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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霧緩過來勁兒的時候對方已經在吃糍粑了。他想問問好不好吃,結果因為不好意思沒能開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陸老師怎麽就突然親自己了呢。

“想什麽呢小家夥。”陸南江用粘黃豆面兒的指尖彈了彈對方的鼻子。

陶霧條件反射躲了躲,低着頭眨了眨眼:“你親我幹嘛。”

這聲音可軟糯了,和陸南江某個地方一比還挺大反差的。他背對着陶霧側了側身:“想吃桔子了。”

“想吃桔子……”陶霧說了一半又想起來自己就是桔子,“……哦。”

陸南江安安靜靜的吃糍粑,還熱乎着,蘸着黃豆面和紅糖,味道很香口感很糯,和小時候的很像。陸老師其實是很不想承認此情此景自己的确是挺想回南方的,都三十了還思鄉呢,說出來顯得多不成熟。

“好吃嗎?”陶霧還是忍不住問了。

“嗯……”陸南江本來想說好吃,又突然想逗逗這小孩兒,于是彎腰在對方耳邊低聲說了句,“沒你好吃。”

耳朵又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連帶着整個臉和脖子。陶霧往後縮了縮想躲開熱氣。

“我九點有課,”陸南江看了看表,舉了舉手裏的糍粑,“小家夥,謝謝。”再多的話陸老師也說不出來,就用最簡潔的語言表達自己想說的話,真的謝謝。

“不客氣。”陶霧縮在圍脖裏悶聲說。

陸南江揉了揉小孩兒的頭發:“以後別做這個了,挺麻煩的。”

“不麻煩的……”陶霧擡頭看了對方一眼,自己不好意思着也不忘了說小情話,“給你做什麽都不麻煩。”

呼吸時偶爾會混進一絲甜糯的氣味兒,于是每一次心跳泵出來的血液也都是甜的。

“陶霧小同學,你先回去吧,”陸南江又看了看表,“我要整理教案,一會兒上課用。”還有半個小時就九點了,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到時候能不能上課,得趕緊讓人出去,他需要一個人靜靜,再聽聽大悲咒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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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陶霧聽話的站起來,掀了陣桔子味兒的風,“那我走啦,陸老師再見。”

陸南江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啞着嗓子說了再見。

十二月十二號的時候,下雪了。

雪不大,紛紛揚揚了一天也沒停。窗戶上結了一層霜,外面白茫茫的,皚皚白雪灑上大地、房屋、和匆忙行走的人。

陶霧坐在飄窗上發消息。

陶霧:陸老師,南方會下大雪嗎?

陸南江:沒有大雪,偶爾幾年會有小雪

陶霧看了看天氣,這雪要下三四天,能落厚厚一層。

陶霧:過幾天一起去堆雪人吧?

陸南江:好

從上次以後兩人一直沒碰面,也不是刻意的,不過很巧的都忙了起來。陶霧怕這學期挂科一直在忙課題作業和論文,陸南江有個同事跟了個項目,帶着一整組去B大交流學習,陸老師幫着帶了五六個人的班,每周做教案上課判作業,是真的很忙。

上次做的玖水糍粑陶霧一個也沒吃,他想嘗嘗什麽味兒,于是抽了個時間又做了一次。前三四口還挺好吃的,再吃就膩了,胃也會不舒服,他把剩下的凍進冰箱,一直也忘了拿出來吃。

雪停了。

陸老師這天專門開車拐了一下,買了個鏟子扔進後備箱。小家夥挑的地方挺遠,也挺偏,沒什麽人,從一開始下到現在一直保持着原樣沒人碰過,所以雪特別厚。陸南江先開車回學校接上陶霧再一塊兒過去那個叫格子公園的地方。

“陸老師,早上好啊。”陶霧鑽進副駕駛,帶進來一身涼氣。

陸南江把暖風開大了些:“早上好。”

兩人目前的關系還是暫定的師生情誼,陶霧每次提出升華感情都會被陸老師寥寥幾筆帶過去。那天陶霧其實說對了,陸南江總覺得這是個小孩兒,也沒怎麽認真過對待,上次沖動了親了一下腦子裏還一直過意不去,總覺得在欺負人,心裏想的和腦子想的一點兒也不一樣。

“陸老師,幾天不見你更帥了,”陶霧系上安全帶,笑着說,“我更喜歡了。”

“以貌取人可不好啊陶霧同學。”陸老師也笑了笑。

格子公園不是特別遠,開車駛進平安路右轉進南環就到了。附近沒有住戶,孤零零的大公園連門都沒有,随便圈了塊兒地就立了個牌子。

名字也不知道怎麽起的,裏面跟格子沒什麽關系,全是樹,除了松樹也看不出來有什麽樹,葉子都掉光了,冬天下了雪就更認不出來了。

沒什麽風,陸南江把鏟子拿上,兩人順着鋪滿雪的路往前走,只有腳下吱吱簌簌的踩雪聲。

“穿的少了吧。”陸南江說。

陶霧趁機湊過來挨着陸老師的胳膊笑嘻嘻的說:“現在不冷了。”

陸南江笑了笑沒說話,也沒躲開。

“去那裏吧?那個湖邊。”陶霧指了指幾米開外一條結了冰的湖,“還有個橋呢。”湖裏凍着很多樹葉,看不清有多深,橋就一米寬,是個小石拱橋。

“好。”陸南江找了個空地開始鏟雪。

空氣很涼,陶霧把圍脖往上拉了拉:“我來滾雪球。”

說是堆雪人好像就只是堆雪人,兩人誰都沒說話。陸南江先鏟好了,他把雪壓實,就成了雪人的下半個身子。沒事兒了于是直起腰看小孩兒滾雪球。

小孩兒好像沒什麽經驗,每次滾到頭那麽大的時候就會碎掉,就這麽重複了好幾次都沒成功。

“咔嚓——”

“嗯?”陸南江順着聲音看到了一個頭頂,也不知道小孩兒什麽時候過來的。

陶霧笑着舉起手機給他看:“喏。”照片裏男孩兒開心的笑着,鼻尖凍的通紅,一旁的人垂眸看他,嘴角帶着笑意。

“手套戴上吧,”陸南江還是垂着眸,“我幫你滾雪球。”

這下雪球很快就滾好了,陶霧去撿了幾個松果摁上去就是兩只眼睛。

“好草率的雪人啊。”陶霧拍了拍和自己肩齊平的雪人頭頂,“陸老師,我們和它合個影吧?等天暖和了它就化了。”

“好。”陸南江摘了手套拿出來手機,“我來拍吧。”

還沒來得及拍,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還是必須接的趙醫生的電話。

“陶霧,等我一下。”陸南江在病房門口匆匆丢下句話。

可能是療養院的緣故,這裏消毒水味兒不太重,但也不好聞。陶霧站在走廊,聽着病房裏傳出來的尖叫和四周醫生護士們進進出出的腳步聲,有些無所适從。

他不知道電話裏那個趙醫生說了什麽,反正陸老師聽了兩句就往公園門口跑。到療養院開車要兩個小時,不順路去學校,他就一塊兒跟着過來了。

“抱歉,”陸南江在路上的時候說,“不想進去就在車裏。”

“咳咳……沒事兒陸老師,不用。”陶霧想跟上對方腳步所以跑的有點急,涼氣冰的嗓子一直咳嗽。

他攏了攏圍巾,把整張臉都埋在裏面。陶霧現在情緒很複雜,他知道是陸老師母親出事兒了,又不知道怎麽問,只能替陸老師擔心了半天。太突然了,感覺從格子公園到療養院只過了幾分鐘。

“是你!你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陶霧走了一下神,驟然被耳邊尖銳的聲音打斷,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一邊罵着,一邊瘋了一樣抓他的褲子,衣服。

他吓了一跳差點仰頭摔倒,只能接連往後退,因為突然想起來這是陸老師的母親而硬生生止住了要推對方的手。幸虧陸南江及時出來牽制了她:“陶霧!躲開!”陶霧聽到這話才反應過來趕緊跑到一邊。

女人還在不停叫喊着:“滾!滾出去!……”

“您……”一個醫生慌慌張張的從病房走出來,看着陶霧說,“這位病人對您信息素的味道比較敏感,麻煩請回避一下好嗎?”

陶霧愣了一下沒說話,挨着牆邊下樓走了。陸南江皺着眉盯着那個背影直到看不見。

“老板,幫我做一杯焦糖珍珠,不要珍珠,要雙份糖。”陶霧付了錢就在奶茶店門口等,直到老板叫自己進去等他才落了座。

老板是個年輕男人,笑起來有點痞帥,但聲音很平易近人:“這麽冷的天,一個人出來喝奶茶?”

屋裏很暖過,陶霧發着呆,手突然被熱了一下:“……謝謝。”他接過老板遞來的奶茶。

“你掃一下這個吧,快過年了有活動,下次可以半價。”老板遞過來個二維碼。

“不用了,謝謝。”陶霧說。

“掃一下吧,下下次也可以給你優惠。”

“……好吧。”

陶霧捧着熱奶茶在馬路邊走着。他沒來過這裏,不知道要往哪兒走。和陸老師還沒道別,這時候打車回家也好像不太好。

他怕迷路,就在療養院周圍緩慢的來回轉着圈。陌生的街邊的路燈亮了,天黑了。奶茶喝了一半,另一半涼了。

陶霧走累了,看見醫院裏面有個亭子,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過去,萬一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傳進去了呢。他又心想,應該不會吧,離的那麽遠。但最後還是沒進去,在外面圍欄邊半人高的圍牆上坐下了。

圍牆上面的雪化了,坐着有點涼。他把兩條腿放上來用胳膊抱着,腦袋擱在胳膊上,頭靠着鐵栅欄。

有點困。

陸南江快急死了。

打電話關機,醫院裏面轉了一圈也沒看見人,周圍的店都挨個找了一遍,最後他都覺得陶霧已經打車回家了的時候才在醫院南邊的圍欄底下看見那個人影。

有棵大樹把路燈擋了,那塊兒是黑的,怪不得一直沒看見。陸南江跑進了才看清,小孩兒好像睡着了,腳邊放着杯奶茶。他站了幾秒鐘,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冰涼。

于是他趕緊把人抱了起來,果然也是一身涼氣。陸南江正準備走的時候,懷裏的人動了,陶霧一把摟住對方的脖子,吻了上去。

吻的很青澀,舌尖小心翼翼伸進去探了一下就趕緊退出來,在唇上輕輕舔。

“有奶茶的味道,”陶霧笑了一下,“你喝我奶茶了。”

陸南江“嗯”了一聲,也沒放人下來。

陶霧坐進副駕駛,眼睜睜看着對方啓動車打開空調後又下了車拉開副駕車門。

依舊是陸老師霸道的吻,不過有一點不一樣,這次對方的手沒有放着不動,而是拉開羽絨服拉鏈從衣擺下面伸了進去。

“嗯……”陶霧腰顫了一下,身上沒力氣,推着對方的動作更像是欲拒還迎,“陸老師,等……唔……”話沒說完,就又被堵上了嘴。

倒是陸南江,在對方腰上揉了兩下就不動了,偏頭埋在對方頸處嗅着氣味兒,胳膊緊緊摟着身下的人。

陶霧眼睛微阖,喘着氣說:“陸老師,我真的喜歡你。”

“嗯。”這是陸南江第一次正面回答這種話,“陸老師信你,陸老師陪你一起。”

“阿姨沒事了嗎?”陶霧拽着安全帶不老實的轉身面向駕駛座的人。

“沒事了。”陸南江平穩的開着車,紅燈停的時候伸了只手過去摁了一下對方的頭,“別亂動。”

“哦。”陶霧坐正了,但沒過多久就又不安分起來,頭湊過去小聲說話,“陸老師,我們現在是在一起了嗎?”

“嗯……”陸南江勾了勾嘴角,“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吧!”陶霧急了,但又不好意思說清楚,就嘟嘟囔囔的說,“我說我喜歡你,你說你陪我,不就是說你也喜歡我……”

“陶霧。”陸南江叫了他的名字。

陶霧聽到對方語氣突然嚴肅起來有點緊張,趕緊坐好:“怎麽了?”

“你今年十九歲。”

“啊,是。”陶霧有點疑惑。

陸南江沉默了一會兒:“我是你的老師,你是我的學生……”

“啊!”陶霧覺得自己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麽了,“陸老師,我知道師生戀不好……能不能等我一下,再過兩年我就畢業了,等畢業了我們在一起好嗎?”

陸南江聽着對方小心翼翼的聲音,實實在在心疼了:“我不是在乎師生戀。”

“啊?”陶霧又不明白了。

“只是……”陸南江話沒說完,把車停在路邊,手還是搭在方向盤上,“你才十九歲,我今年已經三十了,中間這十一年需要很多東西彌補。”

“其實年齡什麽的其他東西我都沒有那麽在意,可是你還小,我只是不想讓你以後後悔……”

“不會後悔的,”陶霧輕聲打斷他,“陸老師,你可以把我當小孩兒,但小孩兒會永遠喜歡陸老師。”

那天晚上陶霧回了宿舍,第二天上午還有課,其實也是兩個人都各自想要留一點空間。紀謙沒在,他最近老是不在宿舍住,只有陶霧一個人。

屋裏空氣很幹燥,他睡覺之前把加濕器打開了。加濕器是老媽買的,無聲的那種,躺在床上還是周圍覺得太安靜了,陶霧現在想聽到點聲音,不管是什麽都行。

陸老師追到了,真的很開心。陶霧沖着天花板笑了笑,陸老師想那麽多幹嘛呢,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麽可能後悔呢。

陸南江也在家看天花板。

他沒想過自己會遇見一個十九歲的桔子味男孩兒,也沒想過會想着和他很認真的在一起。小桔子是美好而甜蜜的,陸老師是真的很喜歡。

一月六號是陶霧的生日,一月二十一過年。陰歷陽歷他分不清,也不怎麽在意,每年就這麽随便過着。不過今年他想早一點,于是就挑了靠前的那個。

其實前幾天立春了,天暖和不少,出門之前也不用捂的那麽厚了,陶霧就想着什麽時候把陸老師的那兩件衣服還回去,到季節可以穿了。

中午老爸老媽陪自己過生日,晚上的時間留給陸老師。自從他們在一起,陸老師就一直很浪漫,每天送早餐,裏面總會放一片新鮮的白玫瑰花瓣,偶爾會在教室外面等他,放學後開車帶他出去,也沒個目的地,随便找個地方停下,也許還會接吻,或者去好吃的店裏吃東西,聊一會兒天。

總之陶霧每天都很高興,天暖和了也沒見瘦下來。他會抱怨自己又胖了,陸老師就摁住他把渾身都捏一遍,看着人從頭頂到腳尖都泛了紅,再笑着說不胖,這樣挺好。

沒過界,但也會讓人心跳加速。

今天陶霧很興奮,在陸老師淩晨時候發完寶貝兒生日快樂後就一直期待着生日禮物。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心思想着從陸老師那兒留下點什麽東西,以至那兩件外套拖到今天也還在自己衣櫃裏挂着。

夜晚的景色很美,陸老師在一棟很高的樓的露臺上給他過生日,只有他們兩個人,整個城市的燈火他都能看到。

身着西裝的陸南江手裏拿着一支白玫瑰,是幹淨,純潔的,不摻有一絲雜質的。

驟然,黑夜的天空炸開一束煙火,緊接着萬千煙花接連綻放,熄滅,再綻放,再熄滅……

光影沒有形狀,捕獲不到,因為陶霧知道,漫天絢爛都盛在對方眼睛裏了,他甘願淪陷,任其淹沒,那是他的光。

玫瑰遞過去,開口便是浪漫伊始:

“陶霧,祝你一生無憂,擁有無數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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