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曾經我是個好姑娘

那時我仍是潔白身

人們都贊美我

男人們都為我癡狂

有次我在草地上玩樂

采撷那美麗的花朵

卻遇上一個粗暴的惡棍

搶劫了我懷中的蓓蕾

他抓住柔滑的花葉

帶着一絲憐惜

把花朵一把奪過

邪氣而機靈

他拽着嫩綠的枝丫

而今不再憐惜

強拉着地上的花莖

Advertisement

動作粗暴而蠻橫

哦，啊，

路邊那

該死的椴樹

他說：“女孩，咱們走

森林就在遠處”

啊，我詛咒那條小路

我後悔莫及

那兒有棵美麗的椴樹

離小路不遠

我把豎琴放在了那裏

還有我的詩篇與裏拉

當我們來到菩提樹旁

他說：“躺下！”

如同野獸

“讓我們來做游戲！”

他撫摸潔白的花朵

帶着一絲憐惜

說：“我将讓你煥然一新，

你有香甜的蜂蜜”

哦，啊

路邊那

該死的椴樹

他摘去了所有的花瓣

剩下光禿禿的花莖

他将花朵揉碎

只留下潔白的花蕊

哦，啊

路邊那

該死的椴樹

他搭弓上弦

射出了一箭

于是他放開了我

“現在游戲結束了！”

哦，啊

路邊那

該死的椴樹

——匿名：《布蘭詩歌》

親愛的（mein Schatz）：

我最近很好！如果沒有你和老師給我布置的作業就更好了。

啤酒很好喝，但是這是旅店的客人告訴我的。我把啤酒送給了他們，我并沒有品嘗，因為我也想回來之後與你共同喝下第一口新釀的啤酒。最近終于讀完了你上次送給我的那本書，裏面有一些首詩實在是有些粗俗下流。随信謄抄了一首。

說實話，我最開始不太能接受這首詩。如果這也算詩的話，那我想我在有些時候也能是位大詩人哩。但是後面我又想了想，這首詩能被記錄流傳的原因，是因為反映的社會現象嗎？我快回來了，等我回來之後我們或許可以再聊聊。

愛你，想你。

穆夏拉和維爾茨有些臉紅。很明顯這是一封熱戀的情人之間的私密信件。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沒有成功寄出去。其中的思念與愛意隔了三百年的時光再次燃起，依舊熾烈。

穆夏拉摸了摸鼻子，打破了帶着些許羞澀的沉默：“确實，我也感覺這封信應當是給國王的回信。不過很可惜這封信沒能送出去……《布蘭詩歌》麽……我們回去之後可以去圖書館找找看這本書，我記得有好幾個版本的。”

“嗯嗯，那現在還有什麽工作嗎？”維爾茨貼心地配合着快速轉移了這個話題。

“吃飯！”

在飽餐之後，因為餐廳老板的熱心推薦，兩個人臨時決定去名為蘭格·安娜的尖岩針看看。這裏是赫爾戈蘭島的地标。

他們臨時從酒店的服務員那裏借來了一個帳篷和一個雙人睡袋，準備今晚歇在尖岩針附近，明天上午司機會直接帶着他們寄存在酒店前臺的行李來接送他們去岸邊乘船返程。

趁着夜色沒有徹底降臨，他們爬上了尖岩針。

美麗的彩色砂石峭壁在星光的照耀下也變得柔和。今夜是個無雲的新月夜，擡眼望去，只見天上灑滿了星星。

早春時節的夜晚溫和涼爽，現在在他們頭頂的正是冬季大苯環。今夜的淩晨三點左右，銀河将升上天空。他們打算一直待到淩晨三點，看看璀璨的銀河。

他們鋪好防潮墊，一起裹在被子裏。

“說來好笑，對于大多數前來的游客而言，赫爾戈蘭島是免稅天堂是購物中心，但是我們至今也沒有走入那條商業街。”

“如果你感興趣，我們可以在明天早上去看看。我聽說這裏有一個特色是：巧克力店出售用島上出産的巧克力豆做的巧克力。我想或許我們可以購買一些巧克力帶回去？”

“好呀！聽起來不錯！”

“我今天在翻閱地方志的時候，還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赫爾戈蘭島在石器時代就有人定居了，那時它還與大陸相連。當時的居民稱他們的島嶼為’海莉格斯‘，後來演變成‘赫爾戈蘭‘。”

“Heiliges land（聖地）？是和他們的神Forseti有關嗎？”

“我想應該難免有一些關系吧。地方志上還記載了1720年的那場嚴重的風暴，正是這場風暴将島嶼一分為二。王後也正是因為這場風暴引起的海難來到這裏慰問受災民衆。”

說到這裏，維爾茨倒是想起了今天在箱子中發現的一串奇怪的珍珠項鏈。

他說道：“是啊，說來也是，關于國王的神秘初戀情人的線索沒找到什麽，倒是找到了不少王後留下的痕跡。當年出訪帶來的宮廷用品似乎很多都沒有帶回去，甚至還有一串珍珠項鏈。不過這串項鏈的珍珠并不是每一顆都很圓潤，有幾顆像是濫竽充數一樣。”

“或許是被調換了？或許也有可能這就是這串項鏈被抛棄的原因。”

“所以我在那個專門保存當年王後遺留的物品的箱子裏看見這條項鏈時，很是奇怪。這條項鏈在其他精致的器物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們在傍晚時分回到了W大。穆夏拉表示自己稍後要去跟導師彙報情況，維爾茨則先返回了宿舍，準備休息一會。

當天夜裏，穆夏拉給維爾茨發送了一條消息，告訴他明天上午十點他們可以去圖書館裏尋找18世紀初出版的《布蘭詩歌》。

“布蘭修道院始建于公元740年，位于慕尼黑南部阿爾卑斯山谷中上巴伐利亞州的小鎮貝內迪克特。由于偏僻和隐秘，很少受到戰亂和其它天災人禍的破壞，因而得意保存許多具有重要價值的歷史文獻。1703年一位旅人在此無意間發現了一些創作于11至13世紀的中世紀詩歌與戲劇古卷。其中的兩百多首作者不詳的世俗詩歌經過巴伐利亞學者的整理出版，即《布蘭詩歌》。”

在前往圖書館的路上，維爾茨正在閱讀着穆夏拉一大早發來的資料。

對于他們來說，《布蘭詩歌》并不算陌生。因為出版時間離1716年并不遠，所以在此期間只有兩個版本發行過，這給他們的調查帶來極大的便利。

今天他們唯一且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找遍圖書館館藏的所有這兩個版本的《布蘭詩歌》。

在下午四點，他們終于結束了搜索工作，一共找到了十本符合要求的書籍。在翻開第九本《布蘭詩歌》的時候，他們終于看到了夢寐以求的筆跡！

只見這本書的扉頁上寫着：An meine Liebling（贈吾愛）

這正是國王的字跡。憑借着一種直覺，他們接下來翻到了結尾，只見最後一頁的背面也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寫着：1717年12月30日。

如同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如果是按照目前已知的信息，那麽這本書的贈送時間應當是早于他們發現的第一本書，即1716年7月2日。

可是這本書上的字跡卻清晰地昭示着他們的錯誤。這個事實令他們大受打擊，此前的猜測幾乎都需要推翻重來。

穆夏拉穩了穩心神，試圖找些理由解釋眼前這混亂的時間線：“會不會這個日期并不是收到書籍的時間？而是其他事情發生的時間。”

“但是這也無法解釋清楚時間線。至少國王的書信落款明确寫着1716年9月5日，那麽相應的回信應當晚于這個時間，自然回信中提及的《布蘭詩歌》的贈送時間也應當早于1716年9月5日了。”

維爾茨急速思考着，可是無論如何，他也無法直接忽視掉信件與這本書上記載的時間上的不合理之處。

可是他們之前的推論也都嚴絲合縫，沒有哪裏出自臆想。

“是啊，這樣一來，整個時間線都亂掉了…甚至是不可能合乎邏輯的，那我們是不是只能假設在赫爾戈蘭島上找到的那封信并非回信？而是一個巧合？畢竟那封信上沒有任何的落款，信封上也什麽都沒有寫。”

“那也太過于巧合了……同樣提到的巴伐利亞的啤酒，還有贈送的書籍。我有很強的預感，告訴我那封信确實出自那位神秘的情人。”

維爾茨堅持着自己的第六感，再說赫爾戈蘭島上的信件與最開始發現的國王的信件之間明顯是一唱一和，這些信件的結構也展現出了驚人的相似，都是就着某首詩歌展開。

如果真要挑錯，那不如認為眼前的這本《布蘭詩歌》上的字跡并非國王的情人留下的。

可是偏偏，那行字跡又與他們在《中世紀詩歌考》最後一頁上發現的字跡如出一轍。

眼前的情況實在是令人困惑不已，穆夏拉提議道：“我也是……我無法說服我自己那封信只是一個巧合，但是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都說不通了。”

維爾茨雖然還想将此事弄個清楚，但是眼下也沒有其他的思路了。

他點點頭，同意道：“哎，那我們先回去休息吧。或許我們都需要休息一下。”

“嗯嗯，我們回去各自理一理吧，看看有沒有什麽新思路？”

城市的燈光掩蓋了星光，今夜月光慘淡，白月如牙，孤零零地挂在天上。他們在路燈下擁抱告別，抖落滿身夜色，回到了溫暖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