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蛻變

而在屋裏，那只脫困的狐貍正用兩只前肢作揖，對着楚音拜了又拜。

它被劉正玄所傷，如今幻化人形對它來講比較吃力，是以便直接以原形狐貍的形态口吐人言，語氣恭敬且充滿感激：“多謝尊神，為了老朽這把老骨頭特意趕來，是小九她不懂事，還請尊神不要怪罪。”

楚音原本還端着山神的架子，一臉慈愛的看着眼前這只白毛裏夾雜着些灰色的小狐貍，聽聞它自稱老朽，楚音一張臉頓時木了。

“你是那小狐貍的阿爺？”

“是，尊神。”

“嗯，走吧，出去看看。”

那人雖然被她的法術束縛着，但是邪道中人向來手段多，而且很是陰險，當年她可是差點就着了王通的道兒。這會兒也得去看看小狐貍和那條倒黴催的小白蛇。

外面劉正玄已經無法可施，他最大的依仗便是之前為了困住龍脈而設下的四絕地煞陣，可現在他根本催動不了陣法。他心裏直覺，自己現在這樣的狀态，跟那個悄無聲息出現在這裏的女人脫不開幹系。

就在他心生絕望的時候，眼前的臭狐貍忽然蹦跳着往後面跑去，化為原形的白狐看起來非常萌，它口中還喊着“婆婆”。

婆婆？

那個看起來年輕到不可思議的女人？劉正玄心知自己今日是撞上鐵板了，被一只修煉有成少說也有兩百來歲的狐貍稱呼為婆婆，那這個人又是什麽修為？或者說，她也根本不是人？

再一次深深地後悔起來，跟龍脈比起來，被他抓來的那只死狐貍又算得了什麽？可他就因為那只死狐貍而栽的徹底！

楚音腳下款步輕移，仿佛縮地成寸一般幾步就來到劉正玄的面前。

“你……你想幹什麽？”

“自然是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正神開口，自然是一言九鼎，說了讓他永墜苦海，又怎麽能不兌現呢？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解決。

小狐貍小九趁機蹦到了楚音的懷裏，将它阿爺吓了好大一跳，瞥到楚音目光寵溺，并未因此而不滿或者動怒，這才将一顆心放下。只是，暗地裏卻也狠狠地瞪了小九一眼。

小九待在楚音的懷裏，惬意的甩了甩尾巴，将屁。股對着自己阿爺。

楚音輕柔的摸了摸小九的狐貍腦袋，面上帶着一抹淺笑，似慈悲似憐憫似嘲諷，“有兩件事情，還要問你一問。”

劉正玄只惡狠狠的瞪着她，緊咬着唇一臉“反正都要倒黴了我就是不配合”的破罐子破摔樣，接着卻又眼睛一亮，問道：“若是我全說了，你會放過我嗎？”

楚音臉色沒有絲毫改變，這讓劉正玄心裏生出些許期盼。

“不會。”

劉正玄：……你耍我嗎？

楚音調整了一下抱着小狐貍的姿勢，一手托着小九，伸出一手，食指點向劉正玄，指尖閃過一道靈光。她原本剛穿過來的時候，神力不穩，能動用的法術并不多，哪怕對付劉芬，也只能通過一點靈犀和入夢之術。

如今卻沒有這麽麻煩了。

接收到劉正玄腦子裏的信息之後，楚音才緩緩的睜開眼。劉正玄內心恐懼到了極點！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任何依仗了，可這并不是讓他最為恐懼的，他恐懼的是根本無法想象自己究竟惹了一個怎樣的存在。

她剛剛那又是什麽手段？玄門邪道或者香火神婆，但凡他知道的那些修行法門，似乎都沒有這樣的法術神通吧？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又會用什麽法子收拾自己？

他此刻恐懼到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因為他想象不到眼前的人會用什麽手段對付他，或許是生不如死……

“你……你不能這麽做，這是犯法的！”

對，現在是法制社會，她這麽做是犯法的！劉正玄眼神瘋狂的看着楚音，“而且，你知道我犯了那樣滔天的大罪，就應該用人間的律法來懲罰我，你報警啊，報警吧。”

他的聲音都在發抖，若不是因為楚音定住了他的身形，只怕他都要雙。腿瑟瑟發抖的跪下去了。

“原來你也知道人間有律法，知法犯法，呵！不過，你說的也對，确實應該讓人間的律法先行處置了你，死後業報等你死了以後再說吧。”

她一手斷了劉正玄的修行，擡頭看着白蛇已經融合完成，正處于化龍的關鍵時刻，頭頂龍角已經生出，身上也漸漸覆上鱗片。楚音布下了一道結界，畢竟在華國雖然都稱自己是龍的傳人，但龍鳳都已經是傳說中的神獸，若是此刻小白被人看到，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不過顯然楚音的結界還是布置的晚了一點，剛好在她布置結界之後，有一對國外的游客前來游玩，裏面就有一個巫師，感應到這邊能量驟然聚集便讓人拍下了這裏的一幕。

那白色的盤旋在空中的華夏巨。龍，讓這一行人都震驚了。

這是一條白龍，雖然跟黃金巨。龍相比還是缺了點氣勢，但也很震撼了。昂首擺尾間，攪動着周圍雲水之氣，這一幕簡直打開了國外這一行人的新世界的大門！震驚極了！

那位老巫師顫。抖着盯着相機裏的照片，“噢，天哪！龍的傳人！真的是龍的傳人！”

東方真的是一個神秘而又神奇的世界，他想他大概有點理解東方人對他們西方魔幻裏的龍族的嫌棄了。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老巫師帶着這張照片回國之後，還将它發到了自己的社交網站上。他平時給人占星塔羅牌占蔔水晶球算運勢之類的都很靈驗，社交賬號也有許多粉絲。這張東方白龍的照片發出來之後，一開始還被人diss了，後來有技術帝分析出這不是合成的，都表示震驚。

後來這張照片在國外的社交網站上很是火了一陣，就跟我們朋友圈轉發錦鯉似的，都覺得轉發了會有好運，一個個都跟瘋了似的。再被那邊的留學生傳回國的時候，人們對它的真假已經不在乎了，重點都放在了外國人竟然這麽迷華夏巨。龍這件事上。

據說，那些第一時間轉發了照片的時候，都或多或少的轉了點運。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此刻楚音正嚴肅的看着在空中翻騰着雲霧的小白蛇，一步步蛻變成白龍。褪。去蛇身，化為白龍這一步是非常受折磨的。

龍骨生，龍鱗現，這些雖然難熬卻也不是最痛苦的。

都知道龍有逆鱗，觸之則死！天生的龍族逆鱗也是在成年之後才長出的，生逆鱗的時候也有一定的痛苦，更別說這種血脈不純者後天化龍了。

鯉魚躍龍門，也只有經過不斷的累積實力，等到龍門現時候一舉越過，然而在越過龍門的一瞬間也是要經受住千萬的痛苦，在化出龍身的時候同樣痛苦難言。

一聲清越的龍吟聲劃破天際，楚音知道這小白蛇已經成功化龍了。

龍是華夏族的圖騰，雖然在社會逐漸發展到今天，人類對于圖騰的認知和信仰已經漸漸淡化，但是炎黃子孫對于龍的崇敬卻是印刻在骨子裏的。

是以在化龍之後，小白的實力上漲許多，氣運也已經同華夏人族相連，若是能夠激發圖騰的神秘力量，将來的發展可謂是不可限量。

對于這條倒黴的白蛇能有這樣的機緣，楚音也很為她高興。

小白龍知道這兒有楚音設下的結界，便高興的騰雲在空中翻滾了好幾圈，龍吟陣陣，在場的兩只狐貍還有一人一神都能夠聽得出它聲音中暗含的興奮激動。

劉正玄從沒有見過真龍，他只見過地脈生靈之後的形體。

他此刻腦子裏就飄過幾個問號：原來龍脈還能讓人化龍？他要是早知道，還這麽辛苦布置四絕地煞陣做什麽？直接讓自己化為龍身，這天地都任他遨游！

耳邊龍吟聲不斷，劉正玄聽着心裏都在泣血，只覺得這小畜生是搶占了自己的機緣！

任由小白龍發洩了好一會兒，楚音才招招手讓它下來。

小白龍下來之後便将身形縮小到尺許長，瑩白如玉的龍身此刻看起來小巧玲珑倒是顯出幾分可愛和精致來。楚音點了點它的龍角，然後讓兩只狐貍和小白龍都隐匿了身形，她直接拿出電話報了警。

之後想到劉正玄還同不少官階較高的體制中人有着交往，說不得移交警方之後會有人出來保他。可在這方面楚音實在沒有什麽能量，想了一圈似乎也只有霍家還有點能量，但這裏顯然不在帝都，霍家的勢力不知道在這兒有沒有用。而且，霍家的能量大多分布在軍方，所以能不能有用也不一定。

她決定還是等警方來了，她給人下個心理暗示方面的小法術好了。

因為楚音報警提到的內容太過令人驚駭，那邊出警速度很快。

警察過來之後，楚音便帶着他們找到了那一堆小孩子的屍體。有些已經有了幾年了，被怨氣啃噬的露了森森白骨，不是頭骨凹陷就是腿骨折了幾段，總之沒有一個正常了。還有一些新近遇害的屍體，屍身上傷痕累累，堆放在最上面距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個看起來八。九歲的小女孩兒的屍體。

穿着紅色連衣裙，眼睛處陷進去深深地窟窿，黑洞洞的看着極其恐怖滲人。臉頰被锉刀一下下磨着，血肉模糊潰爛不止。一只腿被弄折了卻還連接着肉，另一只腿被生生鋸斷，身上還有無數殘忍到令人發指的傷痕！

跟來的警員也有兩個女警員，看到這一幕先是經不住有些害怕。畢竟，即便是辦過連環殺人案的刑警，大概也不會見到如此慘烈的一幕。

這小山一樣堆放的屍體，看的人只覺一股想要将罪犯千刀萬剮的沖動在心裏洶湧直竄。

在拍照取證，警方也聯系了法醫過來，同時也知道這樣的事件根本不同尋常，刑警隊的隊長過來問道：“請問，您和外面那位是不是都是玄門中人？”

“嗯。”

楚音點點頭，沒有解釋更多。

刑警隊的隊長又立刻拿出電話，給靈異檔案劇的人打了過去。這樣的事情，他們這裏可以立案調查，尤其是楚音口中披露的這個拐賣團夥，畢竟出動警力盡力将其逮捕。

根據楚音話裏的意思，這個人要童男童女也只要特定生辰八字的，那麽也就是說還有數量比這個更為龐大的受害者落入這個團夥手中。

以前人們想象中被拐賣之後的孩子，頂多就是被賣給一些想要孩子卻生不出孩子的人家，丢了孩子的父母在找尋孩子無望的時候，也能很阿Q的想着，自己的孩子是去別的人家享福了，再不濟也能好好生活的。

可是有些事情不被披露出來，你就永遠無法想象人心有的時候可以惡到什麽程度。

采生折割，将孩子弄殘廢了當街乞讨，或許賣給馬戲團對他們來說都已經算是很好的出路了。

法醫過來之後，也開始一具具屍體檢查起來，而那兩位女警員在記錄的時候眼眶通紅，年輕一點的更是吧嗒吧嗒的直掉眼淚。

楚音看了眼外面，劉正玄還被定在那邊無法動彈。

只為了能夠獲得天大的怨氣，他便能夠對這樣的小孩子下去這麽重的手，楚音覺得苦海都已經容不下他了，他應該去孽海，用孽海之水一寸寸洗去他沁入血肉深入骨髓的罪孽。之後再去地獄的第十八層，日日受魂體鞭撻之苦。

楚音将自己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遍，便出了室內，路過劉正玄的時候，她眼神冰冷如看孽障一般的看了他一眼。劉正玄只覺得兩股戰戰，內心驚恐極了。

一切惡孽，皆有果報。

楚音離開之後，靈異檔案局的人也趕了過來，他們在第一時間将人控制了起來，沒給他任何跟他背後的體制中的靠山聯系的機會。

靈異檔案局成立多年，一直都是負責處理一些神秘事件。剛成立的時候，确實在那些人手底下吃過一些虧，可有了經驗之後，手段也漸漸多了起來。

劉正玄在裏面呆了兩天，簡直苦不堪言。

原本被楚音一吓，他的意志力就已經十分薄弱了，這會兒再被局裏的人萬般手段這麽一招呼，口中嚷嚷着倒是咬出了好些人來。

負責審訊的人面面相觑，雖說他們靈異檔案局雖然挂靠在警方暴力機關，但卻也是獨立的。劉正玄咬出來的這些人，顯然已經不是他們能夠處理的了。

然而能進靈異檔案局的，幾乎都是一些有幾分玄異手段的人，這樣的人背後又怎麽可能沒有結交幾位大佬呢？局裏立刻就将這份口中上交上去，自然這其中也涉及到了一些政治鬥争。

在這之後，網上先是爆出了一個拐賣團夥被一舉搗毀，抓獲相關人員二百多人的新聞，當然那些被劉正玄虐殺的孩童事件還是隐瞞下來的。

畢竟這件事情實在太令人震驚，若是曝光出來，會引起社會上極大的恐慌。

再然後，便是帝都政壇忽然之間，毫無預兆的就變天了。

這一系列的變故令人措手不及，但距離普通人的生活也太過遙遠。

此時楚音正跟宿舍的兩個室友在圖書館看書。張蓓覺得，在社會磨砺幾年之後再重新回歸校園還是非常有好處的，至少在學校的這段時間以來，她那顆浮躁不已的心也在慢慢的沉澱下來。

就連她自己都感覺到，最近的自己去了幾分勢力之後，變得順眼多了。

此刻她正拿着從圖書館報刊欄那邊的最新報紙在讀，只是片刻之後，她忽然發出一聲驚呼。楚音和蔣蓉同時擡頭看向她：“怎麽了？”

張蓓将報紙遞過去，指着一則新聞中的一個人名給他們看，“我沒跟你們說過吧？之前我們南城曾出了一起事故，工人高溫作業，結果中暑從高空墜。落，當場身亡。當時工地的老板只肯賠償十萬，這事兒你們肯定也不知道。”

楚音忽然就想起之前在紫邙山論壇上看到的那個帖子，她還給那位發帖子回複了，只是之後一直也沒見他有回複，楚音便也将這件事丢開了。

畢竟，她再如何也只是山神，所轄範圍不過紫邙山以及附近村落，在李婉如事件之後，赦封範圍又擴大了些，将騰龍駕校那邊也包含了進去。但世界這麽大，世上的人更是以億來計的，縱然她動了恻隐之心，也管不過來這幾萬萬平方公裏土地上的冤屈不平之事。

不過這會兒聽到張蓓提起這件事，她倒是來了興致，将手裏的書放下也認真的聽了起來。

她也還是很關心那件事的後續到底如何的。

張蓓見楚音也有興趣，頓時更有了幾分精神。實在是平日裏她跟蔣蓉一起八卦的時候，楚音幾乎很少會參與進來，每一次張蓓都費盡心思想要了解到什麽新的驚心動魄的八卦，就想拉着楚音一塊兒八，可人就是八風不動的。

這一次難得她有了興趣，張蓓只覺得自己這股子興奮勁兒，藏都不藏住了。

“我跟你們說，這工地的老板是真缺德，其實他手底下犯的事兒根本不止這一件，不過是這件鬧出了人命，可就這樣也被他強行用十萬塊私了了。死者還有一個正在上高中的兒子，家裏有一個體弱需要修養的妻子，可以說這個家離了他，根本就生活不下去。

用十萬塊買一條人命，誰肯？更何況當初死訊傳回去，死者的妻子身體直接就垮掉了，送了醫院查出來是乳腺癌好在是中期，手術之後忌口養好了三年不複發，之後基本不會有什麽大事。

但是手術、營養費就是一筆很大的支出，兒子要上學，所以她手術之後還要輕護工，護工也不便宜的。她兒子念高中花費就不少，之後還要上大學呢？這麽七七八八算下來，十萬塊怎麽能夠？本來家裏有個頂梁柱在，日子也就有了盼頭。

死者的孩子想要通過輿論來給工地那老板施壓，結果他的帖子幾乎是剛發出就被删掉了，之後還被小混混毆打恐吓。他年紀小，能做到這一步也不錯了，後來被毆打恐吓之後也不敢再去發帖了。他怕自己再繼續下去，學上不了，母親也沒法兒安生的看病了。

我之前也沒跟你們說過吧？我離婚之後，跟了一個有錢的小老板，他跟工地的老板認識，當時也覺得他這個事情做的不太人道，我也勸了他幾句，後來他送了二十萬過去，雖然不能給他們一家讨回公道，但是至少也能改善一下他們的現狀了。

真是沒有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天。那個工地老板的後臺倒了，我覺得這件事很快也要上社會新聞了。”

楚音聽完之後對着張蓓笑了笑，她确實沒有看錯張蓓這個人。社會很能改變一個人，它可以讓人變得奮進，朝氣有動力；也可以讓人變得市儈、尖酸、勢力。

但若是能夠不忘初心，終能守得雲開。

張蓓對她的第一段婚姻不忠，而後離婚還分了前夫一些家産，是以以後她在感情上會有一些不順，或許還有失去一些財務，這些都是她需要擔下的果報。但因為她不管表面變得如何，內心也始終都守着一份善良和底線，只要她初心不變，來日也不會差的。

況且，她也看到張蓓這些日子以來的轉變。

心沒有以前那麽浮了，看人的眼光也不像開始時那般，對着光鮮亮麗一看出身好就笑，對着疑似農村出身的就不自覺的帶上了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覺。

人總是在不斷的成長不斷的蛻變的，希望她這一次重回校園也能夠重拾以前的自我吧。

大學很多人都說是一個小社會，但如果在社會上感覺自己飄了、累了、浮躁了，回到校園來，去樹下看看書聽聽歌，去操場跑兩圈，或者去圖書館安靜的看書，也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