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人間
人間
“謝之闵!”
青羅高興壞了,人還沒到跟前就笑得跟花似的,一雙眼多了些往日沒有的飛揚神采,小跑着撲進謝之闵的懷裏。
謝之闵原本還想着要是某人要是生氣不理,他就是哄哄也沒有什麽,誰知人就這麽像只小鳥似的飛過來,帶着個大籮筐,把他撞得後退兩步。
“就沒見你這籮筐裝滿過,”謝之闵穩住身子,無奈笑了笑。
許久沒見,少年好似又健壯了許多,也更沉穩了,青羅轉頭一看,才撿起來的木柴又掉了許多出去。
但這回他也顧不得了,拉着謝之闵的袖子不放,怕人跑掉。
前面走着的兩人聽見動靜也折身回來,看見謝之闵也是一臉的驚喜,賈瑾笑:“昨日還說起呢,沒想還真把人給念回來了,這下好了。”
謝之闵也沒想到賈瑾他們會過來,不過他們來了青羅就多了伴,這沒什麽不好的。
“瑾哥兒帶着豐大哥過來玩,現在住在我們家。”青羅添了一句,借着他的話,謝之闵朝豐岩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豐岩也是同樣。
左右是賈瑾帶來的人,一并視作朋友就好。
回去的路上,其他幾人默認走在後頭,留青羅同謝之闵走在前面。
也不負他們這般心意,一路上青羅同謝之闵說話就沒斷過,雖大部分都是青羅再說,但是謝之闵時不時回應,看着沒半分不耐。
“你怎麽去這麽久,我每天都在想你。”
“咳咳,主家事忙,回來晚了。”
“你生病了麽,怎麽咳嗽?”
“沒有,風嗆着了.....”
“......”
賈瑾同陳靈遠雖然跟在後頭,但是兩人的耳朵可是豎起來的,膩人的話被風帶着吹過來,賈瑾捂着嘴偷笑:“咦,”
陳靈遠也聽得面紅耳熱,饒是知道青羅大膽,也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的表明心意,也捂着嘴悄聲道:“之闵哥像是招架不住。”
“誰說的,他啊,定然在心裏偷着樂呢,”賈瑾搖搖頭,一副了然的樣子。
“你怎麽知道?”陳靈遠好奇。
“他們不都這樣麽,表面看着冷,內心不知多火熱呢,”賈瑾說着,還旁邊瞟了一眼。
陳靈遠點點頭,覺得賈瑾說的頗有道理。
陳靈遠今日要早些回家,于是在岔路口他便先走了,賈瑾沒了伴,只能跟着豐岩一路,兩人都沒有說話得意思,便這麽一路冷着回到謝家。
謝爺爺正在屋裏做飯,聽見孫兒得聲音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誰知出來一看,真是許久不見的孫兒。
“怎得也不托人說一聲,爺爺好将雞宰殺了炖上,”謝爺爺拉着謝之闵的手,高興的很,說着就要去捉雞。
謝之闵連忙阻止:“爺別忙活了,家裏有什麽便吃什麽,不必特地費心,”
謝爺爺也知道有些晚了,但是這雞是一定要炖的,現下也到了響午,想着孫兒這麽遠回來應當餓了,還是先吃晚,等到晚上再将雞宰殺了。
“好好,那便先吃飯,青哥兒,瑾哥兒,還有岩小子,快,都過來。”謝爺爺笑着喊道,笑呵呵的帶着謝之闵進竈房。
不過竈房有些小,家裏的人多,怕悶,幾人又将桌子移出來,在院裏吃飯。
雖沒有炖雞,但謝爺爺原本做的也不差,因着家中有客人,切了臘肉蒸上,又焖了醬豆,一大碗筍湯,其他幾道小菜也是鮮爽可口。
“等過段日子,又可腌黃瓜了,”謝爺爺笑:“鮮脆不說,最是下飯,若是苦夏,這最好了。”
謝之闵愛吃腌黃瓜,謝爺爺每年都要腌上一大缸。
吃過飯,謝爺爺又抓了糕點果子來,煮了一大壺茶,許久沒見孫兒,自然是想的。
青羅跟着賈瑾在秋千那邊,讓爺孫倆好好說說話。
“瞧你,吃飯時這嘴角就下去過,他回來,你就這麽開心啊?”賈瑾看着青羅眉眼彎彎的樣子忍不住打趣。
青羅晃悠着:“嗯。”
“這麽想,你就拉着別讓他走了呗,”賈瑾給青羅出主意:“他要走,你就哭,他定然心軟。”
青羅搖搖頭:“不要。”
賈瑾笑了:“這麽體貼啊,都不願讓人為難。”
青羅也不知道,他就是不想那樣做,再說了,哭有用了,他覺得就算他哭,謝之闵也是會走的。
“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我看還真是如此,剛才吃飯的時候,謝之闵可是一直給你夾菜呢,可見是一直将你放在心上的。”賈瑾忽然道:“我來的不巧了。”
“為何?”
“要是沒有我們兩個,你們豈不是可以,”後面的賈瑾沒說,但是一臉壞笑,一看就不是什麽能說的好話。
可惜青羅是個單純的,沒能聽懂賈瑾的意思,懵懂的樣子讓賈瑾無奈。
“我的青哥兒,你何時才能開竅喲,”賈瑾嘆氣:“算了算了,你也還小,這些事還是等你們成婚後再說,那時候謝之闵定然會教你了。”
雖然都說發乎情,止乎禮,但是兩情相悅的人拉拉小手什麽的可以罷,不論是他身邊的哥兒姐兒,還是家裏的小厮丫頭,這些賈瑾可沒少見。
比這更出閣些的都有,只是嘴上說的冠冕堂皇罷了。
“他過來了,過來了,我先走了。”賈瑾餘光瞟見朝他們走過來的人,知趣的先走了。
青羅看過去,過來的可不就是謝之闵。
“爺爺呢,”青羅歪着頭,見那邊謝爺爺已經不見了。
“風大,先進去了。”謝之闵回。
“風大麽,”青羅仰起頭,樹葉都沒動。
謝之闵沒接話,說起另一個事:“爺爺說你現在認的字多了,還會畫畫了,花也養的好,看來這一月,你可沒閑着。”
聽起來像是誇贊,青羅有些得意:“這是自然了,可花都謝了,你才回來,”
後半句像是埋怨,但是謝之闵沒聽出責怪,他的心像是塌陷下了一塊,語氣也不自覺的變輕:“你不是畫下來了。”
誰知青羅哼了一聲:“不給你看。”
以為某人沒惱,原來只是沒反應過來,現在回過神了,心裏的氣上來了。
“我可不白看,”謝之闵笑笑,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用這個換,你看如何?”
青羅略分了一點眼神過去,誰知一看就忍不住了,一眨不眨的盯着:“這是什麽?”
那是一根精巧的木簪,鑲嵌了幾顆透亮的珠子,日光下,流轉着五彩的光,好看的緊,中間一個白的精純,最是顯眼。
“給我麽,”青羅仰起頭。
謝之闵:“喜歡麽?”
青羅自然喜歡:“你做的。”
“嗯。”這根木簪本不應該那麽早就拿出來給青羅,但是先前謝之闵看着青羅在樹下同賈瑾說笑的樣子,他忽然就想讓青羅戴上它。
“那就給你看一眼。”青羅接過木簪,小跑着去屋裏拿畫。
看着小哥兒歡快的背影,謝之闵的心愈發柔軟。
他原以為自己是沒有多想的,畢竟平日裏累極了,哪還有精力想什麽,恨不得睡個飽才好。
可是遠遠看到青羅的哪一刻,他才忽然驚覺,自己原來已是滿腔的惦記。
當他看到青羅身邊還多出一個陌生漢子時,誰也不知道,他克制了許久才沒放任自己失态。
小哥兒有多好,他自然知道,所以才想快點做出一番成就。
沒一會兒,青羅便拿着自己的畫過來了,謝之闵動作小心的将畫展開,墨色的山茶立于紙上,僅憑着畫,謝之闵都能想到花開時的美。
“怎麽樣?”青羅兩眼希冀。
“很好。”謝之闵笑:“比爺爺教我時畫的好多了。”
“真的,爺爺也教你了,那你的畫呢?”青羅好奇。
謝之闵搖頭,将畫卷上:“早不知丢到哪裏去了,反正也不好,沒什麽可看的。”
他這麽一說,青羅也沒再問。
一整天,青羅都黏在謝之闵後面,好不容易回來,謝爺爺本不想讓孫兒在忙家裏的事,可謝之闵哪裏閑的住。
白耳也許久沒見着小主人了,跟在兩人腳邊晃悠,如今它也越發大了,叫聲也有了些氣勢,可以看家護院,倒不枉謝爺爺骨頭湯飯的喂着。
這回謝之闵能待三日,只是三日過後,又不知道要去多久了。
同謝爺爺說起時,他掩去了苦,只撿着好的說,聽着跟着他一起的幾個漢子如此照顧他,謝爺爺也放心了些,讓謝之闵此次去帶些禮謝謝人家。
到了晚上,雞也炖上了,幾人蹲在院裏洗菜,說說笑笑的,好不自在。
“真想就這麽待下去,”賈瑾吹着習習夜風:“熱熱鬧鬧的,也沒那些煩心事。”
青羅湊過去:“什麽煩心事,你跟我說,”
賈瑾笑:“不如意事常□□,可與人言無二三。”
青羅不懂,但是知道拿水潑他,賈瑾躲不開,只得反擊:“好啊,你趁人不備,”
兩人玩鬧,殃及池魚,謝之闵同豐岩都沒能幸免。
于是,春夜裏,四只落湯雞狼狽的站在院子裏,衣角還滴着水,謝爺爺出來一看好氣又好笑,趕着四人去換衣裳:“都是不省心的,”
賈瑾跟着青羅怕挨罵,忙一溜煙跑了,謝之闵同豐岩倒是沒什麽,只是也應當去換身衣裳。
兩人回謝之闵的屋子,豐岩沒有多餘的衣裳,但是幸而他同謝之闵的個子身形差不多。
謝之闵率先脫下外衣,豐岩剛想換,誰知看到了謝之闵身後的淤青。
剛換好衣裳,謝之闵一轉頭,豐岩将一個小藥瓶遞給他,謝之闵:“這是什麽?”
“藥膏。”豐岩簡短說了兩字,見謝之闵不接又添了一句:“報酬。”
就當謝之闵借他衣裳的報酬。
謝之闵接下:“多謝。”
豐岩搖搖頭,換好衣裳就出去了。
人在高興之餘,難免會忘記皮肉的傷痛,要是豐岩不說,他還真忘了自己身上的傷,要不是受傷,他這次還未必能早回。
不過也不是什麽重傷,養養也就好了。
謝之闵沒有辜負豐岩的好意,将藥膏擦上才重新穿上衣服,還沒走到院子,就聽見竈房裏傳出歡樂的笑聲。
不知誰又說了什麽,将謝爺爺逗高興了,小小的屋子裏透出暖暖的燭光。
往日一切不順心在這一刻仿佛煙消雲散,些許沉積的委屈也在這一刻得到撫慰。
最是人間煙火,能撫凡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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