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第34章
第 34 章
一個女人。魅惑衆生的女人。耳垂上挂着對釉綠的寶石。單從氣質上看,是真貨。可事實卻也不一定如眼見那樣。
周一晚六點,下班時間,張雪頔與楊小曼約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見面。
張雪頔是見過楊小曼的,在她和父親大吵一架的那個忌日,楊小曼是一切争端的來源。猜的沒錯,她應該是父親在外面包的小三。
手指擡起面前的咖啡杯,張雪頔輕抿一口,留下灼熱的玫瑰紅色唇印,她剛為死去的母親發出一大段激烈的言辭諷刺,現在嘴巴着實有些許幹澀。
“呵,我算是見識了。你對你……母親,還真是戀戀不忘。”行為舉止優雅的女人摘下頭頂的黑色。網織帽,放在桌上,笑眯眯看她, “你就不好奇……我在短信裏跟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嗎”
楊小曼的語氣被刻意放緩,聽起來竟有種莫名的意味深長與興奮。
與之相反,張雪頔表現的極為平靜。她安靜放下咖啡杯,整理了一下額角的碎發,直視她, “你不就是想告訴我,我的母親有多令人憎惡,你和我父親之間的愛情有多美好甜蜜嗎”
話音落下,楊小曼眉梢微挑,下巴揚起,略帶些輕蔑的看她, “當然不,你父親只是個人渣而已。哪來什麽美好愛情……”
楊小曼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靜靜看着張雪頔看了好幾秒,微笑着擡手,優雅的從頭頂摘下一根頭發,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我想說的,是你與我,當然,”楊小曼換了個姿勢,單手托住下巴, “也可以是你,我,和張幼珍之間的關系。”
氣氛沉默幾秒,張雪頔皺眉,看一眼楊小曼趾高氣昂的臉,又低頭看一眼她給她的那根頭發。
無言修行中,有個近乎極度荒唐可笑的想法鑽進她腦海中。
下一秒,張雪頔親耳聽見這個荒謬絕倫的消息被楊小曼訴說, “你并不是張幼珍的親生女兒,如果按照血緣關系來看的話……我才是你真正的母親。”
她根本不給張雪頔一點點反應的時間,撂下這句話後從Lv裏拿出一張名片,遞過去,瞧了眼窗戶外邊的景色, “這下雨天黑的就是快,這次見面就到這裏結束吧。”
收拾收拾包合上,她從座位上站起來,微微笑, “親子鑒定的材料我都會給你的。相信你做完之後……會主動聯系我的。那,我們以後再見了。”
*** ***
滴答滴答。
耳畔傳來雨滴落在屋檐上的聲音。
張雪頔站在咖啡店門口的臺階上,雙手放置于平坦的小腹前,拎着包,靜靜在看地面上的小水坑。
她出門前帶了傘的,膠囊傘,就放在她包裏。哪怕是真的沒有帶傘,路過搭讪的男士也是有意送她一程的。
她一一拒絕了,無論是拿傘,還是接受他人的好意。
也不知怎的,她今天就是非常幼稚的,想要體驗一把淋雨的感覺。就像回到了非主流時期的學生時代。
腳尖懸起,點地,緩慢的向前走,這一刻,手中的包似乎有千斤。可明明來的時候那麽輕,走的時候,裏面也只多了根頭發而已。
雨越下越大,打濕她的外衣,浸沒她的鞋,飄進她的眼中,簌簌的落。溫熱的,夾雜着冰冷的。
咖啡館與小區的距離算不上遠,這段路上張雪頔硬生生将自己走出了一種行屍走肉的感覺。
她從沒想過,她最讨厭的那類人,人渣和小三,成為自己的父親母親。
或許是沖擊力太強,她甚至沒有第一時間選擇去醫院做鑒定,而是一心想要回家,安靜的泡個熱水澡。身體自發的運動直到張雪頔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才由大腦控制,她終于想到去醫院這件事,匆忙回頭。
車子跟在後面慢慢駛入小區門口,張雪頔回頭的剎那險些與之撞上。
所幸她穿是的平日裏最常穿的那件羽絨服,白色的,還算顯眼的。
宋枳豪坐在駕駛上,眯眼看路邊那個淋着雨,不停彎腰鞠躬,口中還一直說抱歉的女人。
愣了半秒,他拿了副駕駛上的雨傘下車。
“你在幹什麽”
責備的語氣,帶着關切。
宋枳豪皺眉,為她撐起黑傘。
忽然沒了雨水的澆灌,張雪頔愣着擡頭,長睫毛上還挂着絲水珠。
她嘴巴動了兩下,像是說了什麽,又像是什麽也沒說,全身的工作細胞在避風港來臨的時刻放下警惕,無力感襲來,她倒在宋枳豪的懷裏。
這一秒,她感到前所未有過的安心。
*** ***
睜開眼,素白的天花板,沒開的日光燈。
是以前的屋子,以前的房間,充斥着以前的氣味。
應該是宋枳豪把她帶回家了。
大致理解一下事件經過,她繼續強行睜着那雙重重的眼皮。
屋子外面已經全黑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張雪頔小小聲的呼吸,想要從床上支撐自己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腦門上貼着一塊冰寶貼。
“你又發燒了。”
男人的聲音從身邊傳來。
她一頓,循着聲音來源處探頭。
男人的眼睛裏布滿生紅的血絲,疲倦由工作和她兩部分組成,企圖将他擊垮。
宋枳豪見了她總愛皺眉, “你能不能好好愛惜愛惜自己的身體”
張雪頔沉默一瞬,沒有回答。
他嘆氣, “就算不是為了我,也至少為你自己想想。”
女孩還是沒說話,靜靜的摘下額頭上的冰寶貼,穿上拖鞋。
宋枳豪無奈從身邊的椅子上站起來,将衣櫃裏的羽絨服裹在她身上, “你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我幫你脫了。這件我的,你将就将就穿吧,別再着涼。”
厚重的羽絨服蓋在背上,她低頭吸了吸鼻子,只是重感冒與發燒讓她什麽好聞的氣味也聞不到了。
扶着牆,摸索着前進下樓,她在玄關處停下,宋枳豪像個陪伴盲人小姐的保镖那樣緊緊跟随,從鞋櫃裏拿出第一次見面給陳橙買大了的鞋,遞在她腳下。
他并沒有讓她自己穿的打算,雙手握住她冰涼的腳踝,輕輕送入雪地靴中才算完。
“謝謝。”她啞着嗓子道謝。
宋枳豪沒再說什麽,苦笑走到她身後。
到底是,生疏了。
“不哭了”他記得幾年前遇到這樣的事情,她會哭。
鼻子一酸。
她用悶悶的語氣說心裏話。
“宋枳豪。”
“你憑什麽假裝了解我。”
擡起頭,女孩子的眼眶紅紅的。
暗地埋怨自己到底還是出落的不夠堅強。
“憑什麽遇到什麽事都是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
真不敢相信,她會把楊小曼帶給自己的苦痛一并撒到宋枳豪身上。到底是她太讨厭他,還是太信任他,太喜歡他呢她也講不明白,她只曉得自己就是想把一些東西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訴他。
她把穿上的鞋重新脫下來扔回地上,顫顫巍巍走了好幾步,才走到他面前,擡頭直視他。
拳頭重重砸在他胸口,她歇斯底裏, “只有你的生活糟糕嗎!我的也是!”
“你根本不知道楊小曼來找我說什麽!”
悶哼了聲,宋枳豪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默默承受她的情緒發洩。
原來付諸真心才會小心翼翼,他在體會幾年前她對他生澀難懂的感情。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成了這段畸形感情裏笨拙的那一方。而她不知是看準了這顆只對她溫柔的軟柿子捏,還是對他還殘留着些怨和愛,瘋狂擊打着他的胸膛, “所有的一切都是騙局。你這個騙人感情的大騙子!”
“你以為我還會上當嗎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你沒必要裝作溫柔的樣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是,我就是來找你贖罪的。所以,我最讨厭你高高在上自以為什麽都知道的樣子!你讓我惡心,你擊垮我所有的夢。我希望看到是你的患得患失,覺得失去我很痛苦萎靡低落借酒澆愁的樣子!不是現在這幅氣定神閑什麽都在自己掌控範圍內的樣子!”
伴随着這句話說完,張雪頔全身的力氣仿佛也被一道抽幹了,整個人像一只洩了氣的氣球,頹喪着腦袋,沒了氣勢,只剩空洞與無力,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是不是就還是我媽媽的孩子。”
她以為她說的小聲,他就聽不見,即使聽見了,也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可她又怎會知道,在她熟睡過的四個小時裏,他一直陪在她身邊,早已從她的夢話中知曉她的境遇。
“對不起。”
宋枳豪放緩語速。
“對不起,讓你難過。”
但他不是什麽都能掌控。她就是例外。
“你沒什麽好對不起的,是我對不起,我不該說這麽多。”揉了下眼尾,張雪頔轉身又回到玄關處,準備穿鞋。
這次是真的要走。
可惜被宋枳豪攔住。
“張雪頔。”
他拉住她的手腕,喉結滾動一下過後,一板一眼,認真又嚴肅, “你剛才的話。”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對我還有一點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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