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

徐雲栖好一陣無語。

無論如何,總歸得想法子治病。

那男人繼續在她脖頸處拱着,徐雲栖一面挪,他偏又圈得更緊,好不容易挪到最邊上,她艱難地将那杯水擒過來,這時那滾燙的唇瓣已逡巡至她頰邊,熟門熟路含住了她的唇,靈蛇飛快掠進來攫取甘甜,氣息急促如狂風驟雨。

徐雲栖深深閉了閉眼。

當然不可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這個時候徐大夫拿出了一貫的冷靜與魄力,擡手慢慢摸到他後腦勺,在天池穴上用力一摁,那男人吃痛身子頓住,慢慢擡起眼盯着她,混沌的瞳仁明顯含着幾分委屈和質疑,徐雲栖才不管他,趁着空檔立即将杯子送到他嘴邊,

“先喝水。”

裴沐珩莫名在她輕柔的嗓音裏聽到了一絲哄的意味,他乖乖低頭,徐雲栖送着他喝一大杯水,心裏踏實了,等她側身去擱杯盞,裴沐珩果然又湊過來,這一回徐雲栖沒有給他機會,果斷用針紮在他昏穴上将人徹底放倒。

徐雲栖看着睡在她身上一動不動的男人,長籲一口氣,慢慢将他掀開,起身開始給他行針,診治高熱病人,是徐雲栖的拿手好戲,小兒用幾招推拿一盞茶功夫準退燒,成年人嘛,施針一刻鐘便可卻熱。

等待的空隙,徐雲栖喚來黃維,讓他準備幹淨衣物,再打一壺溫水來。

天色漸亮,昨夜下了一場小雪,院子裏覆着一層薄薄的雪沫,裴沐珩很快開始發汗,騰騰熱氣從腦門溢出,衣裳黏透了,黃維幫着他換了一身,收針後徐雲栖讓黃維攙起他,又喂了一大杯水,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覆滿全身,等到二人給他拾掇幹淨,天色已大亮。

塌上的男人終于阖着眼睡踏實了,額尖的溫度退下來,摸起來還有一層涼意,徐雲栖搭在他手腕上把脈,片刻開了個方子,着銀杏去煮藥。

“我先回後院歇一會兒,他醒了你告訴我。”徐雲栖吩咐完黃維便出了門。

銀杏抓藥去了,徐雲栖獨自一人裹着大氅往後院去,沿着甬道出了書房後門,臺階下是一條石徑,穿梭在林間園裏盤簇曲折。

往西臨水一處原有一片細竹遮天蔽日,深秋時節,細竹已枯萎,只剩些許竹竿百無聊賴撐在風中,水泊上的風窸窸窣窣拂過來,刺骨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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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粗使婆子從書房後門接了衣裳拿去清晖園後罩房洗,一人摟着衣簍子,一人提着水桶,沿着竹林外側的石徑走,林木遮擋住徐雲栖的身形,她們沒瞧見徐雲栖,自顧自說着閑話。

“三爺可真是狠,這麽冷的天,冰塊說放就放。”

“我聽說那冰塊還是從隔壁荀府地窖裏尋來的。”

徐雲栖聽到這裏滿心疑惑,冰塊?裴沐珩整冰塊做什麽?

再回想裴沐珩寒邪侵體的脈象,徐雲栖頓時了然,難不成他這是自個兒把自個兒弄病的?

朝中發生了什麽事逼得他裝病?

徐雲栖只能理解為皇帝厭惡熙王府,裴沐珩不得不暫避風頭賣一出苦肉計。

一面佩服裴沐珩的勇氣,一面又心疼他。

整個熙王府的榮辱系在他一人之身,他身上擔子太重了。

很快那婆子又道,“為了博得少奶奶憐惜,三爺這是拿命在拼。”

徐雲栖腳步猛地一頓,立即石化了。

什麽意思?

怎麽扯上了她?

另外那婆子嘿嘿一笑,一副見多不怪的樣子,“苦肉計嘛,百試不厭,少奶奶的心哪怕是顆石頭也該捂熱了,能逼得三爺用上這招,可見三爺對少奶奶是喜愛之至了。”

清晨的寒風格外冷冽,徐雲栖面龐卻是火熱的,紅暈久久不退,她立在風中淩亂了好一會兒。

如果真是這般,徐雲栖是惱怒的,身為大夫最見不得人拿身子開玩笑,不過很快徐雲栖又冷靜下來。

裴沐珩不是這樣的人,定是兩個婆子坐井觀天,不知朝局艱險,誤會之故。

回到清晖園,陳嬷嬷已擺好了早膳。

不一會銀杏将熬好的藥交給陳嬷嬷送去前院,自個兒進來用膳,王府規矩下人不能與主人同食,這些規矩在銀杏身上從來不湊數,主仆二人相依為命多年,只要裴沐珩不在,銀杏經常與徐雲栖同寝同食。

徐雲栖剛吃完,銀杏便上桌來了,小丫頭猛嚼了幾個水晶餃子,填了下空空的五髒廟,便與徐雲栖道,

“姑娘,奴婢覺得姑爺這次病得蹊跷。”

徐雲栖也沒料到銀杏這麽快看出端倪,“他弄了些冰塊來,自個兒把自個兒整病了。”

銀杏頓時大吃一驚,“這麽狠哪。”

徐雲栖見她嗓音拔得老高,連忙噓了一聲,“別聲張,三爺必是不想去朝堂,方有此計。”

銀杏狐疑地看着她,“是嗎?”

她回想淩晨黃維那番話,“既然是朝廷的緣故,黃維沒必要瞞着您呀。再說了,也不必這麽狠呀,随随便便裝個頭疼就能糊弄過去了……”

“陛下是這麽好糊弄的?”徐雲栖道。

銀杏不說話了,過一會等二人用完早膳,銀杏收拾筷子送出去,折回來時,拱在徐雲栖身旁道,

“姑娘,有沒有可能,三爺告病是真,想借着機會讨您憐惜也是真呢?這些年在您面前裝病的男人還少嗎?”

徐雲栖愣住了。

在她面前裝病的男人是不少,但裴沐珩絕無可能,若他做到這個地步……他還是那個霁月風光的三公子嗎?

徐雲栖搖了搖頭。

清晨醒的太早,她這會兒有些困頓,重新回了拔步床補覺。

閉上眼時耳邊迷迷糊糊回蕩着裴沐珩那句話,“你也就這個時候才會來看我……”

這話與那些在她面前裝病賣慘的公子哥們如出一轍。

怎麽可能?

這一覺徐雲栖睡得并不踏實,腦海裏混混沌沌的,仿佛天人交戰,等醒來時已是午時三刻,她很少因一個人亂了心緒,這還是頭一遭。

用過午膳再去清晖園探望病人,裴沐珩還安安穩穩睡着,徐雲栖見他呼吸平穩也就沒管,至傍晚人還沒醒來,黃維就很不踏實了,生怕裴沐珩折騰出毛病來了,火急火燎跑去清晖園将徐雲栖請來,

“少奶奶,您給瞧一瞧吧,三爺這覺睡得太久了。”

過去裴沐珩每日最多睡上三個時辰,子時睡,卯時起,天還沒亮就去了朝廷。

徐雲栖坐下來給他搭脈,脈象雖有些虛弱,大體是平穩的。

“有些人平日過于忙碌,身上總繃着一根筋,一旦生病便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就當他歇息好了。”

不一會熙王妃那邊聽說裴沐珩病了,召黃維過去問話,徐雲栖只能留下來照看裴沐珩。

這時,床榻上的人終于有了動靜。

徐雲栖瞧見他有醒來的跡象,臉上的柔色退下,端坐不語。

裴沐珩睜開黏重的雙眸,只覺面前有一團光影在晃,随着目光聚焦,那道影子越發清晰,白皙的面龐精致的眉目,還有那份歷經風吹雨淋也絲毫不退的從容,是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裴沐珩神色頓了一下,喉嚨黏住似的,好一會兒方擠出澀聲,“雲栖?”

他臉色很是蒼白,薄薄的眼睑虛弱地掀起,劍眉仿佛歸鞘一般收斂着鋒銳,茶白的長衫淩亂堆在他身上,整個人呈現一種破碎的美感。

徐雲栖開始訓他,“你既是要裝病,為何事先不與我言明,我有一百個法子幫你裝,何至于深秋寒日去泡冰水?”徐雲栖責備他一頓,皺着眉道,“下次可不許這般莽撞。”

裴沐珩愕然片刻,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半晌他慢騰騰點頭,腦子裏似乎想起些什麽,輕聲問她,

“先前病糊塗了,我沒做什麽讓雲栖不高興的事吧?”

這話一落,徐雲栖面頰陡然一熱,對上裴沐珩漆黑的目光,她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沒有,便将備好的人參粥遞給他,“來,先填填肚子,待會還要吃藥。”

裴沐珩照做無疑,只是待那碗濃黑的藥汁遞過來時,裴沐珩還是皺了眉。

他自小習武健體,極少生病,真要生病睡一覺便過去了。他不喜歡吃藥。

徐雲栖見他對着一碗藥遲遲不入口,氣得瞪他,“三爺是什麽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今日怎麽對一碗藥望而生怯?還不快吃了。”

這話明顯比往日多了幾分鮮活。

被她管束的感覺真好。

果然裝病是對的。

裴沐珩深深看了她一會兒,乖乖喝下,

喝完嘴裏滿是苦澀,他俊眉皺起,徐雲栖好脾氣地遞給他一杯茶漱口,裴沐珩趁機洗了一把臉刷了牙,人才舒坦些。

裴沐珩吃了藥後,又出了一身汗,徐雲栖這是在幫他排寒清毒,

“你先換衣裳。”

扔下這話,徐雲栖端着藥碗出去了。

裴沐珩換好衣裳,好一會不見徐雲栖進來,心裏便慌了,立即伏案而起,往外間走來。

徐雲栖正坐在他桌案上配藥,聽到動靜擡起臉,就看到裴沐珩倚在門檻立着,修長的身影慵懶随性,安靜又失神地看着她,嘴裏還喘着虛氣,

徐雲栖蹙眉瞪他,“你出來作甚?剛出了汗這會兒最容易受寒,還不去躺着?”

裴沐珩卻站着沒動,反而與她确認道,

“雲栖今晚都在這裏陪我嗎?”

那語氣頗有幾分賣乖。

徐雲栖噎了噎,

從來偉岸沉穩的男人,現在對着她說出這麽一句話。

徐雲栖沉默片刻,終是沒有拒絕,心軟道,“嗯,你先回去歇着。”明顯是無奈做出的退讓。

得到了允諾的裴沐珩,心滿意足折回了內間。

那神情就像是……無理取鬧的孩子終于被大人安撫好了一般。

徐雲栖看着他背影,懵了好一會兒。

不過是一場風寒罷了,怎麽換了個人似的,徐雲栖哭笑不得。

她很快調制了一些藥泥,擱在盒子裏拿來裏間。

裴沐珩手裏拿着一冊書正在翻閱,徐雲栖瞧見嘆聲道,“你身子虛,不宜勞神。”

她走過來将書冊抽走,随後坐下來吩咐,“趴好,我給你推拿。”

裴沐珩趴在引枕上,徐雲栖将他後頸衣裳拉開些,露出結實的肩頸,又将下身用被褥蓋好,随後将藥泥覆在他大椎等穴位,挽起袖子開始給他推拿,

裴沐珩雖然趴着,餘光卻能看清她的一舉一動。

徐雲栖一如既往,神色專注而認真,手上的力道也恰到好處,總能精準無誤地摸到他的痛點,并将之推平。

裴沐珩固然年輕,也每日習武健體,到底是因常年案牍勞形,頸椎處積累了一些隐患,人生病有的時候也不全是壞處,底子裏那些毛病會乘虛釋放出來,老辣的大夫一般會趁着這個機會調理身子。

徐雲栖便是這樣。

過去推拿一事都是交給銀杏或那些醫館打下手的醫士,因為是裴沐珩,徐雲栖親自上陣。

裴沐珩顯然也因為這一點而頗為自喜,只是很快待他察覺徐雲栖額尖滲出一曾細密的汗時,他就笑不出來了。

若非他如此,她何以這般辛苦。

一時間竟也十分懊悔。

“雲栖,你別忙活了,我已覺着舒服多了,大致明日便可痊愈。”

徐雲栖神色不為所動,“你常年累月思慮深重,風池一穴必定酸脹,現在年輕不覺着,等上了年紀,容易犯頭風。”

熙王妃和皇帝的頭風就是這麽來的。

裴沐珩沉默了。

屋子裏炭盆旺盛地燃着,火紅的獸金炭映得徐雲栖眉目越發熾豔,裴沐珩一動不動凝望她,腦海閃過千絲萬縷,她為什麽不把自己交給他,除了身世坎坷給她造成的傷害之外,更有他的緣故在內,是他做的還不夠好,不夠讓她可以踏踏實實把這裏當家。

入夜,徐雲栖又給他施了一輪針,裴沐珩五髒六腑仿佛被洗刷一遍,整個人神清氣爽,這一次,他親身體驗了徐雲栖醫術之高明。

裴沐珩是快活了,徐雲栖卻有些乏累,眼看她露出疲色,裴沐珩吹了燈,将人往懷裏一摟,帶着她上了塌。

“你好好歇一會兒。”

這一覺睡到淩晨。

裴沐珩手臂橫亘在她腰間,她感覺到身後一觸即發的嚣張。

被褥裏溫度驟然攀高,他呼吸潑灑在她後頸,帶起一陣戰栗。

吻銜過來,很快堵住了她的唇,他身子一翻已換了姿勢,很明顯,他已然掌握了節奏,深知如何能給她帶來快樂,隔着衣裳就這樣若即若離地厮磨,徐雲栖哪受得了,将臉一撇,抽出舌尖避開他喘道,

“你別鬧。”

尾音猶在打顫。

裴沐珩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模糊的輪廓,聲線暗啞蠱惑,“你也想,雲栖……”

徐雲栖也有些懊惱,她現在對着他那具身子越來越沒抵抗力,

“還不是你鬧的。”

徐雲栖從未用這種類似于撒嬌的語氣與他說話,裴沐珩心口忽然被注入岩漿似的,滾燙無比。

徐雲栖話落也察覺不對,很快調整過來,正色道,“你別鬧,你身子虛着,等好了再說。”

她又不是不肯給他,何必急于一時。

徐雲栖是大夫,不可能跟着病人胡鬧。

“我明白。”男人嗓音篤定,随後他身子退開一些,指腹不輕不重游離而入,似有萬千漣漪在她肌膚,在她心尖一點點蕩開,綿軟的吻介于銳利與溫柔之間,給與她恰到好處的呵護。

她到的很快。

黎民前的黑暗遮掩了一切尴尬與羞色。

裴沐珩就看着自己那從容淡定的妻子,捂了捂滾燙的臉頰,逃也似的從床笫間滑脫,她一面裹好衣裳系上盤扣,一面用盡可能平靜的嗓音道,

“我去給你配藥。”

纖細的身子娉婷離開,頭也不回消失在門外。

裴沐珩彎了彎唇,兀自笑了一聲。

冷冽的寒風褪不去徐雲栖面頰的躁意,她快步回到清晖園,迎面陳嬷嬷過來給她屈膝,徐雲栖敷衍地笑了笑,徑直往東次間內的拔步床走去,随後将簾帳一放,一頭栽在被褥裏。

她與裴沐珩之間夫妻敦倫已是數不勝數,她從來大方坦然,有延綿子嗣之故,也有人性之本能,這一回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只是在取悅她,獨獨在取悅她。

她不怕他高姿态,就怕他放下姿态。

徐雲栖身心久久難以平複。

外間傳來陳嬷嬷詢問早膳的聲響,徐雲栖重新坐起來,深深喘了一口氣,随後神色自若出來,

“我就在清晖園吃,三爺的您徑直送去書房便是。”

陳嬷嬷心下犯嘀咕,昨夜少夫人一夜沒回,顯然是歇在了書房,這天還沒亮透便回來了,莫非又起了龃龉,再瞧徐雲栖的面色,溫軟而明媚,不像是吵了架,又将心吞回肚子。

可憐熙王妃隔三差五将她叫過去,囑咐她如何撮合這對小夫妻,陳嬷嬷壓力頗大,只恨不得這二人日日黏在一處,早些誕下小主子才好。

徐雲栖還真沒诓裴沐珩,一個上午都在配藥,躲躲閃閃不是她的性格,午時初刻,她大大方方出現在他面前。

裴沐珩身子已大好,正坐在桌案後看折子,腳跟前擱了個炭盆,另外一個放在羅漢床附近,顯然是給她備着的。

徐雲栖見他在忙,便沒急着催他,而是将藥盂擱在一旁,坐在羅漢床上烤火,“我給三爺調制了些藥泥,待會敷幾處穴位。”

裴沐珩這次生病,叫徐雲栖摸清了他身子底細,知道他哪兒有隐患。

裴沐珩神色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內斂,修長俊逸的男子,端坐在案後一絲不茍忙着公務,頭也不回答道,“你再等一等,我馬上好。”

這副模樣是徐雲栖熟悉的模樣,她心裏緩過來,坐在一旁喝茶,“不急,用了午膳再敷。”

誰也沒提早上的事,卻偏生有一絲暧昧在二人當中無形流淌。

裴沐珩繼續翻閱戶部送來的文書。

他像個高明的獵人,始終完美地把握着節奏。

既不能讓她安安穩穩縮在龜殼中,也不能越過她承受的底線。

循序漸進,适可而止,方是長久之道。

午後徐雲栖幫着他敷了藥泥,結束後帶着器具離開,“你先歇一會兒,晚些時候我給你送藥來。”

徐雲栖前腳離開,裴沐珩後腳迎來了久違的客人。

正是內閣首輔荀允和。

早在荀允和回京那日,裴沐珩着人給他遞了消息,請他得空一敘,今日午後荀允和在內閣用了午膳,念及許久沒見女兒,打算回府一趟,便聽到裴沐珩生病的消息,于是打着探望的旗號進了熙王府。

荀允和踏入書房時,掃了一眼不見徐雲栖身影,頗有些失望,

“清予有何事相商?”

裴沐珩恭恭敬敬将人迎進太師椅上坐着,又給他倒了茶,坐在他對面道,

“是有關雲栖的外祖父章老爺子的事。”

荀允和顯然一愣,“老爺子不是過世了嗎?”

裴沐珩神色凝重搖頭,随後将徐雲栖的話一字不落轉述給荀允和,甚至連着自己一些猜測也告訴了他。

荀允和震驚得臉色都變了,時而青時而白,足足悶了半日沒吭聲。

他立即想起一事,當年他與晴娘定親後,老爺子聽完他要上京趕考,當場便急得跳了起來,說什麽都不肯答應,非要他在晴娘與抱負之間做選擇,荀允和當時難以理解,不認為二者有沖突之處,自然是不從,恰恰晴娘也站在他這邊,就這麽把老爺子給氣走了。

自那之後,他很少見到章老爺子,他與老爺子接觸其實不多,印象裏老爺子脾氣極是霸烈,正因為此,雲栖才被他養成這般無堅不摧的性子來。

這麽一來,老爺子極力反對他進京就有了解釋。

只是最令他痛心的是,“雲栖就這麽一人扛了三年?”

他心裏怨自己,更怨恨章老爺子,倘若老爺子把他當自己人,一家人同舟共濟,他也不至于與女兒分離十五年,害她孤苦無依。

荀允和臉色鐵青無比,雙拳拽了拽很顯然難以釋懷。

裴沐珩起身朝他作揖,“老師,是我之過錯,害徐雲栖獨自承受了這麽多苦。”

若他對她更好些,她定然能早些與他坦誠。

荀允和毫不客氣地回了他一句,“你錯的又何止這些?”

裴沐珩啞口無言。

他雖一直沒承認荀允和岳父的身份,荀允和好似對他這女婿也很不滿意。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陣。

荀允和深深喘了一口氣,平複了下心情。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尋到老爺子,這件事我來辦,你別插手。”

熙王府如今在風口浪尖,荀允和辦事比裴沐珩來的方便。

裴沐珩卻搖頭,“雲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決不能袖手。”

荀允和正待說話,廊庑外傳來徐雲栖的嗓音,

“書房有客人嗎?”她聽得裏面有動靜。

荀允和許久不見女兒,迫不及待繞出門來,對着角落盡頭亭亭玉立的姑娘喚道,

“囡囡……”

一想到女兒獨自承受那麽多,荀允和心裏翻江倒海。

此刻他與裴沐珩心情一般無二,若是女兒能信任他,接納他,讓他給她遮風擋雨該多好。

可惜說再多都是惘然。

片刻過後,三人重新進了書房,裴沐珩大抵将事情解釋清楚。

徐雲栖坐在羅漢床沒說話。

荀允和已收斂怒容,思緒飛快運轉,

“太醫院的檔案不必查了,十年前發生大火毀過一次,另一份藏于大內,除陛下外,誰也無權查閱。”

徐雲栖愣了一下,“能查到是什麽人放的火?”

荀允和坐在北側屏風下的太師椅裏,神色晦暗搖頭,

“不必查,我大抵猜得到是誰。”

徐雲栖和裴沐珩相視一眼,均沉默了。

這幕後之人,他們夫婦二人何嘗沒猜想過。

荀允和開門見山道,

“逼得太醫院院使自殺,在三十年前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只有三人,陛下,皇後與燕貴妃。”

“而首先要排除的是陛下,雲栖給陛下看診過,陛下絲毫沒懷疑,也就意味着他并不知柳太醫死亡之真相。對了,”荀允和說到此處看向裴沐珩,

“柳太醫之死與你父親直接相關,熙王怎麽說?”

這事裴沐珩在祭壇前一日便與熙王問了個明白,他解釋道,

“父王告訴我,那日他恰恰在禦花園裏玩耍,記得很清楚是有人用石子射中了他膝蓋,他往前一撲,好巧不巧撞到了柳太醫,随後柳太醫一頭栽在路邊的太湖石上,引發心肌梗塞而亡。”

“那人功夫極是高強,也不知使了什麽法子,父王膝蓋毫無痕跡,以至于他百口莫辯。”

荀允和沉吟颔首,“這是有人想把柳太醫的死嫁禍在熙王身上,如果我沒猜錯,柳太醫死因必另有蹊跷,熙王只不過是幕後黑手的幌子。”

“柳太醫一死,小公主立即便沒了命,小公主過世,對誰最有利?”

裴沐珩眯起眼道,“燕貴妃和皇後都有出手的動機。”

明月公主是太子的嫡親妹妹,是皇帝最心疼的女兒,被譽為大晉祥瑞,只要她在世,誰也撼動不了太子的地位,燕貴妃當時已經生了皇二子秦王,皇後當時還不曾懷上十二王,論理來說燕貴妃出手的可能性更大,拔除太子最大的倚仗,嫁禍給熙王,一箭雙雕給秦王鋪路,實在是順理成章。

但荀允和卻搖搖頭,“皇後也有極大的可能性。”

裴沐珩和徐雲栖同時看向他,

“何以見得?”

荀允和畢竟是內閣首輔,對陳年往事知道的比裴沐珩更清楚,

“當時的明月小公主就養在燕貴妃手中,聽聞燕貴妃格外鐘愛她,把當親生女兒對待,小公主出事,燕貴妃首當其沖,那時繼後剛入宮,燕貴妃手裏握着這張王牌,拿她對付皇後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她死?”

“即便真要弄死小公主,也不是那個時候,那個時機對于燕貴妃來說,還不成熟。”

“當然這些還不夠有說服力,”荀允和慢慢擡眼看着他們夫婦,“直覺,直覺告訴我,與皇後有關。”

荀允和侍奉皇帝多年,對後宮兩位主子的性子摸得很清楚。

燕貴妃跋扈飒爽,幾十年來沒幹過偷雞摸狗的事,她對付人從來都是明目張膽。

而皇後卻迥然不同,她像是蟄伏在深宮的蛇,伺機而動。

這麽多年可見皇後顯山露水?沒有,可她和十二王的地位卻越來越穩固。

皇後未雨綢缪,趁機除掉小公主,拔去太子與燕貴妃的倚仗,也不是不可能。

恰在這時,黃維來報說是王凡回來了。

裴沐珩立即将他喚進來,王凡一身寒氣逼人,面色也十分狼狽,看得出來這一趟十分不容易。

徐雲栖迫不及待問他,“可有我外祖父的消息?”

王凡愧疚地搖了搖頭,

“沒找到老爺子,不過倒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什麽消息?”

王凡顧不上行禮看着三人答道,

“那些河工原來有百來人,被通州知府衙門關了半年,随後送去了營州充軍,到了營州沒多久,有幾名年邁河工受不住營州嚴寒的環境,病逝軍營,屬下唯恐萬一,甚至挖了這些人的墳冢,其餘四人屍身尚在,其中一人是空冢。”

徐雲栖頓時一驚,“你可知他姓甚名何?”

王凡答道,“姓喬,名諱不知,大家都稱他喬老爺子。”

徐雲栖眼一閉,跌坐在羅漢床上,眼底淚花閃爍,

“是他,過去他也曾用過這個姓。”

王凡立即道,“會不會是老爺子炸死逃脫?”

徐雲栖也有這個念頭。

“他什麽時候死的?”

“據說是五月初死的,到現在也有五個月了。”

徐雲栖心又涼了下來,“都五個月了,如果真是他,至少他會遞消息給我,而不是無影無蹤。”

在徐雲栖看來,當初外祖父之所以把求救信送到熙王府,一定是聽說了她與裴沐珩定親一事,既然外祖父知道她在熙王府,即便不現身,也該送些消息來。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裴沐珩眉宇沉沉,

“那就是幕後之人發現了他的存在,借金蟬脫殼将他帶走。”

荀允和顯然十分贊同這個推論,“這個可能性更大。”

裴沐珩敏銳的意識到将河工送去營州之人,一定與幕後黑手有關,他又問王凡,“将河工發配營州充軍的調令是何人簽發?”

這回回答他的不是王凡,而是荀允和,

“是我。”

三人屬實一驚。

裴沐珩立即問,“您為何這麽做?”

荀允和腦海浮現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太子被廢後的一個午後,荀允和獨自在內閣當值,那人穿着一身緋袍過來,将一張駕帖遞給他,

“荀閣老,營州衛所尚需一些人修建護城河,聽聞通州衙門關了一百來河工,我想将這些人送去營州充軍,順帶将護城河掘好。”

那人說的合情合理,荀允和沒做任何猶豫,當場便簽了那份調令。

聯系那人的身份,荀允和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有人借我之手,達到了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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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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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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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