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迷霧

開學的時候，蔣蓉給她們都帶了特産，雖然不是什麽之前的東西，但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所以在放假回去的時候，楚音帶了自己用山裏的野薔薇曬制的花茶還有野葡萄釀過去，也算是紫邙山的特産吧。

若是認真計較起來，楚音的這兩樣東西可是外面有錢也買不到的。畢竟是山神親手做的東西，蔣蓉就覺得，連着喝了幾日的花茶，她在老家被曬的發黑又因為痘痘而變得毛孔粗大有些糙的皮膚，都一點點好了起來。

張蓓沒有帶什麽特産，她周末放假也沒老家，而是在帝都逛街，然後就直接買了兩瓶香水，送給了楚音和蔣蓉。這倒是叫蔣蓉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送出去的東西時最平常的，可是收到的回禮卻一件比一件貴重。

不過，女人的友誼有時候很奇怪。很多時候，都是通過一個奇怪的點，忽然就成為朋友了。而她們宿舍這三個人，也是在互相交換過禮物之後，才抹去了互相之間的那種生疏，相處開始自然熟稔起來。

這個時候圖書館人并不多，聽完張蓓的話之後，蔣蓉表情也很震驚：“那既然後臺都倒了，那個人應該會倒黴的吧？”

“應該吧，對了，我還有那個孩子的聯系方式，他如果想要一個公道的話，我也可以幫他的。其實說起來，那個老板真不是個東西，手底下缺德事兒就沒少幹！”

楚音安靜的聽着她們在那兒讨論，偶爾看一眼手裏的書，唇邊帶着些微的笑意，真心覺得，自己來學校體驗生活這個決定沒有做錯。

開學過後沒多久，便到了十一長假的時候，張蓓和蔣蓉都要回老家，楚音也是直接回了紫邙山。

進入十月，山裏已經漸漸轉涼，山裏一些野果子這會兒都已經成熟了，楚音沒有用法術瞬移回去，而是悠閑的漫步在山中，安靜的閑晃。

途中也遇到不少小動物，有的躲在草叢中，有的則是在覓食，楚音走了兩步忽然看到草叢裏一青一白兩小只纏在一起，她瞧了一眼不由得有些震驚。

這小白龍化龍回來就找了條小母蛇，這會兒它們是在……交。媾？

楚音心裏對小白龍的下限直接降到最低！那些說人類都愛老牛吃嫩草的真應該過來看看，什麽叫老牛吃嫩草！這小白龍還真是下得去嘴啊……

小白龍：……

這秋高氣爽的日子，就适合發情啊。這小綠是他看好的媳婦兒，原本是打算再養養的，反正它靈智已開總能走上修煉之途的。沒想到，自己化龍的機緣來的這個突然，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化龍之後它的發情期也來的這麽突然。然而，最讓它不能接受的是，跟媳婦兒恩愛的時候，還被尊神給瞅了個正着……

剛剛化龍，龍臉就已經沒了。

小白龍心裏有點絕望，怎麽好像他化龍之後這衰運還是沒有離開它？

小綠也發現楚音的存在了，不過它如今只是靈智初開，不曾修行，所以并沒有人類的羞恥心。

楚音淡定的轉移開視線，慢慢悠悠的繼續朝着自己那棟別墅走去。

炎熱的夏季漸漸過去，天氣漸漸變得溫和，嗯，該發洩的是該發洩了，這沒什麽。楚音告訴自己，要淡定。她畢竟是一位見多識廣的神。

後面，又碰到了在山裏溜圈的灰兔子，明明膽子比誰都小，卻比誰都喜歡溜圈，還一蹦一蹦的深怕別人發現不了。還有之前救過的那穿山甲一家子，大概是這天氣實在太好，他們一家子竟然一起出動了，在碰到她之後就遠遠的跟在她後面，這要是碰上來山裏逮它們的，簡直就是一窩端。

路過一棵松樹底下，一只松鼠忽然從上頭跳了下來，直直的落在楚音的肩膀上。楚音用赦印凝聚了兩滴帶着山間靈氣的凝露給它喂下去，又摸了摸它蓬松的尾巴……

這個時間段，山裏的動物們仿佛都異常活躍。

畢竟秋天來了，冬天也就不遠了，過了這幾天它們該囤食的囤食，該冬眠的冬眠，該搬家的搬家，總之都要忙碌起來了。

秋收冬藏，人之養生如此，農耕時的人們也是如此的生活習慣，而動物們亦是如此……楚音發現，就這麽慢慢的走一遍紫邙山，能發現許多東西，帶給她的驚喜、喜悅、甚至是幾分感慨和明悟，這些都是很珍貴的。

一路到了別墅裏，陳媽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美食，就等着楚音回來了。

其實在她成為山神之後，已經沒有口腹之欲了，甚至是對食物的需求都已經沒有了。可在這個世界，只這些短短的時日，她便已經被這遍地美食的世界勾出了口腹之欲。

修行還是不大到家啊。

她如此在內心罪過了一番，而後坦然的坐下，喝了一碗山菌野雞湯，鮮香味比。接着，又吃了一口蝦球，她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美美的享受了一番美食，楚音便去了別墅的頂樓，對着月亮盤膝而坐修行起來。淡淡的信仰之力傳來，月華灑下讓人舒服極了。

第二天，楚音睜開眼睛就感覺到有人上了山，是來找她的。

她的心忽然“砰砰”的跳動的厲害，楚音便心知，這一次上山來找她的人，所為之事，只怕還與自己有關。但她也猜不透究竟是什麽事。

霍北被那本破書折磨的已經好些日子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了，人前它從不露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它的靜靜的出現，天知道他費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碰它，制止住腦子想要翻看它的念頭。

一方面對它有着深深的欲念，心頭癢的發狂就是想要去看去碰，甚至有的時候在他一個恍惚間，手都差一點兒碰着那本破書了。

可另一方面，內心一個聲音清晰的告訴他，不能碰，只要碰了他就會堕入萬丈深淵，再也沒有爬出來的機會，只能任由自己堕。落，離那個人越來越遠。

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霍北當真恨不得毀了每天夜裏準時出現的破書，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深閨女子每天被這本破書強。奸一樣！

這些日子，他只能每天白天稍微眯一會兒，晚上根本無法入眠。

緊接着，他請去緬甸的大師也将他探查的消息發給了他。那個地方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可以勘測采挖。霍北便肯定，當初作妖的就是這本惡心人的書。

但它水潑不進火燒不透，簡直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他原本也一直在猶豫着到底要不要過去找楚音，畢竟他心裏也是覺得不知如何面對她。可是這會兒，他已經沒有任何猶豫了。

上了紫邙山，他算算自己似乎也就幾個月沒來，卻踏入這裏，他卻感覺自己好像幾年沒來了一樣。紫邙山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不是說外貌上的差距，而是整座山給人的感覺。

從前的紫邙山也是個風景奇秀的地方，卻遠遠沒有今日的靈動。如今這紫邙山給霍北的感覺，就好像是整座山活了一般。

越靠近那座別墅，霍北心底的忐忑和猶豫便越深刻。

楚音早早地就撤了結界，關了陣法。然而霍北到了之後卻只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臉上閃過無數糾結之色，就是不敲門。

楚音撇撇嘴，原來今日過來找她的人是前夫。

可是他就這麽站在門口不動彈，在想什麽呢？難不成，還要讓她請他進來？

終于，霍北還是敲了門。陳媽過去開的門，她早早的就在靠近大門的地方搬了椅子等着了，有棵樹遮擋身形都顯得很是隐秘，敲門聲一響她立刻就開門。萬萬沒有想到，竟然讓她等了這麽長時間。以前也沒發現霍總是個這麽猶豫不決的人啊。

霍北進來之後，就被楚音請到了屋裏。

屋裏的布局跟他上次過來時相比，又有些些許變化，“坐吧，你喝點什麽？”

“随便，什麽都行。”

楚音就讓陳媽泡了兩杯山裏茶樹上采摘的野茶，“山間野物，倒也別有趣味，你嘗嘗看。”

霍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湯順着喉嚨沁入脾胃，頓時整個人都感覺清明許多，有種為之一振的感覺。他最近實在太疲憊，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過。而茶湯對他的身體有好處，他便也本能的多喝了兩口，杯盞中茶湯一滴不剩，陳媽只好又給他續杯。

楚音自然也發現了霍北精神不振了，眼底青黑走路虛浮，她想起當年的楚王連續好幾日臨幸後宮之後，便是這樣一個模樣。

她又想到小白龍和小綠蛇，再次看向霍北的眼神，就有那麽些一言難盡。

楚音甚至猜測着，他莫不是來找自己治療腎虧的。

也是奇怪，她見到任何人，即便是不是紫邙山轄下的人，她也能夠通過面相和掐算獲得一些信息。可觀霍北的面相，她只能獲得一些淺顯的信息，再深入的便沒有辦法了。

除非使用出那日對劉正玄用出的手段。

霍北可不知道楚音在心底這麽揣測他，他足足喝了兩杯茶才将杯盞放下。許也是察覺到自己這樣有些失禮，他面上有些微不自然但又很快隐去。

“我這次過來找你，是有疑問，想要從你這兒獲得答案。”他擡頭看着楚音，目光在一瞬間變得很是複雜。

楚音點點頭，“你問吧。”

霍北張了張嘴，忽然又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

離婚之後，他經常會在辦公時、消遣時甚至于在夢裏時，都會冒出複婚的念頭。他不明白自己現在是一種什麽情況，對楚音又是什麽感覺。

可是他漸漸的回想起從前對待楚音時覺得理所當然的心情，便覺得心尖有些微微刺痛的感覺。可轉念，那種感覺又會消失無蹤。霍北覺得，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楚音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霍北開口，她挑了挑眉，“是……難以啓齒的事嗎？”

霍北點頭，複又擰着眉說道：“也不算。”

楚音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大概是正确的。

霍北知道，那本書還有那個最近幾日反複出現的困擾他的同一個夢境必須要解決，“我最近總是會做到同一個夢……”

他講述着自己的夢境，将夢境中一應事務都描述的清晰，包括楚音當時的面容和身上的衣着。他一邊說，一邊注意着楚音的表情，見她面上雖然還是毫無所動，可微微瑟縮的眼神還是讓他知道，自己說的這些，楚音時清楚的。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誰？而那個夢，又是不是我前世經歷過的事情？”

楚音心裏已經掀起了驚濤，這是個同那個世界完全平行的空間，會出現王通的邪術已經是一件讓她極為不解的事情了。為什麽，一個跟那個世界毫無關系的普通人，也會夢到那樣的夢境？

又或許，霍北也不是普通人。至少，自己無法觀其面相測其未來。

楚音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亂，她苦笑着對霍北說道：“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當年的事情，太過慘烈，楚音已經很少再去回想了。

霍北也有想過，自己這一趟，或許也不會有什麽答案。但是此刻他卻只覺得內心一陣輕松，他喝了口茶，這樣其實也算是一種收獲了。

他想了想，還是将那本邪異的書向楚音說了。

楚音聽着眉頭擰的越來越緊，總覺得好像又什麽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遺忘了一般。她有一種感覺，為什麽會出現現在這種情況的原因，她應該是知道的。

可現在，她很混亂。

楚音拿出一塊玉牌遞給他，“這個你貼身收好，任何時候哪怕是洗澡的時候，都不要離身。”

那是一塊她從下月帶回來的那破碎的玉牌上領悟到的心的神文玉牌，帶有辟邪和鎮定神魂的作用。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給他這樣一塊玉牌。

但這種時候，楚音堅信跟着直覺走才不會出錯。

想了想，又給了他一個戒指。

那是她刻錄了結界的戒指，當遇到一些邪異的東西時，結界就會自動開啓，而在開啓的一瞬間她也會立刻感知到。聽霍北那麽描述，她也非常好奇那本書究竟是個什麽樣詭異的東西。

霍北接過戒指就戴在了手上，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如何想的，鬼使神差的就給戴到了無名指上。而後再看着手上多出的東西，他忽而淺淺的笑了笑，這樣也挺好的。

就在霍北要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楚音忽然開口道：“你夢中的地方，叫楚王宮，你回去之後若是還會夢到後面的事情，我會将那些事情都告訴你的。”

“好。”

霍北也不糾結她為什麽現在不說，實際上比起他疑惑自己是誰，霍北更加疑惑的是他對現在這個楚音的感覺。明明面前的楚音跟從前的楚音比起來，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可他卻沒有很奇怪的感覺。

不是因為他對原本的楚音不熟悉不關心，而是他內心似乎就覺得，她還是她。

可這本身就很奇怪。

在別墅的大門前，霍北腳步頓了頓，回頭看了楚音一眼，繼而搖搖頭，離開別墅開車從山道上離開。霍北覺得，來了一趟紫邙山，自己身上那股頹然、疲憊、精神緊繃着感覺腦子一直在突突突的感覺都已經沒有了，整個人都輕松舒适了許多。

看了眼無名指上的戒指，他也覺得安心了許多，且內心深處還一些些難以察覺到的竊喜。

回到公司之後，霍北發現霍宇正在辦公室等着他，便問道：“又有什麽事？”

“哎？哥，你回來了？”他抓了抓腦袋，“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就是明年一月份的時候，許攸結婚，我想問你借一下游艇。”

他自己倒也有，可他當時買來是為了一個人或者邀請三五好朋友出海浪的，可沒有霍北的游艇豪華闊氣，那個才适合辦婚禮呢。

許攸的女朋友蘇苑他也見過了，是個很好的姑娘。他見到許攸跟她在一起時的模樣，整個人都鮮活了幾分，看得出來許攸是真的過的很開心。霍宇覺得，愛不愛的他不太懂，兩個人在一起能在大部分時間裏都覺得開心幸福，又能夠容忍對方的小毛病，這就是愛情最好的結局。

霍宇真心的祝福他，他聽許攸說蘇苑想要一個海上婚禮，許攸自己的游艇之前已經賣掉了，他用來在偏遠的山區建立了幾所小學，也資助了一些孩子。

許攸現在覺得自己很幸福，縱然蘇苑表示不管什麽婚禮其實都沒有關系，他也不想讓她留下什麽遺憾。霍宇是真心拿許攸當兄弟看的，知道這件事之後，自然就自告奮勇了。

霍北不在意的點點頭，“好。”

霍宇卻是眼尖的發現了霍北手上戴的戒指，而且還是戴在了那麽讓人遐想的無名指上，他是知道哥哥同楚音已經離婚了的，難道說這麽快就已經有了新情況了？那人是誰？

他心裏忽然就有點為楚音感到不值，這才多久？大哥就已經遇到了想要發展下去的女人了！

“大哥，你交女朋友了？”

“嗯？”霍北疑惑了一聲，順着霍宇的目光，他笑了笑：“沒有，這是你嫂……楚音送我的。嗯，防身用的。”

霍宇多了解他哥啊，那語氣中小小的雀躍和暗藏的炫耀立刻就被他捕捉到了。

所以說，大哥如今這是幾個意思？離婚之後才發現自己愛上了大嫂？想要來一場羅曼蒂克的追妻之旅？但是，霍宇真心覺得，大哥和楚音之間橫亘着那樣的無法可解的矛盾，他總覺得分開才是最好的結局。

如今卻看着大哥要一步步陷進去，霍宇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

不過感情的事情，再怎麽都輪不到他來插嘴，“那大哥你忙，我先走了。”

“嗯。”

看着霍宇離開之後，霍北這才坐到椅子上，一手摩挲着戒指。霍宇剛剛的那個眼神，他又怎麽會不懂？可現在，他都還摸不清自己的心。

總覺得那些念想來的莫名其妙，卻又仿佛深入骨髓，如今的他還陷在迷霧中，看不清摸不透，但終有迷霧散盡的一日。

十一的假期過的很快，明天便又到了回校報道的日子。楚音這會兒也終于體會到了一把學生對假期的怨念，前兩天那條小綠蛇用尾巴卷着一根野山參送了過來，楚音實在驚訝，它的那條細細的小尾巴竟然這麽有力氣。

然後莫名的，腦子裏又想到了那日看到的交尾的一幕。她感覺，自己現在這思想也變得有點污。

看那根野山參，起碼得有三百多年的參齡了，小綠蛇吐着蛇信嘶嘶個不停。

聽完小綠蛇的解釋，楚音有點懵逼。

也不知道那小白龍是怎麽跟小綠蛇說的，小綠蛇這會兒就覺得那日它跟小白龍交尾被她看到了，是污了她的眼睛，所以特地送了這東西來賠禮，還說這些話是小白龍教的。據說，着還是小白龍在當蛇的時候珍藏的好東西。

所以說，小白龍到底教了小綠蛇什麽玩意兒？

當時是小白龍為了勸小綠蛇以後不要在野外交尾才說的一些騙傻子的話，它是真沒想到這小傻子就這麽信了。如果小白龍知道這小綠蛇幹了什麽，估計都要對自己的龍生絕望了。

它是一條勵志當一條鐘情堅貞的好龍的，結果從小看上的媳婦竟然這麽蠢萌……

楚音哭笑不得的收下了小綠蛇送來的東西，就瞧着它心滿意足的游。走了。

楚音想着自己将來行醫，能不動用神力還是不要動用為好，便打算将這跟野山參配成保命的藥丸子，将來遇到需要急救的病人，許是能用的上。

煉藥廢了兩三日的功夫，一晃眼楚音發現又要去學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