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第二天，穆夏拉和維爾茨起了個大早，他們乘上了每天第一班前往下薩克森州的火車。

他們的目的地是位于該州的霍克希爾小鎮，打算從鎮上的港口乘船前往赫爾戈蘭島。

穆夏拉的導師提議他們前往赫爾戈蘭島實地考察，查閱當地的地方志，并承諾會報銷這次旅途産生的費用。因為一些歷史原因，赫爾戈蘭島的地方志并沒有全部被導入資源庫，他們無法直接在線上查找。

下薩克森州是一個人口稀少的州府，這裏的自然景觀極少受人文景觀的幹擾。迥異的風光、浪漫的山谷、廣闊的森林和衆多的湖泊……一路上，他們一直欣賞着這片土地上造物主給予的恩賜。

三百年前，這片土地也是這樣的一派光景嗎？

三百多年，慕尼黑往返赫爾戈蘭島的路途中，也能看見他們今日所見的風景嗎？

那麽三百多年前的那個秋日，國王神秘的初戀情人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為了什麽樣的理由前往了赫爾戈蘭島呢？

或許是去度假抑或是養病吧？

海島清新自然的空氣對于人體總是大有裨益。

曾經的赫爾戈蘭島也是日耳曼人鐘愛的度假地，雖然現在赫爾戈蘭島的地位已經被地中海沿岸陽光燦爛的島嶼們取代，再也不複昔日盛景。

但是在三百多年前，赫爾戈蘭島卻是貴族、詩人、作家、藝術家度假休閑的天堂所在。

浪漫而自由的靈魂在此集會，曾綻放出改變世界的光芒。

在繁瑣的幾次換乘與短暫停留之後，他們終于坐上了前往赫爾戈蘭島的小船。

船上的游客并不多。現在生活在赫爾戈蘭島的常住民只有1100多人，曾經的度假勝地如今不再風光。島上的居民并沒有因此覺得遺憾，他們只希望在未來繼續享受島嶼上的寧靜。

冷冽的海風帶着鹹濕的空氣拂面而來。已經是日落時分。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上，遠處巨大的太陽正一點點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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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爾茨靠在男友的肩膀上，開口問：“你說我們能找到證據嗎？能夠證明初戀情人的身份的證據。”

“會的，當然！無論如何，我想我們總不會白跑一趟。公費旅行也是不錯的體驗不是嗎？”

他們共同沉默地目送着太陽的落下。在大海與太陽面前，任何的話語都顯得蒼白多餘。

落日的餘晖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紅紅的一大片流動着，在肅肅的海風中顯得溫暖異常。在海鷗的啼鳴聲裏，時間也似乎流淌得更加緩慢。

哪怕是戀人是夫妻，可以一起看落日的機會也并不多。因此他們格外珍惜此時此刻與每分每秒。

當明月高懸的時候，他們終于抵達了赫爾戈蘭島，這座距離最近的海岸也有五十公裏的深海島嶼。

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們直接前往了預定的住處。這是一座前些年重新修建的度假酒店，客流量不多，但設施很是齊全，房間也很幹淨整潔——确實是來公費旅游了。

奔波了幾乎一整天，他們進門之後就疲憊地将自己像個煎餅一樣攤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他們叫了上門送餐，島上的食物以海鮮為主，海鮮面非常鮮美勁道。飽餐後他們清理整理好了物品，在休息了一會之後洗漱了一番。

他們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陽臺上。隔着海上的霧氣，不遠處沙丘島上的機場發出的光芒清晰可見。

今晚月明星稀，機場明亮的光芒與溫柔的月光在海面上交相輝印，随着水波輕輕蕩漾着。海面無風無浪，同三百多年惡劣的天氣不同，這是最适合歲月靜好的美好愛情的夜晚。

微微拂過的海風很舒适，但是熱戀中的情人仍然互相依偎着。

“你知道嗎？三百多年前，我們所在的赫爾戈蘭島與對面的沙丘島是相連着的。”

“我知道啊，剛剛去樓下預約明天的汽車時，服務員說前幾年有個富豪想投資重新連接赫爾戈蘭島和沙丘島，修建大型的豪華酒店和賭場，以此振興島上的旅游業。”

“這可真是可笑，居民們更想要的是家，而不是人來人往的鬧市。如果渴望熱鬧與繁華，大可直接搬去內陸的大城市。”

穆夏拉和維爾茨靠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些和他們此行的目的無關的瑣事。

“可是，我在想，分開的赫爾戈蘭島和沙丘島會覺得寂寞嗎？會想念彼此嗎？會想要再次相遇嗎？”

在寂靜無人、月朗風清的夜晚，人似乎更容易變得感性起來。

看到因為海嘯而分離的島嶼，也會不自覺地想到因為各種外界的原因迫不得已分離的愛人。

某個捉摸不定的猜想開始浮現在二人的心間，狡猾地展露其冰山一角，供他們猜測與推理。

“會的，應該會的吧，這麽多年的相伴怎麽可能輕易割舍？但是他們仍然一直在陪伴着彼此。雖然被海水淹沒，但是在我們看不到的海面之下，他們依舊彼此相連，永遠也不會分離。”

“嗯，他們會一直相伴，不會分離。”

他們枕着彼此的胳膊，感受着彼此溫暖的溫度，在這輪皓月下相愛。

因為已經提前聯系過當地的政府，穆夏拉和維爾茨很順利地得到了進入當地圖書館查閱地方志等相關資料的特許通行證。

赫爾戈蘭島的圖書館并不大，處于一幢看上去就知道已經有些年份的建築中。雖然其中的設施有些老舊，但是勝在幹燥與幹淨，也足以擔當起保藏資料的重任。

作為曾經德意志諸國貴族鐘愛的度假勝地，堆放在此的資料很多。

光是1716年這一年的相關記錄，就有大概五百頁。以防那位神秘的初戀情人是在更早之前來到島上度假的，他們還需要多查找幾年的資料。

除了這些記錄，這裏還堆放了一些幾百年來被遺棄或無人認領的物品，其中也包括了被主人遺棄的私人信件。

這些東西已經被時光遺忘，密密麻麻地堆放在一個小房間裏。

曾經擁有它們，與它們共同創造過或快樂或痛苦的記憶的人都已不在人世，因此連記憶也未曾留下，只留下塵土，在有風或有人經過時才能揚起一陣薄煙。

所幸館長介紹道這些物品都是按照年份擺放的，這給他們的工作減輕了不少的負擔。不過盡管如此，1710至1720年間的物品仍然裝滿了五個大箱子。

今天由穆夏拉負責地方志的查找，維爾茨負責對其他藏品進行搜查。

重複從箱子中拿出信件與物件，檢查是否有可能與他們調查的國王的初戀情人之事有關。這項工作實在算得上枯燥，但是卻夠不上無聊。

從幾百年後的蛛絲馬跡中窺探前人生活的足跡，這件事情本身就有着獨特的樂趣。

暮色降臨，快到閉館時間了。

工作人員為他們點亮了燈，告訴他們可以再檢查一會兒，但是最遲也要在晚上十點之前收拾好資料，将它們物歸原位。

穆夏拉的工作并不算順利。他先後統計了1713年至1716年間來過島上的定居或暫居巴伐利亞的貴族和1713年至1716年間來到島上的時齡13-25歲的旅客。

很可惜，這兩項名單中沒有任何人重複出現。

如果說起初的工作還抱着一絲隐秘的喜悅與好奇，那麽到了後半段，特別是天黑之後，這項工作只是令他頭昏眼花。

擡起頭時，他仿佛可以看見夜色中密密麻麻的飛蟲懸浮在空氣中。

他很沮喪地向男友告知了這個壞消息。

“或許那位神秘的初戀情人并不是貴族？”維爾茨安慰道。

“可是第一封信件中提及的埃裏希是國王的貼身主管，能讓他親自送禮物的人不太可能是平民吧。不然的話，皇太後知道了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穆夏拉辯駁着，他認為自己此前的種種猜測環環相扣，找不到邏輯上的漏洞。

“好吧，确實是這樣的……國王的在位早期一直受他母後的牽制，更何況王儲時期。那有沒有可能ta沒有被登記在冊，比如ta是跟随家人一同前來，因為沒有成年所以也沒有登記。”

維爾茨列舉着其他的可能性，試圖讓眼前失落的男友振作起來。

這位國王的母後是個名副其實的鐵娘子，對于政治的高度敏感性讓她終生未曾遠離政治權力的角逐。

而她對于自己的兒子，未來的國王的要求也一向嚴格，包括國王交往的omega，她也時刻不曾放下警惕，生怕辛辛苦苦教導出來的在各方面都近乎完美的國王栽在了兩性關系之中。

這也是為什麽國王在即位的後期，才開始與除了王後之外的異性來往。

“可能性不大，除非ta是私生子。但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的努力可以說毫無用處。而且皇太後或許也不會放任未來的國王與貴族的私生子厮混，我想應該有什麽地方出錯了。哎，等等再想想吧……那你這邊有什麽進展嗎？”

“有的！”維爾茨舉起來一封泛黃褶皺的信件，在落日的餘晖中他燦爛地笑着，“這封信沒有落款，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一種預感，我感覺這封信出自我們要找尋的那位神秘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