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賭局

第34章 賭局

他不是說過很多次, 表達過無數次,他對自己已經沒有感覺和理由了嗎?

不是要他不要這樣自負嗎?

那他靳澤現在的所作所為和不甘的模樣又要怎麽解釋呢?

真正在扯的人是他靳澤。

難道不對嗎?

靳澤盯着他,久久沒有說話, 大概是沒想到他雲肴能放出這樣的狠話, 又或者是被雲肴一棒子給敲醒了,是了,他在做什麽?

他這副不甘的樣子是在執着什麽?

三年前提出戀情結束的人是雲肴,他沒有找他算賬不是已經算對他很好了嗎?他執着于那個答案又有什麽意義呢?

靳澤扣着雲肴的手越來越松, 他感到嘴裏生了鐵鏽的味道,他咽一口氣, 卻并沒有成功吞掉那股沒來由的腥味, 靳澤的手撐在床板上,他低頭笑出了聲。

雲肴聽着他癫狂的笑聲, 做足了防備,現在就是靳澤反手打他,他都不會驚詫,他這番話說出來,就知道有什麽後果和代價,他知道這幾句話的重量。

“你太厲害了,”靳澤擡頭凝視雲肴, 他探着雲肴眼裏防備的光,兩手撐在雲肴的身側,不帶有稱贊意義地誇獎道:“雲肴, 你真的太厲害了, 讓我五體投地。”

話落, 靳澤從床上起身。

雲肴半躺在床上, 他的目光緊緊跟着靳澤, 生怕他有什麽突然性的舉動,他把自己的情緒藏得很好,不從眼裏流露出一星半點的恐懼,全都是絕情。

“你說的對,你什麽身份,我一個情人而已,對嗎?一個情人,我何必為你花這麽多精力?聽起來是我不體面了,”靳澤拍拍手,低頭看看地板,又看看床上的人,“是我過不去,對不對?是我過不去。”

雲肴的手腕很痛,剛才摔下來時扭到了,但是他沒有表露在臉上,此刻也無暇顧及那點傷痛,他盯着靳澤眼睛裏的風暴,等着随時卷死自己。

“現在你是我弟弟的戀人,”靳澤點點頭,像是在說服自己認可什麽,“我們已經是過去式了,過去式有他媽什麽好聊的?我應該随心一點,跟你當初一樣,想甩了我就甩了我,既然這麽随心,我是不是也可以對你随心一點?”

雲肴屏住呼吸,室內是他心跳的起伏聲,他手底下的床單被抓出了褶皺,而他本人是不自知的。

“靳辰馬上就要回來,我在想,我們那點過去,是不是也不用藏得這麽深?”靳澤說:“你既然要嫁給我弟弟,要進入靳家,那麽,讓靳家人知道你的過去,是不是這樣對他們,和對我弟弟更公平?你覺得呢?”

“靳澤你不要再發瘋了……”

“我發瘋?”靳澤攤攤手,笑了聲,“對,又是我在發瘋了,分手分的不幹淨,分得莫名其妙就是這麽個下場,但凡你給出我一個合理的借口我都不用這些年苦思冥想到底為什麽。”

靳澤說着自嘲地笑了笑:“好了雲肴,算你厲害,真的,我不問你為什麽了好不好?”

靳澤擡步向前,重新跪在床邊,他一把抓起雲肴的衣領,把他拎在身前,眼裏露出兇光:“你有沒有體會過被全世界抛棄的感覺?”

雲肴只是盯着他。

靳澤欣賞他的面龐,欣賞他此刻的鎮定,他對雲肴甘拜下風,他承認,三年後他見到這個人,還是欣賞和喜歡,欣賞他的勇氣,喜歡他眼裏的冷靜,那真是強者才有的姿态,處變不驚的姿态。

太過于迷人。

“我想你體會過了,我再幫你一把好不好?”靳澤說:“被抛棄不如被針對,你想知道那是什麽感覺嗎?你想知道你這樣甩了我,本該在京州受到什麽待遇嗎?”

靳澤壓在他耳邊說:“既然你認為我們是情人,那你就該有情人不安分的下場,來跟我賭,你在靳家能撐到第幾天。”

雲肴抓住靳澤的手,控制自己将要紊亂的呼吸,他抓着靳澤的手腕,眼神那樣冷靜絕情:“好啊,我跟你賭。”

靳澤撥弄着他耳邊的發絲,明明是當年的動作,卻沒有當年的溫存。

“好,”靳澤觸碰他的肌膚,雲肴的皮膚溫度很冷,與他的指尖溫度一模一樣,“記住你現在這個樣子,不要讓我失望,我不想看見你哪天站在我的面前哭,求我撤銷這個賭局。”

“我贏了家主會讓我跟您弟弟結婚嗎?”在這樣的壓力下,雲肴還能問出這樣的話,任誰來聽都是那樣的大膽有魄力,靳澤也是一樣,他太佩服自己曾經這位戀人。

“你贏了,我可以親手把你抱進新房裏。”靳澤的玩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帶着那樣強的諷刺意義。

雲肴聽着,冷靜道:“那就放馬過來。”接着,他不知道為了什麽,冷刀子又插了一把過去,“我等着家主您把我抱進您弟弟的新房裏。”

三年來,靳澤所處的情人裏,沒人有這樣的魄力。

三年來,靳澤所見過認識的人裏,沒有人跟他這樣叫板過。

他知道虛張聲勢和自信滿滿的區別,而雲肴的狀态顯然哪種都不是,他像是只為了捅穿自己的心髒,所說的每一句話裏,都帶着極強的挑釁之意。

靳澤的拇指用力地按壓過雲肴的唇角,而後甩開人,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房門被重重摔上,在“砰”的一聲響後,緊盯着靳澤和房門的雲肴也随之跌落下去,他摔在柔軟的床鋪裏,手心裏全是濕熱的汗。

雲肴一把将被子抓在手裏,指骨格外用力,他大口地喘息,像離水許久許久的魚,房間裏傳着駭人的喘息聲,好像下一秒那人就會死去。

·

周五的下午,花樂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打算要去看看許久沒見的朋友。

從雲肴搬進靳家以後,她就一直沒能有機會見他一面,花樂不知道雲肴的生活怎麽樣,她有點兒擔心。

但是她打了電話,卻沒有人接聽,花樂這才去了雲肴的公司,找到他所屬的那間工作室,看見了他的師父付良。

“付叔叔,”花樂擺擺手,跑了過去,捂着自己剛買的最新款包包問:“我來找雲肴,他在嗎?”

“花樂,好久不見,”付良認識她,跟雲肴來往的也就那麽幾個,花樂是最頻繁的,“雲肴不在,他請假了。”

“請假?什麽時候?”

“前兩天,請了一周呢,”付良說:“沒說為什麽,我也沒多問,準許了。”

“這樣啊,”花樂點點頭:“那謝謝付叔,我再聯系他看看吧。”

“怎麽了?找不到人了嗎?”

“不是,就是剛打電話沒人接,我才想着來他公司裏看看,他不在我就先走了,叔叔再見哈。”

“路上小心。”

花樂這就告別了付良,心中的疑慮和擔憂加強了些,她只想快點見到雲肴,但是她不太敢去靳家,而且具體位置她也不是很熟悉,花樂只能不停地給雲肴打電話,好在這一次他有接通。

“喂雲肴?你在哪呢?我花花,你怎麽不接我電話啊?”電話一通花樂就不停地追問,得知雲肴的位置,她道:“哦好,那我現在過去,見面再說吧。”

花樂挂了電話,攔了輛出租車,就奔赴雲肴的方位去了。

一切和花樂想象的都不一樣,她沒有和雲肴在靳家見面,所到的地方雖然也是一幢別墅前,但并沒有看見什麽人煙。

只有雲肴剛從那扇門前走出來。

花樂下了車,匆匆跑了過去,她上下打量了雲肴一眼,回頭再看看他身後的房子,問道:“這裏是哪兒?”

雲肴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心裏有數,但是雲肴并不确定,所以沒有草率的回答。

花樂看着房子說:“看着好有錢,不是靳家吧?”

雲肴說:“不是。”

花樂點點頭,然後發現雲肴走路不太方便的樣子,急忙伸出手扶住了人,關心道:“腳怎麽了?”

“扭傷,沒事。”

“就因為這個請假的嗎?”

雲肴轉頭看她。

花樂解釋道:“我剛剛去你公司了,見了你師父,他跟我說你請假了。”

“你去公司幹什麽?”

“找你啊,你一直不回我電話,我怕你被靳家針對了。”

針對……說的還真準啊,雖然還沒有,但是很快就要有了吧。

花樂發現雲肴的情緒不太對,捂嘴道:“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吧?”

雲肴不想花樂知曉擔心,藏事道:“沒有,我在靳家很好,這兩天只是在忙,手機換新了,這些我都跟你說了。”

“這個我知道,”花樂說:“那你現在去哪啊?回靳家嗎?”

雲肴搖搖頭:“不,出去走走吧,随便去哪。”

他不想回靳家,至少現在不想,他不想看見靳澤。

“你這樣能去哪啊,對了,”花樂剛說完,又道:“舟哥好像有活動,我給他打電話讓他來接……”

她話沒說完,就被雲肴的眼神打斷了動作,花樂拿着手機,對雲肴尴尬地笑笑。

“去附近找個咖啡館坐一下吧。”雲肴說。

花樂只能妥協,雲肴也不方便陪她去這樣那樣的地方,兩個人叫了輛車,去了最近的咖啡館。

雲肴的腳傷比之前更嚴重了,他這兩天本就不能多走動的,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雲肴在咖啡館的位置上坐下來,花樂去叫了喝的,雲肴則低頭觀察自己的腳踝,看不見傷,扭傷是內傷,嚴重程度從外表是看不出的。

腳腕的扭傷處傳來陣陣的痛感,從小腿向上爬,蔓延他的全身,雲肴握着手機,掐得手面發白。

他在抵禦那樣隐隐的疼痛。

花樂看見他手面的動作,目露擔憂:“你沒事吧?去醫院看看?”

雲肴擡頭看見花樂回來,收回手,兩手放置在桌底下的腿上,否決道:“我沒事,不用去,只是一點扭傷。”

“你看起來好嚴重,”花樂在他對面坐下,“別瞞着我,有事就說,我跟你不存在那些虛的。”

雲肴道:“嗯,真的沒事。”

花樂見他一貫這樣,也就作罷了,問起別的:“你在靳家怎麽樣?有受到苛待嗎?”

“沒有,大家都很好。”

“他呢?”花樂一出口,暗示的人就讓雲肴閉了嘴,花樂小心翼翼道:“這麽多天,應該見到他了吧?”

雲肴視線缥缈:“見到了。”

花樂說:“他什麽……态度啊?”

花樂是能夠想象的,就是因為能夠想象,她才擔心雲肴在靳家的處境,現在看起來,似乎并不能樂觀。

“沒什麽啊,”咖啡送了上來,雲肴向服務員點頭致謝,而後捧着熱騰騰的咖啡,盯着表面的笑臉巧克力粉,說道:“都這麽久了,他過他的生活,我過我的。”

“什麽啊,”花樂說:“你倆當年那麽……他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啊,而且你跟靳辰……就很扯啊,哪有那麽巧的事。”

連花樂都覺得扯,都難以相信這樣的機緣巧合,靳澤質疑他也情有可原吧。

“沒事了,不要擔心這些,我會處理好。”雲肴只想轉移話題。

可花樂沒有意識到:“那看你本事了,一不小心就是個粉身碎骨,你惹誰不好,惹上京州最具權勢的人物,我真的每天都替你提心吊膽的,答應去靳家就更扯了,這是誰想出來的馊主意?”

“他們需要了解我,才能接受我,這也不失為一種合理的方式。”

“那現在怎麽樣?”花樂問:“靳家那些人,除了他以外,都什麽态度?”

雲肴如實禀告:“大部分人還算是和善,夫人也是體貼的人,家老我還沒有見過,一直都沒機會。”

花樂點點頭:“那你小心啊,我聽說靳家的家老,就是上一輩那個家主,他是個狠角色。”

“不知道,我還沒有見過他。”

“這麽久也沒有?”

雲肴搖搖頭。

花樂說:“反正都不是一般人,靳柏川跟他……應該說是靳澤,他和家老好像也有點什麽,我聽說家老沒放權靳澤就那什麽了……”

“什麽?”雲肴不懂。

花樂斟酌了下用詞,看了眼四周後道:“奪權。”

雲肴皺起了眉頭,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在靳家也沒有人提起過,對這件事完全是未知的,不過現在,他就是好奇,也不會主動追問什麽。

“哦。”他的反應那樣簡單,

花樂喝了口咖啡說:“所以說,你懂吧,讨好他一點,你在靳家還有活路。”

雲肴端起咖啡,靳澤剛剛吻過他的地方傳來灼熱的燒痛感,他捂着衣領,露出和咖啡杯裏一樣的表面笑容:“也許吧。”

也許一開始是有的,他曾經的愛人是對他有最後一點心軟和眷戀的,但是今天之後再不可能了。

他不相信,那樣矜貴的人,在聽他說完那樣一番話後,還能夠俯下身來愛他。

世人稱那為什麽?

舔狗?

對,他是狗,但是高高在上的京州權勢,不可能成為卑微的追求者。

抹掉嘴邊的苦咖啡,雲肴揉掉指尖的污穢,腳腕傳來的陣痛,讓他有點無奈,又有點享受。

無奈是因為,他無法改變這種現狀,畢竟是他親手把一切變成這樣。

享受是因為,出身平平,一無所有的他能把一切變成這樣,他該為自己的戰果而高興。

在這裏困死好了,在誰也別想有活路的時局裏。

我跟你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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