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倆蠢貨

鎮魂木上的紅光漸漸的趨于平靜，楚音的心底卻越發的不安起來。

“你終于來了。”鎮魂木發出刺耳的直擊神魂的聲音，讓兩只狐貍都有些受不了。楚音皺了皺眉，擡手結印，卻聽鎮魂木的聲音持續不斷的傳了過來。

“當年你就不能拿我如何，如今你以為你就能行了嗎？”

“王通！”

記憶中本應該神魂俱滅的人，此刻卻在自己眼前，還跟她在對話。楚音只覺得這一切都難以解釋，當年的一幕幕從記憶中閃過。

邪神桀桀狂笑起來：“我怎麽能是王通呢？哈哈哈……我現在這個樣子，不都是你一手創造出來的嗎？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終于還是來了。不過，看到這樣的結果，你很失望吧？”

楚音擰着眉不語，她的心裏有許多疑惑，很多事情都無法解釋，邪神口中的話她也聽不明白。不過她知道，想要弄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就要從這尊邪神的身上下手。

她面上的表情毫無變化，只冷漠的看着它，仿佛并不在乎他要說的是什麽。

“當年王通和君不歸的神魂融合，你将融合共生之後的神魂投放到這個世界，又弄出這樣一個墓室，當初的目的是想要君不歸能夠吞噬王通的神魂吧？可惜，你現在看到了？他們兩個人誰也沒能吞噬誰，最終只能徹底的融合，然後成就了現在的我！哈哈哈……哈哈哈……”

小狐貍和它阿爺都一臉震驚的看着楚音，原來這座墓是這樣來的嗎？

小九歪着頭想，原來當初阿爺的阿爺見到的那位如神女一般的人物，就是尊神本人啊。

可楚音她自己，這會兒還迷糊着呢。

不過，當年的王通和君不歸都不是話多的人，但怎麽現在這個……看起來好像話很多的樣子？楚音還沒想好要怎麽引着它說更多的信息呢，它自己就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當年你所有的布置都是有利于君不歸的，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你當然不知道，哈哈哈……王通是個傻。逼，君不歸也是個傻。逼！王通當年想要與之靈魂共生的人是你啊，這麽一個寧可毀掉天下也要追求長生的陰險自私的男人，他竟然愛你，臨死想着的居然是要和你融合共生！哈哈哈……這實在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他一邊摧毀着你守護的家國百姓，一邊又奢望着跟你長長久久，人還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怎麽樣？你沒有想到吧？”

楚音臉上露出震驚之色，她确實沒有想到。

而且，哪怕現在她已經知道了，她的心裏也不會有任何的觸動。王通這個人，最愛的永遠都是他自己，為了他自己，他什麽都可以利用舍棄。

邪神還在繼續說：“君不歸比王通還要傻，我就沒見過蠢到這個份兒上的男人。別人愛一個人就要努力得到她，可是君不歸倒好，他愛你愛到了骨子裏，可就是不說，轉頭跑去當了什麽大将軍，說是要與你共同守護這天下山河，是不是到他死，你都不知道他的心意？”

“君不歸是很強大，他守護百姓家國身上也有功德在身，可是他愛你，這就是他最致命的缺陷。不管他表現的有多麽不在意，多麽豁達，可愛情是自私的，那種深刻的占有欲，越是壓抑越是瘋狂！這是王通和君不歸之間的共性，最終他們融合了，成就了我！哈哈哈……你說這兩個人是不是蠢透了？”

邪神的語忽然變得得意洋洋起來，“我實在是被這兩個蠢貨蠢到了，融合之後的我，就徹底摒棄了所謂的愛，什麽情啊愛的，哪兒有成神長生重要？說起來，我最該感謝的人還是你，是你成全了我。”

雖然楚音還是不大明白，為什麽明明魂飛魄散的兩個人的神魂會以這種詭異的方式結合在一起。可是再多的信息，從這邪神這裏大概也弄不到了。

楚音冷冷一笑：“成全了你？現在收拾了你，也是一樣的！”

“想收拾我？你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王通或者君不歸嗎？哈哈哈……你的神魂的味道聞起來可真是誘。人的很，剛好可以留下來給我加餐。還有這兩只狐貍，就當個餐後點心好了。”

楚音将山神赦印召喚出來，默默地催動法術，一道道靈魂禁锢術打過去，卻偏偏都被那邪神躲避了過去。她人在五仙山，不在紫邙山地界，她的實力只能發揮出一半不到。對付這個擁有王通和君不歸記憶的邪神，确實很有些吃力。

“這樣的手段，你能對付我一次，難道還能對付我第二次？你也太小看我了！縱然你是山神又如何？別說現在神道衰落，你又沒有什麽信衆，即便是神道大興的時候，你一個不在赦封之地內的山神，在我的地盤上，還想對付我不成？”

楚音冷着臉，她心裏很清楚，這邪神說的都是實話。可不管怎麽樣，她都很不甘心。

小九的阿爺見此情況，立刻對小九說道：“我們來助尊神一臂之力。”

小九點頭，剛要蹦着過去施法，卻被楚音攔了下來：“不用，區區一個邪神，我還能對付。”

楚音讓小九和它阿爺都退後，主要是這邪神很有些蠱惑人心的本事，若是施展到小九或者它的阿爺身上，那才是真的麻煩。

在這裏，她的能力确實受到了限制，可是卻也能夠攔住這邪神，讓它沒法兒逃跑。

是以很快，兩人的交手就陷入了膠着的狀态中。

楚音剛剛的話還在耳邊回蕩——“區區一個邪神，我還能對付。”

她感覺自己似乎被打臉了，這分明就是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的狀态啊。她如今神位已經提升了不止一階，縱然不在自己轄區範圍內，可連一個小小的邪神都對付不了，尤其還在倆狐貍面前，楚音覺得自己的臉已經快要丢沒了。

她轉頭看了小狐貍一眼，小狐貍原形舉爪做加油狀。

楚音：……

她眉目一擰，便想要祭出雷法，雲雷已經漸漸湧動成型，風雲聚攏，整個五仙山上所有的動物都在瑟瑟發抖，這是對天道與自然的敬仰和畏懼。

可雲雷凝結了半晌，卻始終不曾降下來。

楚音頓時愕然！

這是什麽情況？還是說，這邪神都已經修煉到這個地步了？連雷法都奈何不得他了不成？

這下，小九的阿爺臉上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他能夠感覺尊神的氣息很強悍，別說一般的山神跟她沒法兒比，就是天上一般的神官的神威似乎也就跟尊神差不多。

可是這樣強悍的尊神，竟然還奈何不得這個怪物一樣的東西，那若是這東西逃出了五仙山，整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樣？

白楊縣這會兒變成了什麽模樣，它已經聽小九說過了，若是尊神也奈何不得他，那整個世界豈不是都要淪為它的工具？

比起阿爺的憂心，小九身為楚音的腦殘粉，可以說是非常信任她了。對于眼前的情況，它一點兒都不擔憂，不過是讓那邪神垂死掙紮一下，不急，它一點兒都不急。

就在這個時候，偏偏那邪神又開始說了起來。

“原來你什麽都忘了嗎？之前我就覺得奇怪，原來你果然不記得了！哈哈哈……當初你為了護着君不歸所以設定了雷法不侵的保護給他，現在他也是我的一部分，你的雷法自然對我沒用！可笑你當初做了這麽多準備，現在竟然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楚音忽然停下了手，靜靜的看着那塊鎮魂木。

她感覺到剛剛它說的這些，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這麽說來，你現在也還沒有找到君不歸的另一半靈魂的轉世了？真是可憐啊！”

“當初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說清楚！”楚音厲聲問道。

話剛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的心亂了，不再如之前那般，雲淡風輕占據着上風。可她心底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快問！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一定要弄清楚！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那将是此生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邪神整個兒都變得得意洋洋起來，“我就不說，你能把我如何？呵呵……當年王通妄想以氣運達成肉身不滅的野心，真是傻。你看我現在，不也一樣不死不滅嗎？”

“你當真不說？”

“不說，你又能怎麽樣？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算是肉身成神了吧？啧啧啧，運氣還真是好的可以啊！”

楚音原本已經修煉的波瀾不驚的內心，此刻卻湧起了一股沉沉的怒火。

她冷冷一笑，“真以為我拿你沒有任何辦法嗎？”

她将山神赦印扔出，赦印被放大了無數倍，楚音元神出竅立于赦印頂上，口中念念有詞：“五仙山靈，聽我號令，借我赦令，滅神術！”

一道紫色的神光帶着毀滅一般的恐怖氣息朝着鎮魂木席卷而去，“不……你不能這樣！”

邪神散發出一陣慘烈的叫聲，然而最終還是在滅神術的神光中，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小九拍着爪子蹦跳着，它就知道尊神一定沒問題的。而小九的阿爺也終于露出了一個舒了一口氣的笑臉，這下好了，五仙山的事情算是徹底解決了。

只是就在這瞬間，楚音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湧上心頭，心口上生疼生疼的仿佛一道道的天雷砸下，讓她痛不欲生。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起來……

她自己都還沒有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的時候，行動已經比思想更快一步的做出了反應。她将識海中的功德之樹大半的功德之力化成的金色樹葉化為守護神光，一股腦兒的朝着鎮魂木釋放出去。

而失去了一大半葉子的功德之樹，看起來光禿禿的也頓時委頓下來。

而這般下來，楚音便感覺到自己心口的如雷電刷過的劇烈的疼痛也開始慢慢的緩解，直至再也感受不到。

小狐貍有點看不懂現在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這不是要徹底解決那邪神的嗎？怎麽到了關鍵時刻，尊神竟然還耗費如此多的功德之力去救呢？

都說人心複雜，難以猜得透。可小狐貍真心覺得，尊神的心也實在是很複雜了，至少它就猜不透。

小狐貍轉頭看着阿爺，眼睛裏寫着大大的問號。

阿爺也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沒看懂。

“尊神可能還有其他的考量吧，看着就好。”

小狐貍乖巧的點頭。

滅神術之下，所有神魂都逃脫不掉。不過就在那邪神的神魂快要崩潰徹底逸散的時候，功德之光很及時的降下，到底還是釋放出一股股的生發之力，将唯一剩下的一點君不歸的神魂氣息給保留了下來。

功德金光将那一縷君不歸的神魂包裹在其中，慢慢的結成了一只金色的繭子，最後繭子破開，裏面躺着一粒如同種子一般的東西。

楚音走過去将那一粒種子撿起來，放在手心裏，如此她似乎才能感覺到有些安心。

小狐貍蹦跳着過去，拽了拽楚音的衣服，“尊神，這是什麽呀？”

“我也不知道，大概要等到它發芽才會知道了吧。”

“那這裏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解決了。”

“太好了，阿爺終于可以擺脫這個任務了。我聽阿婆說，阿爺小時候可皮了，就喜歡蹦着到處玩兒，讓他這麽多年都守在這五仙山，可難為死它了。”

楚音摸了摸小狐貍的頭，“走吧，以後這裏不用再有人守着了。”

出了墓室，楚音忽然心有所感，擡頭朝着虛空看了一眼。她好像看到有人對着她眨了眨眼睛，還笑了笑。她潛意識裏就知道，那人似乎是這五仙山的山神。

“怎麽了？”小九見楚音在愣神，忍不住問道。

楚音笑了笑：“沒什麽，走吧。”

出來已經許久，楚音帶着小狐貍一路瞬移趕回了紫邙山。第二天是星期天，楚音心裏有些擔心張蓓，總覺得她似乎會出什麽事情，第二天一早就趕回了學校。

學校裏到處都在流傳着關于她的流言蜚語，什麽包養小三的傳聞多不勝數。楚音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在學校的人緣，竟然這麽差。

她不知道，對于一些人來說，即便是你什麽錯都沒有，可你的優秀甚至高冷本身就是一種錯。雖然在學校的時間還不長，但楚音已經有了高冷女神的名頭，而将女神男神拉下神壇，是很多人都樂衷做的事情。

有這麽一些人，他們明明知道這些都只是流言蜚語不足為信，可因為一些陰暗的心思，還是将這些當成事實在傳播。

楚音對于這些流言蜚語一概不予理會，直接回了宿舍。

宿舍裏，張蓓和夏月都在，而張蓓的臉色看起來非常不好，像是被吓壞了似的。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了？”

張蓓一臉心有餘悸的看着楚音，而夏月則回答道：“昨天晚上楚姐姐你不在，她一個人睡的，半夜的時候總覺得窗戶那邊有些響動，她以為是窗戶沒關好，起床想去關來着，推開門就看到外頭一群貓貓狗狗死狀凄慘的樣子，一大群全都往她身邊湧動着。”

“貓貓狗狗？”

“嗯，還有一些其它的東西，我也沒有在意，吓死我了！我當時就緊緊的握着你給我的玉牌，爬上。床躲在被窩裏根本什麽都不敢做。一。夜沒睡，天剛放亮的時候，我就發現你給我的玉牌碎了。”

“什麽？！”

楚音這一下是真的震驚了，她給張蓓的玉牌算是防禦類的，而且防禦效果可以說是相當好了。卻沒有想到，只昨晚上這麽一下，竟然就碎了。

這必定又是徐嬌弄出來的手段，而那些被她虐殺了的貓貓狗狗的怨靈，也不僅僅只是被她身邊的大師收走了那麽簡單。

楚音拍了拍張蓓的肩膀：“好了，別害怕，沒事了。”

說着，又給張蓓泡了一杯安神茶：“喝點茶壓壓驚，已經沒事兒了。”

張蓓喝了點茶，情緒果然慢慢的放松下來。

她又緩了一會兒，才忽然擡起頭對楚音說道：“對不起。”

“嗯？”

“都是因為我，現在學校裏才會傳這麽多關于你的不好的流言。我有澄清過，可他們說我們是一丘之貉，我自己都不幹淨。”

楚音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這算什麽，這樣的流言蜚語只要我自己不去在意，就無法傷害到我。而且，那些人也會有口舌之報的。”

晚上的時候，楚音收斂了身上的正神氣息，剛過十二點，窗戶邊的動靜又傳了過來，張蓓整個人都害怕的瑟瑟發抖。楚音只坐在自己座位邊，什麽反應也沒有。

又過了片刻，楚音便看到張蓓形容的那一幕。貓貓狗狗小雞小鴨甚至是老虎獅子，烏泱泱一大群的怨靈中間，還夾雜着兩只國寶熊貓，徐嬌手段殘忍至極，這些怨靈的怨氣尤其深重。被驅使着進了宿舍，便沖着她撲了過去。

張蓓只渾身顫。抖的盯着眼前的這一幕，她死死的咬着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響來。同時，眼底也有着對楚音的深深的擔憂。

等到所有的怨靈都進來之後，楚音便施出了一個結界，将這些怨靈全都困在結界內。又借着帝都大學的滲透着國運的文氣，一舉将這些怨靈全都給渡化了。

看着空蕩蕩的宿舍，張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那些……東西呢？”

“去它們該去的地方了。”

張蓓愣愣的點點頭，楚音又拿了一塊玉牌給她：“這些事情應該都是徐嬌的手筆，所以你還不能掉以輕心，以後，可能還會遇到這類事情。”

“這……她難道就一點兒也不覺得害怕嗎？”

楚音冷笑了一下，若是心懷畏懼，又怎麽會做出那些殘忍的事情呢？她不害怕，甚至還因為身邊的那些高人而有恃無恐，不然怎麽會連國寶熊貓也能弄過來殘忍的殺害？

第二天是周一，下午公園那邊輪到楚音值日。

下午的時候，公園這邊活動的人也不少，楚音就在志願者設立的醫療服務辦公室裏，就這麽十來分鐘的時間，前前後後已經看到不少老人提着個鳥籠子從她的辦公室門口經過。

放出神識仔細去聽，還能聽到各種辯論的聲音，下棋的看棋的争執的聲音，還有一塊兒唠嗑炫耀兒子孫子的聲音。在這兒活動的，幾乎都是年紀在五十五以上的老人，可偏偏這附近還沒有醫療服務站點，若是出了點兒事情，後果真的很難預料。

若是什麽急症，可能都無法等到救護車過來了。

楚音覺得，學校志願者中心搞這麽一個活動還是非常有意義的，當然前提是過來這裏的志願者都是有急救常識而不是來幫倒忙的。

她本以為自己今日過來就是值個班，應該不會那麽碰巧剛好就出事兒的。

誰知道，她也體驗了一回，什麽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或許是之前志願者中心那幫人宣傳做的實在到位，還有人跑到這兒來喊她過去幫忙。

楚音過去之後，看到地上躺着的人，表情就有些一言難盡。

不過，他這會兒很明顯是心髒病犯了，情況很是緊急，病人年紀已經很大了，這會兒身邊沒有麝香冰片，只能讓他口服一粒自己配置的急救藥，而後再從随身的醫藥箱中取出針灸帶，拿出毫針在內關穴碾轉提壓。

随着施救的進行，病人的臉色也開始漸漸好轉起來。他這會兒算是脫離了危險，楚音這才又在少海穴、曲澤穴等幾個心肺經上的穴位輕輕按壓起來。

周圍的人看到病人臉色不如之前那麽難看，也終于舒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兒，之前不知道誰打的救護車也到了，楚音将病人的情況跟跟車過來的醫護人員交代了一遍，就收拾了醫藥箱，回了辦公室。

而那些圍觀的人，在楚音剛剛邁出腳，便跟了上去，“你姑娘的醫術真不錯啊。”

“是啊，小姑娘你以後都會在這兒嗎？那我以後可以安心的在這兒溜達喽。”

“滿以為今天會出事兒，又要有一個老夥計等不到救護車就走了，沒想到小姑娘你年紀輕輕，中醫底子是真好。”老人說着，還沖着楚音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