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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南江沒有趕上飛向陶霧的飛機。陸南江沒有趕上送母親最後一程。

他怔愣的看着穿着白衣服的人在他面前說了些什麽,跟着指揮走到了病床前,白布下方是沒有生氣的人。他看着升降車推來,看着升降車推走,載走了母親,也載走了一部分自己。

-

陸南江打了抑制針,遞了辭職申請,開車回了南方。他把母親的骨灰放在了曾經她住過的屋子,點上了兩根蠟燭。

過了春天就一直在升溫,一場大雨過去,屋子外面的花草就生的很快。陸南江沒有去管,只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住。

木樁周圍長了幾頂蘑菇,空氣裏有很潮的水汽味兒。

陸南江會慢慢走過玖水滿是苔藓的青石板小路,想起牽着陶霧黃昏的時候在這裏看夕陽,晚上相擁着入睡。那時每一絲空氣都是甜的膩人的。

他一夜一夜的不能入睡。

趙醫生讓他看過母親去世前的體檢報告,雖然沒有直說,但他能看明白,一大部分都是由于自己的信息素誘導的。

他很愛很愛陶霧,從前,現在。

後來他在醫院整理物品的時候發現了床頭櫃裏的一兜桔子,是他上次帶過去的。調取監控,是母親半夜去了樓道。

也許是桔子上有他信息素的味道,也也許是桔子本身的味道讓母親回憶起了些什麽,不論什麽,總之,這兜桔子就像是導火線,将母親剩餘的生命點燃了,焚燒殆盡。

而這根導火線,也正好不偏不倚的燎燃了他和陶霧能在一起的最後機會上,連帶着很多東西,一同銷毀了。

-

陶霧下飛機的時候天氣很好,天空很藍,他很久沒有看到這麽通透的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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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陽本打算強制阻攔陶霧和陸南江聯系,但他發現陶霧并沒有找陸南江的行為,于是只暗中盯着些。他不敢明說,因為他發現陶霧的狀态很不對勁,而且一天比一天瘦。

陶霧和陸南江不約而同的都沒有和對方聯系,他們都想靠現在表面浮現的平靜擠壓出的時間來維持這段感情和關系,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一開口,便是洪水海嘯。

陶霧的實習結束了,經過簡單的面試過後成功的收到了公司的offer。之後的時間他很少去學校了,聽說了陸南江辭職的消息,下意識以為是因為自己的事讓他工作丢了,一打聽才知道陸南江是自己主動辭職的。

回國以後梁宇給他發了消息,說陸南江知道了他的事,找他要過你的地址。

陶霧聽了之後愣了很久,那天晚上最後還是給陸南江發了消息。陸南江沒有回應,他輾轉着問喬華東,消息也石沉大海。

陶霧從欺騙自己不聯系陸南江,驟然轉變成了一個偏執的擰着勁一定要找到陸南江的人,他不信陸南江會離開他,但他又控制不住去想陸南江會離開他的理由。

喬華東從酒店吃完飯出來的時候認出了路邊蹲着的陶霧,陶霧沒有看到他,但他還是走了過去。

陶霧什麽也沒說,就這麽站起來看着他。喬華東點上煙抽了一口,偏頭緩緩吐了出來,張了口。陸南江回玖水了,沒有再說其他的。

這一次陶霧坐的飛機,很快就到了。他誰也沒和誰說,包括自己的哥哥。什麽也沒帶,什麽也沒想,就是要找着這個人。

陶霧想陸南江了。

-

那天陸南江久違的睡着了,夢裏他聞到了熟悉的桔子味兒,可這個味道突然消失了,他奔跑着尋找,但偏偏一點都嗅不到。他沒有驚醒,一直在沒有方向的追逐着,直到第二天早上睜開眼。

他決定在院子裏種一棵桔子樹。

陸南江聯系好了一個養殖基地的果園,開車上了路。

後備箱勉強塞進去了一顆幼苗,果園的主人很熱情,送了他一大兜桔子,就在副駕駛放着。清甜的味道充斥着車廂,整個人。

高速上,陸南江平穩勻速的開着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腦中驟然一聲嗡鳴,眩暈感猛的襲來。

陸南江脫力般松開了方向盤,整輛車以高速撞上了路邊的鋼制護欄,安全氣囊瞬間壓迫上來。

陸南江再次很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

-

“失血量達到2000ml!需要立刻輸血!”

“血壓正在極速下降!”

“頸動脈搏動極度微弱!”

“心髒跳動停止!”

“準備體外除顫!”

“……”

陶霧是看着陸南江被推進手術室的。剛下飛機就接到了醫院用陸南江手機打來的電話,于是直接趕去了醫院。他一進醫院就有些窒息,這種消毒液的味道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聞到。

陸南江在他面前被匆忙推進了手術室,而他能做的僅僅只有雙腿不受控制的一同跟到了門口。

過于濃郁的血腥味讓他想起了在手術室的那段時間,胃在翻騰,想吐,同時,鋪天蓋地都是的桂花的味道,陸南江的信息素,他站着顫抖着呼吸,有種自虐般的快感。

他簽了手術同意書,坐在了手術室門口。手術中紅色的燈亮起。

陶霧盯着白色地磚上連成線的殷紅的血滴,雙手撐上了膝蓋,天旋地轉的失重感讓他猛的一暈。

他閉上了眼,直到手術室的門打開。

“患者暫時脫離危險,有重度腦震蕩,需要随時複查頭部CT。”

-

陸南江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和陶霧生活在南方老家的四合院裏,院子裏有很多很多的桔子樹。他不想醒來。

陶霧坐在病床旁邊,月光從窗戶透進來,只照到了屋裏的一小部分,而且也不是很亮。

他眼前是許久未見的人,不知道為什麽變得這麽陌生。陸老師瘦了好多,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嘴唇因為失血很是蒼白。

以前的陸南江是什麽樣子的?

陶霧半颌着眼睛,平靜的注視着。

-

“記不起來了……”

陶霧走出醫院大門,嘴裏重複着這句話。

陸老師記不起來了?記不起來了什麽?我嗎?還是所有的事?

他在醫院門口遇到了哥哥。

“陶……”陶陽清了清嗓子,“陶霧。”

“哥。”陶霧走過去摸了摸陶陽臉上的胡渣,“你來了。”

陶陽沒有說自己已經在玖水流浪了三天三夜,才在老房子那邊問到了陸南江的家,然後等着一天也沒人進出……又聯系不到陶霧,就翻牆進去,結果看到了屋裏一個女人的很新的遺像,和陸南江的眉眼很像。于是又去了醫院。

“我來了。”陶陽扯着臉笑了笑。

陶霧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只是自言自語:“陸老師不會說話了,不知道為什麽。”

陶陽還沒有來得及回答。

“可能只是不想和我說話。”陶霧無目的的往前走着,“他說他不記得我了。”

陶陽沒有說話,陪在陶霧身邊走着。

“我是相信呢,還是不相信呢。”陶霧歪了歪頭,“陸老師也是在讓我選吧。”

“他……”陶陽頓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母親去世了。”

陶霧停下了腳步,大約有兩分鐘:“這樣啊。”他繼續走着。

“那我就必須要相信了吧。”陶霧擡頭直視着刺眼的陽光,淚水從眼角淌出來,“畢竟他說過,喜歡我直到心髒停止跳動。”

“他的心跳停過了。”

-

陸南江躺在病床上,看着藥水一滴一滴的滴下,反射着陽光,看上去很耀眼。

他深吸一口氣,感受着胸腔中的心髒在跳動,感受着心髒每跳動一下帶來的疼痛。

“您好,給您換藥。”護士敲門進來了,推進來的車裏放着很多東西。

陸南江在護士要離開的時候開了口:“請問……我那輛車上的桔子樹……”

護士嘆了口氣:“您的性命還在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當時剛把您擡出來車就炸毀了。”護士見人沒有回答的意思,聳了聳肩走了。

陸南江繼續看着液體滴落,人都走了好遠才開口:“這樣啊。”

-

陶霧走了。

這是他第二次從南方返回家,沒有起濕疹,也沒有陸南江。那天之後他沒有再哭過了,也沒有打探過陸南江的消息。到最後,他依舊沒有擁有他的任何東西,只有将來會逐漸淡忘的記憶。

夏天來的很快。

今年夏天雨下的很多,一場接着一場。

陶霧在家休息了幾天就回公司上班了,很忙,習慣了倒也沒什麽。學校那邊他已經很久沒回去了,後面再在學校交一份畢業論文就算是徹底離開校園了。

來交畢業論文那天下着瓢潑大雨,雨水沒有征兆的下了上來,細細密密的沖洗着校園。陶霧穿過連廊,走過曾經上課的教室。陰沉沉的樓梯間,雨打在窗戶上的聲音泛着沉悶回聲。

陶霧走到最初追出教室跑過的轉角,腳步緩緩停下,随後回過了頭。一聲響雷從天劈下,身後只閃過了一瞬間的光。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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