理他。

“到底怎麽了？”阿航刨根問底。

詩爾抓着自己頭發“啊啊啊”叫起來。

當着他的面尿了，她不可愛了，她羞憤死了，想要把他推海裏喂魚，再也不跟他好了。

“都說不要，你煩死了……”

詩爾用拳頭揍他，太後悔，為什麽要在這做這件事，她不可愛了，不可愛了。

“嗚嗚嗚……”詩爾難過地哭了。

阿航讷讷把她摟進懷裏，從地上的外套口袋中掏出包紙巾，擦她眼淚。

擦到水漬時，詩爾哀叫：“那是尿啊。”

阿航總算知道她在別扭什麽，慢吞吞擦完，睨着她道：“不髒，沒有關系。”

怎麽會沒有關系。

詩爾不信。

阿航無奈，點了點自己的嘴唇，“你如果願意，我可以換一種方式幫你擦。”

“爾爾。”他補上一句稱呼。

叫“小詩”有點古怪，他想了新的。

詩爾對阿航變.态的想法和肉麻的稱呼不予回應。

用同樣的方式折磨他，想讓他陪她丢臉。可詩爾技術不到家，阿航最後還是靠自己。

……

晚飯時間，阿航把詩爾送回家，再原路折返。

走了幾步，聽見街角傳來一聲嗤笑。

“她眼光好差。”

17．

阿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去的。

那個男生他見過，梁家親戚，也是從省城來的。他對他進行了全方位的評價，從家庭到外貌，将他奚落得比塵埃還不堪。

阿航一句未還。

聞聿一度以為他捏緊的拳會朝他揮來，他做好了迎戰的準備。但阿航沒有，深看了他一眼，徑直離開。

聞聿笑罵，還是個慫貨。

阿航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詩爾的差距，他甚至認為聞聿的一些話是正确的，就像他的朋友們說的那樣，城裏的小公主，怎麽可以和他們在一起。

可阿航太喜歡詩爾了，他想試一試，他答應了詩爾要去A大見她。如果哪天詩爾不喜歡他了，他會自己離開，而不是現在由一個外人來勸他放棄。

午夜夢回，耳邊一遍遍響起詩爾的聲音。

阿航，你不要軟弱。

……

高三開學早，詩爾沒待幾天便要回去。

上車前，她跑去和阿航道別。

阿航把低落情緒藏好，但敏感的詩爾還是隐約察覺他的不開心。她向阿航索要一個吻，阿航沒有吻她的嘴唇，而是親了她的額頭。

詩爾兩手捏在阿航唇兩側，向外扒開：“阿航，你笑一笑嘛，又不是不見面了。”

阿航笑了，露出那顆陽光的小虎牙。

詩爾回到家，爸媽對她輪番進行了一次轟炸。詩爾的事太明顯，連梁爺爺都撞見過一次她和阿航在一起。

梁媽的态度是希望她以學習為重，高三最後一學期，絕不能懈怠。

梁爸則是希望他倆立馬斷絕聯系。梁爸是小漁鎮出來的，苦過一段日子，自然想讓女兒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在這點上，梁媽和詩爾站一條戰線。她是城市出生的人，但不會對小地方的人抱有偏見，她欣賞勇敢真誠且努力的年輕人，那時她就是看中梁爸身上的這些品質。

梁爸梁媽早就知道阿航，之前有次梁爺爺海釣回來路上摔倒，是阿航及時發現，幫忙送去醫院。梁爸梁媽很感激他，給他發了個紅包，他沒要。

因此，梁媽對阿航印象不錯，她反對詩爾因戀愛懈怠，倒沒硬性要求她必須分手。

“媽媽，我保證不會影響學習……他比我還愛學習呢。”詩爾做下承諾。

梁爸仍不贊同：“等你到了大學，會遇見更多優秀的人。”

詩爾：“我們約定了要考A大，我大學遇見的還是他。”

“A大？”梁爸皺眉，小漁鎮幾年都沒人考上過A大。

詩爾點頭，為了讓她爸安心，她幹脆說：“如果他沒考上，不用你說，我會和他分手。”

開學考詩爾發揮正常，她爸媽便沒再說什麽。

高三最後的時間，詩爾的确跟分手了似的。阿航說他不帶手機去學校了，他們很少通電話。兩人發消息的也時間常常對不上，詩爾發一條，阿航可能半個月後才回，內容大多關于鼓勵和學習，或是生活上的關心，談天氣變化，成績排名，從不談想念。

阿航過着規律的三點一線生活，教室、食堂、宿舍，偶爾去趟外面的超市。

超市的收銀小妹漸漸眼熟這個常來買荔枝糖的男生，他的話很少，手上有一個小小的數字紋身。

聽說左手無名指有一根血管與心髒聯系，她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數字。

18.

又是一個夏天，小漁鎮的游客絡繹不絕，每個進鎮的人都會看見街道口挂着道醒目的橫幅。

“诶，看那個。”

“……時航，這個名字真好聽。”

“……A大，我夢中情校了，當年就差那麽十來分。”

“你那是十來分麽，得翻個三四倍吧。”

“……”

“哈哈哈哈哈。”

游客的閑聊聲入耳，路過的阿航快步逃走。

他爸媽說這麽多年就高調這一回，阿航便不好說什麽。鎮上的人也都為他高興，讓他們挑個最熱鬧的街道挂上，還讓自家孩子多去那條街走走，沾沾好運。

阿航只覺社死，每次躲得遠遠的。

雖成了鎮上的小紅人，阿航和以前沒什麽不同，還是那個老實善良的阿航。

他今天要去幫李叔值會兒班，剛走下沙灘，肩膀驀地被人拍了一下。

阿航回頭。

一個穿着鵝黃色裙子的少女晃了晃手裏的礦泉水，蹙眉道：“你們這好黑心吶，一瓶水要了我八塊。”

阿航頓了下，“你下次想買什麽，可以和我說。”

少女說：“買你行嗎？”

阿航搖頭：“我不要錢。”

少女哈哈大笑，撲進阿航懷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