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說什麽一起過年熱鬧,”蘇航一邊給雞翅切花刀,一邊氣哼哼地抱怨,“我看你就是騙我過來給你當廚子!”

“怎麽能這麽說呢?”向遠正在水池旁邊洗草莓,特意挑了個晶瑩飽滿的果子,讨好地塞到蘇航嘴裏,“我這是給蘇大廚一個展示手藝的機會。”

娛樂圈的工作居無定所,向遠和Fiona兄妹倆日常極少開夥做飯。往年他們要麽在飯店訂年夜飯,要麽在家買點簡單小菜配餃子。

Fiona一聽說蘇航今年和他們一起過年,興奮得立刻打開美食APP,列出好幾頁年夜飯菜單。

于是除夕當天才從劇組飛回B市的蘇航,剛進門就被Fiona拉到冰箱前,欲哭無淚地看着滿到快要溢出來的食材。

“蘇航哥,材料都準備好了,”只會炸廚房的危險分子Fiona火速逃離戰場,“需要打下手就找我哥,我去打游戲了,你們加油!”

*

冤大頭主廚蘇航和他的助手向遠,在廚房奮戰近三個小時,竟然真的做出了滿滿一桌好菜。

“也太好吃了!”Fiona嘗了一口紅燒排骨,立刻雙手托腮,星星眼地望着蘇航,“蘇航哥的手藝,可以直接去開飯店了!”

“适度誇獎啊,不要捧殺,”向遠斜着眼睛提醒她,“再說這其中還有我的功勞呢。”

“你做了什麽?”

“我給排骨上撒了芝麻,”向遠驕傲地手叉腰,“畫龍點睛!”

“呵呵。”Fiona和蘇航不約而同露出嫌棄的表情。

雖然飯桌上只有三個人,但只要Fiona在,就永遠不會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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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叽叽喳喳講了最近幾個月從頂流到十八線小明星的各種八卦,把蘇航哄得一愣一愣,只會複讀機似的說:“天呢?真的嗎?”

吃完豐盛的晚餐和無數個“大瓜”,Fiona心滿意足地拍拍肚皮癱倒在沙發上,一邊看春晚一邊和朋友組隊打游戲。

向遠剛剛在餐桌上喝了不少酒,此刻有些臉熱。室內的暖氣太足,他推開門走到陽臺降降溫。

除夕夜風不大,但冬夜的寒意還是從窗戶的縫隙悄悄滲透進來。

過了一會,蘇航也走進陽臺,拿了件外套搭在他肩膀上:“你別感冒了。”

“B市的春節真冷清,大家都回老家過年了。”向遠裹緊外套望向窗外。

平時熱鬧的小區花園,此刻空無一人,只有零星的幾盞燈。

“還沒問過你,你和Fiona為什麽不回老家?”

向遠無奈地搖搖頭。

他媽媽當年一意孤行嫁給他爸,早就和娘家親戚斷了聯系。之後他爸爸出事,媽媽病重,親戚們更是對兄妹倆避之不及,生怕沾上麻煩。

“不過最近倒是有老家的人想聯系我,”向遠自嘲地笑笑,“大概是看我紅了,又突然想起有我這個親人了吧。”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你呢,想家嗎?”

蘇航也只是搖搖頭,沒再多說。

兩人安靜地站在窗邊,偶爾能聽到客廳電視裏傳來晚會的歌聲,以及Fiona打游戲時的大呼小叫。

向遠在陽臺角落找到幾盒煙花仙女棒,仰頭問蘇航:“你要玩嗎?”

Fiona小時候最喜歡過年放炮放煙花,即使被震得捂耳朵也樂此不疲。但B市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她只能将就着買了點冷煙花棒。

于是別的成年人在陽臺吸煙,向遠和蘇航在陽臺玩煙花仙女棒,還玩得不亦樂乎。

兩人推開窗戶,把燦爛的火花從窗口探出去,形成了和世界互動的小小觸角。

玩到最後,蘇航幹脆一口氣點燃了十好幾只煙花棒,把它們握在一起,形成一束耀眼奪目的煙火花束。

“向老師,這束花送給你,祝你新的一年萬事如意。”

蘇航傻笑着把煙花舉到向遠面前,火光點亮他的雙眸,璀璨如夜空中的星。

向遠看着他在焰火照耀下如孩童般天真的臉,不由得有些出神。

“怎麽一直盯着我?”蘇航挑着眉毛沖他笑笑,“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說完還臭屁地補充:“除了我的帥氣以外?”

向遠被逗得趴在窗框上咯咯笑起來:“你這個人,真是讓人看不透。”

“為什麽這麽說?”

向遠手中的那一大束焰火花束,從火光四射到逐漸暗淡,燃燒殆盡的灰燼簌簌墜落。

他低聲說,好像只是在喃喃自語:“有時候覺得和你挺熟,有時候,卻又覺得我完全不了解你。”

就像是這手裏的焰火,那麽近,又那麽遠。

“向老師想了解我可以直說,”蘇航湊過來,肩膀輕輕地和向遠貼在一起,“你今晚問我什麽,我都如實告訴你。”

向遠沉思一會,搖了搖頭:“不知道問什麽。”

蘇航身上有太多秘密,像是理不清的毛線團纏在一起,讓他根本找不到最初的那根線頭在何處。

“那我幫你想一個?”蘇航撐着陽臺的窗口,喉結滑動,壓低聲音開口,“你不如問問我,為什麽知道唐駿傑在白醋裏加了酒?”

“你早就知道裏面有酒?”

“對啊,”蘇航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過你放心,就算沒有加酒,當時我也會替你喝的。”

“這是重點嗎?” 向遠瞪着眼睛,提高音調問他,“你怎麽知道的?那個工作人員女友也是你安排的?”

“向老師,你把我想象得太厲害了。”蘇航笑得忍不住眯起眼睛。

錄制那天,蘇航出門找洗手間。拍攝場地的走廊七扭八拐,他不知道怎麽就繞到了一處偏僻的樓梯間,聽到裏面有些動靜。

蘇航好奇地湊近,發現唐駿傑正在那裏和工作人員發脾氣。兩人看上去關系匪淺,還在商議要如何整蠱他。

“所以沒那麽複雜,真的只是湊巧,”蘇航聳聳肩,“是不是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湊巧?你吃了頭孢,又故意去喝酒?你有沒有點常識,不知道可能會死人嗎?”見對方無所謂的态度,向遠氣不打一處來。

“我以為最多就是嘔吐眩暈,沒想到會那麽嚴重。”

“就為了找個契機搞唐駿傑,你拿生命開玩笑?” 回想起自己當時被吓得魂飛魄散的模樣,向遠狠狠錘了一下蘇航的肩膀,毫不留情地罵到,“你真是病得不輕。”

蘇航低聲地笑笑,沒有反駁。

“向老師,你不是早就猜到我是這種人嗎……幹嘛這麽激動?”

向遠雖然早就猜測出一二,但此時聽蘇航親口承認,心裏還是五味雜陳。

世界上怎麽會有蘇航這種拿生命當兒戲的瘋子啊?

“如果向老師不喜歡,我以後就不這麽做了,好不好?”見向遠不理他,蘇航小心翼翼地拱了拱他的肩膀。

“我才懶得管你。”向遠賭氣地說。

“那我能問你一件事嗎,”蘇航反客為主地問,“那晚的事,你是不是其實都記得?”

“哪晚啊?”向遠含糊地開口。

“酒店的那晚。”

向遠當然記得,記得那夜蘇航溫暖的手,炙熱的擁抱,和仿佛要把人燃燒殆盡的熱浪——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喝酒不斷片的體質。

“記得一點……但就是幫個忙,沒什麽大不了吧。” 向遠輕飄飄地說,實際上耳垂已經紅到滴血。

蘇航語氣酸溜溜地開口:“向老師聽上去很有經驗啊。”

向遠嘴硬地回道:“那是當然。”

其實因為他母親的病因,向遠一直對私生活混亂的人十分厭惡,也很反感圈內有些人放縱的行徑。

但出于無聊的好勝心,他下意識地在蘇航面前逞強,不想表現得像一張白紙。

“哎呀,我可是第一次和別人那麽親密呢……”蘇航撐着下巴,在一旁悠悠地說。

“我才不信。”

蘇航英俊帥氣,又從小在國外長大,也就只有他那群傻粉絲才會相信自家哥哥是個純情大男孩。

“真的啊,我說過今晚不會騙你的。”

“大概是覺得我太傻太愚鈍了吧,”見向遠仍舊一臉懷疑,蘇航解釋道,“做朋友可以,但沒人想和我認真交往。”

憨厚耿直的個性能縮短距離感,但也會極大地削減一個人的性魅力。

向遠初見蘇航時,也曾私下驚嘆過他的顏值。

但後來兩人熟識,他見慣蘇航多次冒傻氣的行為後,就經常會忘記對方其實是個絕世大帥哥這件事。

難怪有部分蘇航粉絲委婉地表示,希望蘇航不要随便張嘴,不要傻笑,維持住帥哥的氛圍感。

而如今在向遠面前的蘇航,不再傻裏傻氣,而是沉着、機敏、狡黠,有時甚至稱得上老謀深算。

就連向遠也不得不承認,危險的蘇航更加具有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一探究竟。

都說Smart is the new sexy,智性戀大行其道不無道理。

“你還傻?”向遠冷哼一聲,“我就沒見過比你更精明的。”

蘇航伸手握住向遠的肩膀,溫柔而不容拒絕地把他轉成和自己面對面的姿勢。

“我只在你面前這樣。”

他的臉一半被室內的燈光照亮,另一半湮沒在黑夜中。

蘇航靠得越來越近,兩人呼吸交疊。向遠面色冷靜,實際上感覺胸腔裏正有千百只蝴蝶在飛舞,攪得他心如擂鼓。

“哥!快出來,演小品啦!”Fiona突然在客廳激動地喊道,打斷了兩人暧昧不明的對視。

“進屋吧,怪冷的。”向遠呼出一道白霧似的的哈氣,關好窗子,拉着蘇航回到客廳。

Fiona沒發現異樣,正邊炫砂糖橘邊做夢:“你們倆什麽時候能上春晚啊?”

*

向遠把在沙發打游戲打到睡着的Fiona抱到客房安頓好,然後磨磨蹭蹭地回到卧室。

蘇航已經換好睡衣,乖乖地縮在被子裏,安靜地閉着眼睛。

燈光熄滅,世界驟然黑暗。

夜闌人靜,向遠卻絲毫沒有睡意。他盯着昏暗的天花板,腦海中都是剛才蘇航低垂着眉眼的模樣。

除夕夜使得時間混沌,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航突然輕聲問道:“向老師,你睡了嗎?”

向遠輕輕哼了一聲算作回答。

“在想什麽?”

“我在想——”向遠的眼睛已經逐漸适應黑暗,能隐約看到周圍事物,“——在想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蘇航側過身,頭枕在手臂上,玩味地望着平躺在他身邊的向遠。

就這麽盯了幾秒,他突然朝着向遠湊了過去。

好像早已确認對方不會躲避,蘇航靠近,再靠近,直到他的嘴唇快要貼到向遠的耳側。

“我是什麽人,向老師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他聲音不似平時那麽清亮,而是如大提琴般低沉而富有磁性,呼出的熱氣快把向遠的耳朵燙紅。

黑夜掩藏了一切。

被撩撥到這種程度,向遠也不甘示弱,轉過身和蘇航在匮暗的光線中對視。

“我是一個壞人。”蘇航的聲音像是悠遠的嘆息。

“嗖!”

不知道是誰在外面違背禁令偷偷燃放煙火,伴着“噼裏啪啦”的聲音,一束接着一束真正的大型煙花把夜空點亮。

耀眼的光亮穿透窗簾的縫隙,照亮卧室,也終于讓兩人看清彼此的模樣。

向遠背對着窗口,看到焰火在蘇航的瞳孔中燃燒又墜落。

火光明滅,像是夜晚垂淚的月亮。

所有隐藏于夜色中的心動,無處遁形。

在等待下一束煙花升空的間隙,向遠閉上眼睛,吻上了蘇航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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