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

人命關天,不可等閑,徐雲栖問他,“您喂了什麽藥?”

範太醫将自己方子一說,徐雲栖一聽就明白了,

“敢問,您這麽做,又能保老王爺幾日命呢?”

範如季扭頭,冷笑睨着她,“那你呢,你又能保他多久?”

徐雲栖不說話了。

老齊王這般情形,即便救回來,也沒多久好活了。

皇帝看二人這神情,心知已是無力乏天,他踉跄了兩步,不忍去看王弟,心痛地擺擺手,“送回府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範卿跟賀卿陪着過去,多留一日是一日。”

賀太醫連忙領旨。

老齊王吐了些淤血出來,臉色已有好轉,幾名內侍将人小心翼翼擡出,賀太醫領着其餘人連忙踵跡而出,唯獨範如季卻遲遲不走。

皇帝心情極是不好,已揮退朝臣與皇親,又見範如季杵在屏風處不動,臉色十分不快,

“範卿,你這是做什麽?”

彼時徐雲栖還未走,荀允和也陪伴在她身側,殿內自有一些侍衛與內侍伺候,大家紛紛看着範如季。

範如季看了一眼徐雲栖,對着皇帝徑直跪下,

“陛下!”

Advertisement

他先是一陣痛哭流涕,旋即道,“陛下,臣身為太醫院院使,職責在身,決不能容忍太醫院亂了綱常,還請陛下收回成命,不要讓郡王妃再待在太醫院了。”

荀允和聞言面色如鐵,喝道,“範如季,你好大的膽子,折了雲栖的針不說,還想忤逆聖意,你以為太醫院是你一人的天下!”

範如季壓根不理會荀允和,只望着皇帝,

“陛下,她一婦人,豈能日日抛頭露面,行走宮廷,久而久之,還不知傳出什麽閑話來!”

荀允和臉都給氣青了,“你!”

換做是別人,荀允和此時一定乘勢攻讦他,以忤逆的罪名将他拿下,可範如季不同,這位太醫院院使極擅婦科,兼學針灸,三十年盛寵不衰,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恐比他這個內閣首輔還要穩當,皇帝無論如何不可能罷黜他。

範如季性子執拗,遠近皆聞,皇帝對于他的反應也無太多驚訝,不過眼下,皇帝已疲憊之至,不想理會這層官司,

“範卿,朕知你今日為救齊王,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就不追究你忤逆之罪,你先回去,改日再與郡王妃賠罪。”

範如季還待說什麽,荀允和使了個眼色,兩名侍衛上前将他拖走了。

皇帝又安撫了徐雲栖幾句,吩咐道,“荀卿,夜深,你親自送珩哥兒媳婦回去。”

皇帝不交代,荀允和也本有此意,行過禮,父女倆一前一後跨出奉天殿。

前方夜色如淵,沁涼的寒風掠過來,飕飕往她衣領裏灌,徐雲栖捏緊衣領,緩慢下階,荀允和立在臺矶處望着她的背影,就仿佛看到那纖細的人兒一步一步往深淵裏陷,他心裏滾過一陣疼惜,大步跟了上去。

馬車一前一後抵達王府,熙王大約是聽到動靜,迎了出來。

荀允和先從馬車下來,二人隔着臺階相互作了一揖。

這邊銀杏扶着徐雲栖下了馬車,徐雲栖臉色不是很好,不過對着兩位長輩,還是露出了笑容,

“父王怎麽還沒睡?”

熙王搖搖頭,“珩兒不在,離開時一再囑咐我照看你,深更半夜你出門,我便代他等你。”

熙王這話明明很合情理,徐雲栖偏偏覺得有些奇怪,嫁入王府這麽久,熙王也從不像今日這般關切,真的是因為裴沐珩的交待嗎?

荀允和不忍女兒吹涼風,催着道,“你先在府上歇息兩日,太醫院的事交給爹爹,爹爹來處置。”

徐雲栖一時還拿捏不定主意如何對付範如季,眼下着實得先緩兩日,她輕輕點了點頭,便率先離開。

等她一走,熙王下臺階而來,問荀允和道,“述之,發生了什麽事?”

荀允和将經過簡單告訴他,熙王心裏咯噔了下,臉色微沉,“這個範如季,好生可惡!”

荀允和也覺得範如季今日有些反常,僅僅是因為雲栖是女子便對她防備至斯?還是有什麽旁的緣故?

天都快亮了,折騰一夜誰都很疲憊,二人寒暄幾句各自回府。

徐雲栖這邊卧在拔步床上輾轉反側,陳嬷嬷早備了些參湯,銀杏自個兒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進來給她,伺候着徐雲栖喝完,銀杏悄悄爬上床,覆在她耳邊低聲問,

“姑娘,您打算怎麽辦?”

徐雲栖摟着小丫頭,想了想道,“咱們先等兩日,瞧瞧那範如季會如何?”

接下來兩日徐雲栖留在王府不曾出門,到了第三日巳時,門房着人送了一個錦盒給她,

陳嬷嬷拿進來時告訴她,“太醫院着人送來的,說是您大前日在太醫院落下的藥丸。”

前段時日範如季不許徐雲栖出診,她大多時候便待在生藥庫搗藥,做了不少藥丸。

徐雲栖笑眯眯接了過來,“好,您去忙吧。”

等陳嬷嬷離去,徐雲栖立即将盒子打開,裏面果然裝着十幾粒藥丸,徐雲栖卻知這裏頭絕對不僅僅是裝了藥丸這麽簡單,她左翻右轉,終于在盒子夾層裏尋到一張字條。

“午時三刻,應福樓一見。”點名只見她一人。

徐雲栖看完,閉了閉眼。

銀杏湊過來看了一眼,“不成,您不能去,萬一這是個陷阱呢。”

徐雲栖搖搖頭,起身取來火石,将紙條燒了,“對方若真要殺我,悄悄動手便是,何至于約見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必須去一趟。”

銀杏怎麽都勸不住,最後氣鼓鼓瞪着徐雲栖,“那我去隔壁尋荀閣老,請他暗中保護您。”

徐雲栖這個時候倒不是要跟荀允和生分,她從大局出發,“如果我沒猜錯,此人是範如季無疑,若咱們聲勢浩大,他恐不露面,當然,咱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這樣,我先吩咐黃岩探路。”

銀杏這才放心。

黃岩是裴沐珩留下來的護衛,他這人旁的不說,乖順,細致,對主子的話一字不錯地執行,徐雲栖用的很放心,她來到斜廊,招來黃岩,只道自己午時三刻要去應福樓,讓他去排查,黃岩帶着兩人便去了。

應福樓便在東華門外的燈市,此地是京城最繁華的市集,又因在皇城附近,出入皆是達官顯貴,不僅鋪子裝潢的十分雅致上檔次,就連幕後東家也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燈市占據近一坊之地,街道南北交錯,縱橫八達,臨街的鋪子鱗次栉比,一樓疊着一樓,旌旗蔽空,好生熱鬧。

應福樓在這繁華的市集中,并不顯眼,它是一家專營包子點心的小店,說是小店,方圓占地也不小,共有兩層樓,辰時開鋪賣包子點心,午時包子歇業,便成了一家茶樓。

得到黃岩肯定的答複,徐雲栖在午時三刻準時出現在應福樓附近。

這個點,應福樓不如附近旁的鋪子生意興隆,顯得些許冷清,徐雲栖在樓下點了幾樣點心及一壺碧螺春,便上了樓。

二樓開間不大,往南開了一大扇窗,迎面的煙火氣撲面而來,四處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夾雜着各式各樣的叫賣聲。

徐雲栖無心欣賞風光,神情戒備往東面雅間走,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從雅間內伸出來,以迅雷之速将徐雲栖拽了進去,銀杏見狀趕忙撲過來追,可惜門被人從裏面拴住,緊接着傳來一道冷沉的嗓音,

“別吱聲!”

銀杏看着徐雲栖隔着雪白的紗窗朝她做了個安撫的手勢,稍稍松了一口氣。

屋內徐雲栖揉了揉被拽疼的手腕,看向對面的老人。

範如季穿着一身玄衣,帶着兜帽,原先的黑胡子被染白了,便是模樣也做了些許變化,若非熟悉他的人壓根辨認不出,只見他佝偻着身,胸膛劇烈地喘着氣,雙目凝着徐雲栖,眼底一時閃過諸多情緒,有惶恐,驚奇,茫然以及不安。

時間緊迫,誰也不打算打啞謎。

“孩子,你的十三針打哪學的?”

“我師父!”

“你師傅是誰?”

“姓章,人稱章老爺子!”

“姓張?”範如季心猛地跳了幾下,腦海立即閃過諸多人物,隐約記得柳太醫當年身邊有那麽一個張姓的人,

“他人在何處?”

徐雲栖語氣頓了下,“失蹤了。”

範如季濃眉一挑,眼底閃過震驚的暗芒,“什麽時候的事?”

徐雲栖這回沒有立即作答,而是目帶審視,“您問這作甚?”

範如季便知她不信任自己,旋即是深深一聲苦笑,

“十三針乃當年柳太醫的看家本事,你既然會使,又不是第一次聽說柳太醫的名頭,你出現在太醫院便不簡單,孩子,你為什麽這麽做?”

徐雲栖靜靜看着對面的老人,他雙目布滿血絲,鮮見是一夜未阖眼,高高的顴骨被薄薄的皮肉裹着,幹裂的嘴唇不停顫動,

“我師傅于三年前失蹤了,我一路追到京郊,再無蹤跡……”

範如季聽到這裏,佝偻的身子倉惶往後一退,秋寒掠進他眸底,化作一抹驚駭。

徐雲栖見他渾身顫得厲害,快步向前追問道,“範太醫,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他被什麽人抓走了嗎?”

渾濁的淚花在範如季眼眶閃動,他克制着哭腔,抽着氣低聲答,

“孩子,你聽我的話,離開京城,走的越遠越好,不要再找他了……”

徐雲栖眼底閃過一絲驚異,語氣斬釘截鐵,“不可能!”

範如季見她态度堅決,瞳仁猛地睜大,頓時也急了,

“你聽話!”他咬牙切齒,帶着近乎悲伧的懇求,“三年過去了,他肯定已經死了,你尋他也不過是尋到一截骸骨罷了,你想過追查下去是什麽後果嗎?”

“熙王府,荀允和……還有你身邊的丫頭,甚至還有我範家滿門,你想過他們的死活嘛!”說到最後,範如季眼淚滑下,滿臉覆着絕望。

徐雲栖愣住了,慢慢往後退了兩步,面頰白如薄紙,也僅僅是一瞬彷徨,她收拾心緒,冷靜逼問他,

“我這個人不撞南牆不回頭,你若不給我一個明确的交待,我沒法袖手。”

範如季氣得閉了閉眼。

不等範如季開口,她蹙着眉沉吟,“既然連熙王府都奈何不了,那個人莫非是陛下?”

範如季猛地打了個激靈,立即搖頭,“不,我并不知那人是誰,不過我可以斷定,此事一定不簡單。”

徐雲栖腦海将所有線索串起來,飛快思索着,

“範如季,你這麽害怕,說明範家也卷在其中,可為什麽柳太醫死了,你父親卻好好活了一年,說明你父親知曉當年的真相,被幕後人拿捏了,甚至是成了幫兇!”

範如季聽到幫兇二字,從地上一躍而起,跟頭豹子似的罩過來,狠狠瞪着徐雲栖,

“你不許污蔑他,他不是幫兇!”

徐雲栖眸子泛着粼粼的冷光,徐徐一笑,誘問道,“那他是什麽?”

範如季深深閉了閉眼,到了這個地步,他不說出真相,徐雲栖恐不放手,他痛苦地捂着臉,

“柳太醫死後一年,我父親病逝家中,論理我該守孝三年,可沒多久宮裏傳來旨意,将我奪情起複,讓我承父親衣缽,我就這麽回了太醫院。”

“我本以為父親是病逝,直到半年後,我無意中聽到伺候他的老仆一句話,心中生疑,回到他書房一查,在暗格子裏尋到一袋拆開過的軟筋草,此藥用在尋常人身上無礙,可一旦骨質疏松之人服用,便于心肌受損,我父親就這麽不着痕跡讓自己‘病’死了,”

“我父親深谙醫道,又怎麽可能亂服藥,只有一個可能,他用自殺保全了整個範家!”

“父親大約是算到我有朝一日會尋到這袋軟筋草,留了遺言給我,囑咐我當好差事,其餘的什麽都不問,一家人踏踏實實留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便是。”

“孩子,你想一想,能逼得當朝太醫院院使自殺,那得是何等潑天大案,二十九年來,我每日謹慎小心伺候在帝後身邊,不敢行錯一步,為的便是保一家老小安虞!”

徐雲栖眼神凝住,腦海閃過千絲萬縷,

“可是範太醫,太醫院每此出診,必有人同行,也就是說,柳太醫出事那日,跟他同診的一定是範老太醫,其實,咱們只要查一查三十年前出診的檔案,便能圈定幕後黑手!”

“你瘋了!”

範如季低吼一句,再次竄過來,狠狠捏住她胳膊,“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問題是,我敢查嗎?恐我一出手,人就沒了!”

“我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便是因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如若不是十三針重現江湖,我今日也不必露出首尾。”說到此處,範如季再次露出哀求的神情,放軟聲線道,

“雲栖,算我求你,你不為自己着想,為熙王府着想,為我範家上百口人着想,你去範家府門前瞧一瞧,我那孫兒活潑伶俐,他多可愛啊……”

“就為了尋找那截白骨,你要讓這麽多人陪葬嗎?”

範如季已泣不成聲。

徐雲栖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兩廂沉默了好一會兒,徐雲栖又輕聲問,“可是……您前夜之舉,會不會已引起那人疑心?”

範如季撫了撫淚,回道,“我也不知,不過我已盡量遮掩,旁人皆知齊王出事,我責無旁貸,心中壓力巨大無可厚非,再者,我不想被一個婦人比下去,也是常情,總之你不再使用十三針,我便不怕。”

徐雲栖明白,眼下局面已由不得她不緩着來。

想起外祖父消失在西州一事,她突然問道,“柳老太醫的夫人還在世嗎?”

範如季搖搖頭,“兩年多前去世了。”

徐雲栖一愣,這就說得通了。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幕後之人必在柳範兩家留了眼線,外祖父一定是趕在柳太夫人臨終前去見了一面,為對方察覺,于是被綁縛入京,大約是在京郊得了機會,留下求救信號。

可是連範太醫都不知道的真相,外祖父又怎麽知道的?

外祖父的命是命,範家衆人的命也是命。

徐雲栖終于不得不停住腳步,重新審視這場追蹤。

可問題是,她進京時對這一切毫無所知,十三針已露了痕跡,對方是還未查到她身上來,還是忌憚着她如今的身份,抑或是又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

“不管怎麽說,我也不能立即離開太醫院,即便不日日坐診,時不時還得去一下,若有女眷病危,我決不能袖手,此外,咱們也不能因噎廢食,我本以針灸揚名,若就這麽不用了,反而惹人生疑,世間針法也不止十三針而已,我換別的針法便是。”

範如季見她被說服,懸着的心稍稍回落,

“有道理,總之,切記小心。”

“我明白了……”

片刻,那範太醫又将身上的黑衣翻轉過來,便成了一件褐色絲綢長袍,面頰再覆上一層人皮面具,再次出門時,俨然是一富商作派。

背着這麽沉重的秘密踽踽獨行三十年,他和外祖父一般,定是十分不容易。

接下來一段時日,徐雲栖一切如舊,範如季被聖旨所迫,當着太醫院衆人的面與徐雲栖陪了個不是,不過暗地裏對着她依舊是嗤之以鼻,徐雲栖時不時也怼他幾句,二人唱着雙簧,倒也配合得默契。

眨眼過去一個多月,日子進入深秋,院子裏覆上一層薄薄的寒霜。

徐雲栖坐在窗下寫醫案,銀杏給高幾上的晚菊修剪枝桠,不一會裴沐珊過來竄門,人未到聲先到,

“嫂嫂,大後日我便要出嫁了,哥哥還不回來嗎?”

不等徐雲栖應聲,外頭陳嬷嬷打簾将她迎進來,替她回道,

“三爺昨個兒遞了消息,說是明日回呢。”

裴沐珊掀開珠簾,踏入東次間,露出笑容,“回來就好,這回他總該給我捎禮物了吧。”

徐雲栖迎着她坐在炕床下烤火,見裴沐珊滿臉笑容落不下,趣她道,

“旁人出閣總要哭哭啼啼,舍不得娘家,你怎麽一臉恨嫁的模樣。”

裴沐珊樂道,

“嫁人好啊,你瞧,在這王府,我娘約束我,我還沒處說理,嫁了人就不同了,婆母即便管教我,不是還有個丈夫撐腰麽,再說了,燕少陵可是允諾,等成了親,夜夜帶我吃宵夜……”

“更重要的是,我娘要給我準備嫁妝,我便不愁沒銀子花啦。”

裴沐珊摩拳擦掌,“我恨不得快些出嫁呢。”

這理由樸實得令人無法反駁。

這幾日熙王府門庭若市,日日有人來添妝,徐雲栖也琢磨給小姑子備份嫁妝。

“珊珊,你也曉得,你嫂嫂我針線不通,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此前那間胭脂鋪,你非要給我四成的股份,如今我便将它給你當嫁妝。”

徐雲栖早已囑咐銀杏将那份契書拿出來,裝在一個匣子裏,一同交給裴沐珊,裴沐珊卻知這是徐雲栖手裏最值錢的家當了,她燙手般,往後一退,堅決不肯收,

“少陵的命是你救的,這便是最好的添妝,哪裏還需要你的銀子?嫂嫂,你別跟我來這一套,你沒什麽家底,這鋪子留着給你當嚼用。”

徐雲栖笑,“我難道還缺銀子花?你瞧,每月府裏還給我三十兩月例,我與你哥哥就是六十兩,我都花不完呢。”

一聽這話,裴沐珊都想哭,“你怎麽能這麽省呢。”她一月六百兩都不夠用。

徐雲栖嚴肅道,“珊珊,三爺就你這麽一個妹妹,別看他平日冷着臉,心裏不知多疼你,若是我們夫婦不給像樣的添妝,便是折了你哥的面子,你先前不是說你哥庫房裏富裕麽,那些都是我的銀子不是?如今我拿着這個給你添妝,理所當然的。”

先前那個胭脂鋪子,因用的是她的方子,裴沐珊和蕭芙給了她四成股,餘下蕭芙出錢出力,得了五成,裴沐珊手裏只有一成,以這小姑子花錢的速度,那些嫁妝遲早被她揮霍一空,将胭脂鋪給她,才是長久之道。

徐雲栖好說歹說,連着威脅的手段都用上了,最終說服裴沐珊收下這份添妝。

等到将裴沐珊送走,銀杏悶悶不樂小聲嘀咕,

“那鋪子流水極是可觀,姑娘不為自個兒着想,也得為将來小主子想一想,如今您是不怎麽花銀子,等将來有了孩子,開銷可不是您能想象的……”

徐雲栖立在廊庑愣愣看着她。

她腦海裏從未想過孩子的事,更難以想象她會跟裴沐珩有個孩子,她習慣了随時轉身,

“不是還有三爺麽?”

孩子她生,裴沐珩總得養吧。

銀杏拽着粉拳反駁,“女人手裏有銀子才有底氣,您忘了在永州時,常嫂子被丈夫婆母欺負的事了。”

徐雲栖湊過來揉了揉銀杏的面頰,“你就放寬心吧,熙王府能餓死我的孩子。”

也不知外祖父惹了什麽樣的禍事,她與裴沐珩會不會到有孩子那一天。

她終究不能牽連熙王府。

這也是她堅決将鋪子送給裴沐珊的緣由。

眼看到了正午,那頭陳嬷嬷問要不要擺膳,這時門房來了一婆子,繞進月洞門朝她施禮,

“少奶奶,王爺請您過去呢。”

徐雲栖帶着銀杏循着婆子來到正廳,正廳左右各有一間廂房,序值深秋,外頭風大,客人都是挪進廂房招待,徐雲栖進去時,便見熙王和荀允和隔着桌案喝茶,看到她進來,熙王便起身,

“我去出恭,你們父女聊。”

熙王出去時,還把門給掩了掩,就連銀杏被熙王一個眼神給使出來了。

徐雲栖在門口立了一會兒,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問,“您有事嗎?”

荀允和将茶盞擱下,起身來到她面前,溫聲道,“珊珊出嫁,你不是要添妝麽?”

徐雲栖納悶看着他,“這與您何幹……”見他眸色灼灼,大有替她兜住此事的意思,她扶額道,“我已添過了。”

他這人考慮得太細致了,這點小事都要管,徐雲栖不敢想象,若她自小跟他過日子,會廢成什麽樣。

荀允和笑,“你小時候可粗心了,凡事不拘小節,爹爹怕你考慮不周全。”說完,還真就從兜裏掏出一疊銀票往她手裏塞,

“我們囡囡不能缺銀子花,這是爹爹給你攢的嫁妝,你出嫁時沒能給你,現在給你。”

徐雲栖除了一身本事,沒有任何傍身之財,這一點荀允和心裏是有數的。

徐雲栖被他這麽一弄,臉都紅了,皺眉道,“您知道,我不可能要你的銀子……”

荀允和卻不管不顧,已出門去了。

門被推開,露出銀杏那張小臉蛋,顯然是荀允和敲打過她了,銀杏飛快過來,一把将銀票拽手裏,睇了徐雲栖一眼,

“您不要,難不成給那賤人的兒子?”

銀杏曉得徐雲栖脾氣,不會使荀允和的錢,忙往兜裏捂,“我給将來的小主子留着。”

徐雲栖白了她一眼。

到了午後,宮裏傳話,皇後娘娘召熙王府阖家入宮用晚宴。

徐雲栖尚在換衣裳,裴沐珊已穿戴整潔過來了,“嫂嫂,馬車在府門等着呢,你好了沒有?”

徐雲栖理好頭飾,一面往外走,一面問她,“今日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嗎?”

裴沐珊笑道,“今日是十二叔的壽誕,而立之年,陛下原是要大辦,怎奈前不久老齊王過世,陛下罷了一月的酒宴,只能委屈十二叔了,皇後娘娘最是心疼兒子,便在宮裏辦家宴,咱們過去熱鬧熱鬧。”

原來如此。

申時初刻,熙王妃攜阖家抵達東華門,這時一匹快馬馳過來,侍衛下馬禀報,

“三爺到城門口了,待會兒回府換了衣裳便進宮來。”

衆人聽了這話,紛紛駐足回過眸,

熙王妃面龐頓時亮堂了幾分,“怎麽提前回來了,也算及時,趕上他十二叔的壽宴。”

裴沐襄哈哈一笑,“必定是想弟妹了,急着回來呗。”

謝氏見丈夫口無遮攔瞪了他一眼,裴沐襄連忙讪讪掩了掩嘴,退去一邊。

熙王妃聽了這話,忍不住往徐雲栖看來。

李萱妍見話說開了,反而大方地推了推徐雲栖的肩,“快兩月沒見,想他了吧?”

徐雲栖原本還沒怎麽着,被她這麽一說,白皙的面頰滲出幾絲紅暈,這種事承認與否都不好,她便笑着不說話。

徐雲栖生得好,身線婀娜纖細,袅袅婷婷立在秋風裏,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嬌花,這會兒面頰添了一層飛霞,越發嬌豔欲滴來。

熙王妃看了十分滿意。

可見心裏有兒子。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