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蘿嘉(已修)
第8章 蘿嘉(已修)
兩日的修養,阮瑤清算是修養緩過勁來,今日陽光正好,天晴朗無雲,此刻她正懶懶的依靠在床榻上,看着從窗牖處撒進來的微光,好不自在。
若是對面無人叨擾,自會更好,她頗是無趣的看了眼對面之人,不甚用心時不時點頭笑笑,面上倒是無半分不耐。
讓她算算,這是今日第幾波人了?
說來,自她進這淵亭閣來,倒是頭一回這麽熱鬧,簡直算得上是門庭若市了。
她掐了掐手中的瑪瑙紅珠算了算,約莫是第三波,她真是有些累了。
她瞥了眼正打哈切的程蘿嘉,手撐在軟枕上笑道“二舅母,若是有什麽事兒,您盡可直言,我瞧着四妹妹困乏的很,她年紀尚小,可坐不住的。”
王氏在這坐了快一柱香了,東扯扯西扯扯,實在無趣,平日裏可未見她有這麽熱絡,王氏比之老夫人有些氣度,卻也向來對她的遭遇冷眼旁觀,說來,她的境地倒是未見的比阮瑤清好到哪處。
李氏偏愛幺子,卻格外苛刻幺媳,二子無德行,她不怨怪旁人,竟是将錯處歸結到王氏身上。她覺得是王氏無能,未能服侍好程二留不住他,才致使他留戀花巷,且她嫁入程府多年,也未有一嫡子,倒是庶子高樹,是故多年來受了不少氣,索性她母家有些能耐,不然怕是更難熬。
跟在她身後的程蘿嘉近乎幾回要撐不住睡去,她比之阮瑤清小上三歲,是二爺與王氏的嫡女,面容嬌憨的可愛,脾氣向來直愣,有着些小姐脾氣卻沒什麽心機,說來,除了長一輩的,她們這些小輩,尤其是姊妹間,倒是沒什麽大的隔閡,相處來都是和睦的。
由是這程蘿嘉,對她,一貫算是不錯的。
王氏低頭看了眼窩在懷裏的程蘿嘉,好笑的敲了敲她的頭,見阮瑤清說的直白,她笑着捂唇道“瞧你說的,哪有什麽要直言的。”
頓了下又道:“不過是你明日便要啓程回京,老夫人放心不下,特要我來叮囑你些。”
阮瑤清笑了,那老婦到底是派了說客。
“二舅母直說便是,三娘謹記外祖母囑咐。”
見她乖巧,王氏募自松了口氣,她本是不願前來的,只是熬不住婆母的眼色,才巴巴的跑了這一趟,被迫從中調解,她也是百般不願,她這身份不尴不尬,與阮瑤清實在算不上有什麽幹系。
她幹笑一聲,親昵的握住她手道:“好孩子,舅母早前便知三娘是個好孩子,果未讓舅母失望,你祖母自你纏綿病榻後,焦躁的也急病了,本想親自前來叮囑一二,确實是起不來身,便讓我來跑着一趟,你可別怪她老人家罷。”
起不來身?還是磨不開臉低不下頭?
自那日下了她臉後,她好似頓悟了。
阮瑤清聞言垂眸,看向自己冷白的纖纖軟指:“三娘明白的,勞二舅母辛苦了。”
見她只字未提李氏病情,王氏心咯噔一下,知她心裏到底是介懷的,畢竟婆母待她确實算是刻薄,只是她連問都不問,倒是出乎王氏預料。
她只得挑了話頭勉強接道:“不辛苦,不辛苦,咱們本是一家人,操心操勞自是應該的,你祖母平日裏對你雖嚴苛,切實是器重你的……”說完忽而語重心長“哎”了一聲,又道:“這程家,目下只有你父親是成器的,可想程家你幾個叔伯,依舊無名無功,實在是有愧對你外祖父,索性你父此下揚名立萬,得聖人青眼,想你外祖父若是泉下有知,也可含笑九泉了……”
王氏只覺得說的口幹舌燥,她有意扯出已故的程老太爺,自是想阮瑤清能看在他的面子上能幫襯兩把程家,尤其是她的兩個舅舅,畢竟再如何,兩個叔伯确實是與她有這些血親在的。
只是擡眸看她,卻見她面上只含笑淡淡,竟無半分被自己言語所動的樣子,王氏見此難免有些洩氣。
硬着頭皮又道:“三娘,舅母說的話你可明白?”
阮瑤清聞言一笑:“舅母所言,三娘知曉的。”
知曉是一回事兒,做不做又是一回事,自始至終她便時刻捧着一張淡淡的笑臉,仔細而認真的應付着王氏,直到她再無話可說,才叫菱星送客。
王氏稀裏糊塗的走出了淵亭閣,直到出了院子,衣角被身後的程蘿嘉拉了拉她才回神。
程蘿嘉撅着一張紅唇把玩着手中的一串紅珠頗是嫌棄道:“母親,你今日話怎這麽多,勞的三姐姐都不願說話,真是無趣!早知我便不與你一起來了。”
話甫一落,王氏身型一滞才後知後覺,阮瑤清雖一直笑着,卻是自始至終都未應過自己一回,答話間也是帶着客套,玩的一手好推拒。
她回頭眼神複雜的看了眼淵亭閣,低頭笑了笑,看樣子婆母是小瞧了這丫頭,看樣子是白跑了一趟。
她正欲牽着程蘿嘉離去,瞥了眼她手中正把玩的紅珠,腳步一頓:“這瑪瑙怎在你這兒?”
要是記得不錯,這東西方才明明白白握在阮瑤清手上。
她拿過那珠子,仔細看了下,凝脂通透,紅似帶血,無棉無雜是上等的血脂瑪瑙,這樣稀罕的物件,她也是頭一回見,想來是阮氏父子送給的阮瑤清,不然她哪能得到這樣的好物。
只是這樣好的東西,怎就到了嘉兒手上。
見珠子被搶,程蘿嘉伸手就要搶回,嘴上還不住道:“三姐姐給的!方才出門時我跟在你後頭,三姐姐叫我過去,随手塞給了我,母親,快還我!”
王氏狐疑:“她給的?”
見她不信,程蘿嘉急的跺腳:“當然是三姐姐給的!母親若是不信,我們回去問問就是!”
說着就要拉着王氏再往淵亭閣裏闖。
她一把攔住了程蘿嘉:“她可說了什麽?”
她撅着嘴有些氣:“說是說了,也沒什麽打緊的,只是說這東西金貴,她不好帶走,放于我這兒讓我好好保管,待以後見了,再還與她。”
王氏聞言略是失神。
程蘿嘉見她似是還不信,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說什麽也要拉着她回淵亭閣。
只是片刻,王氏忽而将那瑪瑙遞給了程蘿嘉,眼裏滿是認真一字一句道:“嘉兒莫鬧了,母親信了,這東西金貴,你可要好好保管,你三姐姐給的東西,萬不能丢,這東西的意義可很要緊。”
她接過了瑪瑙,用力攥了攥,小心翼翼的放進自己懷裏:“那是自然的,下回見了三姐姐我還要還給她的,怎能弄丢。”
王氏拉着程蘿嘉前腳走出了淵亭閣的院子,菱星便捧着湯藥進了屋裏。
“姑娘,今日晚份的藥好了,您喝了好早些睡罷,明日便要啓程,還需多養養才是。”
阮瑤清看了眼泛着濃郁苦味的湯藥,皺着眉頭:“怎還要喝?今早不是才喝過嗎?”
話雖嫌棄,卻是接過了湯藥。
菱星抿唇笑着,手拿着蜜餞,見她咕咚咕咚将藥喝盡忙遞過去。
“姑娘還似小時候,還是這麽怕苦。”
阮瑤清嘴含着蜜餞,哼哼兩身,翻身便要睡下。
菱星眼尖的瞥了一眼,見她手上空空少了物件,疑惑問她:“姑娘,大爺給您的瑪瑙串子呢?我方才出門前還見您拿着呢。”
待舌尖的苦味消弭殆盡,她才吞下了蜜餞點了點頭答她:“嗯,送給四妹妹了。”
菱星解了惑,還頗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道:“四姑娘啊,還是姑娘做事妥帖,四姑娘素日待您不錯的。”
說着邊轉身去收拾東西,明早便要啓程,她需得規整規整,以免缺了些什麽。
榻上的幔帳被放下,薄紗微透,她懶懶的靠在軟枕上,透着紗看向菱星忙碌的身影,有些失神,明日便要離開了,也不知到底躲不躲的開……
她喝了藥,有些事情越想越混沌,一會便睡意沉沉,她放下半撐着軟榻的胳膊,翻身向內,片刻便呼吸淺淺朦胧睡去。
次日一早,阮氏一家坐上了回京的馬車,車馬辘轳向北,阮瑤清懷裏抱着程素的靈牌,程氏一族的身影越行越遠,快瞧不見時才掀開車簾向外看去,她眼神深深,抱着靈牌喃喃自語似的:“娘親,咱們走了,你在看一眼方州,此去也不知道何時才歸,爹爹在京城有了府宅,以後我們便安家在長臨了………”
只車馬剛行至城門處,募得便停了下來,阮瑤清與菱星皆是一愣,不知發生了何事,少頃,車廂被人敲響,是阮言文。
“阿茗,阮家來了人,你可要見見?”
阮家?阮瑤清了然了,父親成了侯爺,阮家那夥子見利忘義之人,自是要巴巴地貼上來的,早前便聽說父親擋了幾回,也真是沒轍了?竟是堵到了城門口。
她默了片刻:“不見了,這些年我也沒見過什麽阮家人。”
明明是在一個州裏,他們卻是向來将她當作不存在的,即便見了,也未打過招呼。
“好,菱星伺候好姑娘,她要是不适,便來喊我。”
菱星應是。
車馬未停多久,便緩緩前行,她掀起一簾角看了一眼,恰撞到一墨深的瞳孔,車馬越行越遠,她沒瞧清那人是誰,但卻能感覺那人沉似寒霜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她松了簾角,覺得莫名。
菱星見她微愣,不放心問了她一聲。
她搖了搖頭,便将那淡淡不适感抛卻至身後。
………
………
車馬緩緩行了七日才行至一半路程,夜深他們下榻在驿站休整。
一封快信送到了阮義舟手上。
此時他們一家三口正坐在桌前用膳,他接過信件,粗略看了一眼,眉募得便是一沉。
阮瑤清莫名,擱下筷子喊了一聲:“爹爹?”
阮義舟手攥緊了信,面容肅穆:“太子病危,我們需早日回京!”
頓了一下對阮言文道:“言兒,着人安排,今晚便趕程回京。”
——
太子危重,阮義舟作為成侯,只得加快了回京的腳程,本還需十來天的路程,他們僅用了四五日便入了京門。
到成侯府門第時,已是日落西下,西邊的雲彩将天染的透紅,極是漂亮,夕陽映着紅光照射在門禁森貴的府門上,顯得格外貴氣。
馬車緩緩停下,侍衛下馬敲響了成侯府大門,不多時,裏頭的出來一衆奴仆,打頭的是個中年男人,慈眉善目生的很是面善,笑着就迎了上來,是成侯府的管事李伯。
管事笑着上前:“侯爺回來了,舟車勞頓,定是辛苦。”
阮義舟颔首下了馬車問道:“府醫可安排了?”
阮言文就跟在他身後,轉過後面那輛,掀起簾幕就鑽了進去,片刻後便見他小心的抱了一俏麗少女下車。
少女一身青綠衣裙,身帶鬥篷遮蔽得嚴嚴實實,只聽她時不時的咳嗽幾聲,聲音孱弱無力,管事一眼便知,這便是侯爺的嫡女阮瑤清。
他忙點頭:“收了侯爺的信,奴便着人安排了,此刻人正在府內侯着。”
“命他去菡萏院!”說着阮言文便抱着她腳步不停的往府內去,阮義舟則緊跟在身後。
連日的舟車勞頓,阮瑤清那本就病弱的身子雪上加霜,從昨日起便起了低熱,昏昏不醒只喂得進米水,只喂的進參藥吊着精氣神兒。
“好,好,老奴這邊去喚人。”
菡萏院
半刻鐘後,李管事便攜着一年輕男子而來,是個和尚?
樣子生的清秀,青絲被剃了幹淨,光着腦袋,有些違和,眉宇間帶着股仙氣兒。一身粗布白衣襲身,身型倒是略瘦弱,拎着醫箱便邁進了菡萏院。
見來人如此輕歲,阮氏父子眉目皆是一掠,紛紛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一眼瞧出他們顧慮:“侯爺這位是亦大夫,有得一身好本事,師從莫須大師,是他的首徒。”
莫須?
此話一出,阮氏父子皆是一驚,頗是默契的相視看了一眼,莫須是當今在世的高人,掐算占星醫術皆是精湛,民間向來有人傳,是神仙下凡落在三危山上,故此莫須深受皇帝的信重,道是真沒想到,能請的到他的徒兒。
既如此,阮氏父子心倒是沉了沉,雖心頭有疑慮,目下卻無旁人可用,阮義舟拱手“有勞亦先生了。”
亦生端着笑,無視他們的遲疑,面容依舊謙和“客氣。”頓了下直接道“不知病人在哪?”
“這邊請,先生跟我來。”
阮義舟說着就把人往房內引去。
寝屋內,面色蒼白的姑娘正閉目昏去躺在床榻上,卻似睡的極不安穩,鴉雀似的長睫總時不時顫着,眉頭也微微皺起,看着就難受得很。
亦生見她狀态,眉目機不可微皺了一下,掀起衣袍坐在了床榻旁的矮凳上,望聞問切細細把脈片刻,緩緩松了口氣。
阮氏父子杵在一旁焦急萬分,欲言又止又不敢打擾。
門外傳來“咚咚”敲門聲,李管事聞聲出門,片刻後又推門而入,走到阮義舟身側,看了眼亦生小聲道:“侯爺,宮裏傳令,讓您即刻入宮。”
阮義舟皺眉,看了眼床榻上的無半分蘇醒意思的阮瑤清,有些難動身。
阮言文了然,拍了拍他肩道“聖人旨意,阿爹莫要耽擱了,阿茗這處有我。”
既如此,阮義舟便無可耽擱,有些疲累的捏了捏鼻梁點頭道:“好,若是有事,即刻讓人入宮尋我。”
又交代了兩句,便出了菡萏院的房門。
小室內,檀香微微,寂靜無聲,阮文言半靠在床柱上,雙手抱胸的看着亦生。
片刻後便見終于停了診,甩了甩袖子起身。
阮文言忙站直身子問他:“先生,小妹身子如何?”
他搖了搖頭,看了眼昏迷的阮瑤清直嘆氣:“她身子本就弱,寒氣入肺腑傷寒多日,本該靜養才是,你們偏要她舟車勞頓,疲累愈加,風餐露宿,寒上加寒,難辦,難辦哦。”
聞言阮文言也急了:“那當如何?煩請先生想想辦法。”
他将脈診包收進了箱子裏,從裏頭取出取出一暗色小包,邊打開邊道:“辦法自是有的,不過要吃些苦頭了。”
包裹裏是一根根細針,他随手拿起一根,尖頭在室內閃了一下,看的一旁的阮文言眉頭直皺,心下一跳。
“這是推針?”
亦生點了點頭,他轉身看向守在一旁的菱星:“來,把你家姑娘扶起來。”
阮文言先她一步道:“我來吧”說着便走到阮瑤清身側,将她小心的扶了起來。
亦生沒什麽所謂,只要有人扶,是誰都可,倒是意外阮文言對她的重視。
“掀開她的衣領,露出脖頸即可。”亦生道
阮文言依言照做,他倒也沒諱疾忌醫覺得有什麽。
只見亦生邊施針邊喃喃,語氣甚是老道,倒是雨與他一副少年模樣違和得很:“這病啊,最忌諱就是拖,一拖再拖,寒氣郁結散不出去,便要往五髒肺腑裏鑽………”
屋內靜悄悄的,只餘他一人自顧自語。
話落盡,也收了針。
“約莫三刻,她便能醒。”
他起身收拾好醫箱,準備起身,菱星眼疾手快接了過來:“有勞先生,我來,我來吧。”
“這便好了?”阮文言替阮瑤清掖好被子,起身忙問他。
亦生好笑的白了他一眼:“當然不可能。”
他邊起身邊道:“要想好得快,針推,藥浴,苦藥,缺一不可,她這快月餘寒氣,不這次排盡,是要留根的,女子留寒氣,更是壞事。”
阮文言聞言深吸一口氣,捏了捏手上的佛珠子,不知為何,他似與這亦生不大對付,實不耐他這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卻又無可奈何,恭恭敬敬将亦生請出了菡萏院。
臨出菡萏院,亦生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屋內,搖了搖頭:“苦主耶,來了便是差點斷了命。”
——————
阮義舟前腳剛遞了牌子進宮,利一後腳便也邁入了東宮。
整個東宮此刻燈火晦明,他進了徐元白寝殿,就見男人此刻正悠哉地躺在搖榻上,眼瞧着心情尚佳,精氣神正好,面若冠玉眉目炯炯,哪裏有半分“病危”難治的模樣。
他懶懶瞥了眼一利問道:“有消息了?”
利一點頭:“成侯一行人今日申時入的城,此刻成侯受了聖人的令,方才與奴差不多時進了宮。”
回來了,那便成了。
他捏了捏手上的扳指,舔着齒間問道:“她可好?”
誠然,利一聞言便知這個她說的是誰,這些時日,利一便是那咕咕的信鴿,來往間都是“她”的消息,這個她便是阮家的嫡女。
好?大約是不大好的,您好端端裝病,成侯府為早日進城,生生加快了腳程,讓那本就重病的姑娘更是重了幾分,他沉默片刻,只道:“不大好,不過,亦生先生去瞧了,太子殿下可放心。”
竟是亦生,徐元白頗有些意外:“他竟下山了?”
他與亦生有些交情,自他頭疼暈症犯起,父皇便請了莫須診治,他時常上山,一來二往便與山上的和尚們熟識,其中最不對付的就是那亦禿驢,明明年歲相當,卻總是老神在在,一副萬事皆在他掌握之間的樣子,讓看不透發生何事的徐元白厭極了,他也知道他有些能耐,只是每當問他望他能指點迷津,他倒是閉口不談了,只眼含幸災樂禍的笑意,讓徐元白越發厭惡。
“是,說來也巧,是他下山遇候府貼告示招醫,自己掀了告示入了府的。”
這話一說倒是讓徐元白更是生疑,禿驢那不問世事的壞坯,怎可能起了慈悲心救治他人,他可不信那什麽巧合之事。
他喃喃: “莫須竟也願放他下山?”
利一無言,只跪着。
他皺眉細想許久,也想不透緣由,總覺得他這當口下山實是透着些詭異,也罷,他既能醫治她,想必便可好的快些,他的本事,徐元白多少還是知道的:“且盯着些吧”
她既已回京,那初初相遇之事便可從長計議,其實對她,徐元白心下多少複雜,他目下只有零星片段,皆是她一颦一笑,還有風雪中跪立而泣的模樣,憐憫又心疼,那人入了他的腦海裏,讓他牽腸又挂肚,越是想起她,越是有一種想抓住卻又脫手而出的無力感,這種感覺對于徐元白而言,最是難忍,越是如此,他越是想要探究,欲罷不能。
他揮手便欲要利一退下,卻見他還跪着。
他皺眉問道:“還有何事?”
利一有些為難的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件:“殿下,唐家表姑娘又寄了信來了。”
捏着手中的信,利一越發想要嘆氣,他自是知道殿下自幼與唐家的表小姐的關系,往年表姑娘也會傳信而來,殿下看了也回她,兩廂一來一往也是常事,只自前年那件事兒後,殿下對這表姑娘的态度卻是募自冷了下來,起先信件只讀不回,後來連讀都不讀了但卻還卻是收着,近些年卻是連收都不收了。
說來那位也是糊塗,即便心鐘殿下,也不至于與盛貴妃同謀,想那樣一出昏招,如今事沒成,倒是惹的殿下涼了心。
太子爺不收,卻也沒讓他們拒着 ,以至于每每來信,利一都如手捧着燙手的山芋,不知如何處置。
畢竟從以往看來,這位表小姐在殿下心裏還是頗有些分量的。
徐元白聞言,眉梢微撚,唇角壓下,似是有些不耐,他看了眼信件,募自沉聲道:“傳孤話,讓她固自安好,信不必再傳了,既皆已年長不再是孩童,不可似往日交往,未免惹她清譽惹人非議。”
利一接了話,終于算是松了一口氣,點頭應是便撤了出去。
待他出去,徐元白緩緩起身,走到案牍旁,從最裏頭的架子裏取出了個華美的木盒子,盒子未鎖,他輕易便打開了,裏頭躺着的皆是信件。
字字綴尾皆是署名亭羽。
亭羽便是那位的小字。
他眼神複雜看了一眼,神色未明,倏地見他嘴角掀起一抹釋然笑意,誠然,利一不提他都要忘記還有這盒子了,他面色複雜的将它拿起,連着盒子都扔進了燒的正旺的火爐裏,霎時間便叫火舌吞并,只剩灰燼。
轉眼便是兩日過去,重五佳節緩緩而至。
——
果如亦生所言,當日晚間阮瑤清便悠悠醒來,醒來後雖身子仍然虛着,卻不咳了,又老老實實的兩日用藥,推針,藥浴,病症已減了大半。
病去如抽絲,此刻連身子都覺輕快了許多。
暮光漸微,西邊的太陽宛若油彩般被暈開,染映着菡萏院的荷花池子裏,波光粼粼悠悠蕩蕩的甚是好看,阮瑤清半躺在河邊的搖椅上,拿着把搖扇悠哉的看着菱星在船上摘睡蓮。
“左邊點,再往左邊點,對,正含苞的那朵。”
菱星依言,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讓小厮劃過去:“這朵嗎?是不是小了點?”
“對對,就那朵。”
菱星尋着位置便側身掐斷了那朵。
一眼又瞥見一朵難的的并蒂,掐完又要去掐,一旁的阮瑤清見了忙喊住她:“并蒂的不要,那花難得就開在池子裏就好,養不活死了,倒是可惜了。”
“摘你後側那朵,半開的那朵,在那,在那!”
她托着腮甚是挑剔的在池邊挑揀,她身子還沒好全,不讓下池,只得在岸邊看着。
菱星忙活了片刻,捧着十來支睡蓮下了小船,擦了擦額間的汗水,送到阮瑤清跟前:“姑娘,這些可還夠?”
她笑眼看着,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一支,掰開外頭的綠萼,清香淡淡散開冷香撲鼻:“回去吧,拿清水醒一醒,才能插上,待盛開了,會更好看。”
菱星無奈含笑點頭應和了兩句,眼見她天真爛漫,仿若将之前的所有磨難抛卻腦後,心下也跟着松快許多。
她扶着阮瑤清緩緩往院子裏去,忽而想起什麽轉身問她:“對了,明日的宮宴姑娘可去?”
明日重五節,宮內設了家宴,阮瑤清為武成侯嫡長女,自是在宴請之列。
阮瑤清手把玩着那支睡蓮,搖了搖頭,耳墜子随着緩緩铛铛作響:“不去,我這個病號子去那做甚?要是染了哪位貴人,可是得罪人的事情。”
好不容有了說辭躲開,今世她可不願再往深宮裏湊,想着徐元白,阮瑤清便覺得心中郁結,他便是來克她的,他病了害着父親急趕着回京,到頭來他有沒有事兒自己不知,舟車勞頓差點要了她的命。
菱星點頭,卻是覺得有些可惜:“話是如此說,可聽外頭說,這次宮宴是有些趁着貴女多選太子妃的意思在裏頭的。”
阮瑤清聞言,眸光一灰頃刻卻又消逝不見,好笑的看着她:“怎麽着?你巴望着你家姑娘能當太子妃?”
小丫頭滿是認真道:“如何當不得?我家姑娘頂頂好的人,旁人可比不過。”
阮瑤清聞言輕譏一聲,嘴角帶笑:“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你家姑娘我可志不在那。”
上輩子,在那一隅宮殿裏一守就是十幾年,那樣的地方雖恢弘卻是全天下最黑的地方,在那處再真的情都看不見,到頭來,不過是鏡花水月付諸東流罷了。
前一世的苦心孤詣換來的不過是一旨廢後。
那樣冰冷的地方,有什麽好的。
見阮瑤清确實無意,菱星也就閉口不談,剛入院,就碰到了提着藥箱子的亦生。
他今日又是一身灰袍,衣袍寬大挺拔他身姿寬廣,神态似素竹般雲淡風輕,臉上揚着笑,疏離裏又帶着股子仙氣兒。
阮瑤清眉頭一挑,笑着福身打了個招呼:“亦生先生。”
亦生颔首見她精神狀态不錯,面色不再似那日蒼白,透着紅潤。
“姑娘身子覺得如何?”
菱星接過他手中的藥箱,一行人邊說邊進了屋內。
“已覺得大好,虧的先生醫術高超,勞先生費心了。”
“姑娘客氣了。”
他們進了屋內,亦生照例拿出診脈包,阮瑤清甚是默契的伸手讓他診脈,手上還拿着那支睡蓮。
檀香袅袅,鴉雀無聲。
片刻後他收了手:“确已大好,明日便能好清,在下也可告辭了回山上了。”
她颔首答謝,聽他要回山上,眼睛忽是晶亮的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聽阿爹說,她是莫須的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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