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自從在羅曼諾夫那裏看過王後的三封書信之後,穆夏拉和維爾茨便一直忙于尋找王後的遺物,查看這些物件中是否存在着尚未被注意過的蛛絲馬跡。

只是他們的行動幾乎全部一無所獲——王後留下的物件實在是太少了!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留下什麽私人物品,仿佛他并沒有在巴伐利亞□□活過一樣。

他們不得不面對一個可悲的事實:自從國王與王後分居之後,王後便極少出現在大衆的視野範圍內。比起受到民衆的愛戴、貴族的擁護,王後似乎更願意與世無争地過着近似于隐□□靜生活。

翻閱史書,不難發現,自從王後搬入德思潘行宮之後,他便極少與外界來往。就連國王,也只能在王後的生日前後前往小住幾天——不過這可不是因為二人的感情如膠似漆,而是類似于必須履行的職責。

即便如此,他們在德思潘宮依舊沒什麽收獲。

或許是由于兩百年前的大火,或許是由于戰火的摧殘,德思潘宮中的許多藏物都已經不知所蹤了。留下來的只有部分古老的石制品,許多以前的木制家具也都葬身火海,王後的藏書幾乎全部無從可尋,更別提信件等私人物品了。

——這對于他們的調查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在德思潘宮無功而返之後,穆夏拉的導師為他們聯系了無憂宮的主管單位,成功為他們取得了進入無憂宮的收藏室參觀的機會。

雖然這并不是他們第一次進入無憂宮參觀,但是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十分明确,只需要一個勁地盯着眼前繁多的藏物,思考着這些物件會否與三百年前的國王與王後有關。

“……這是七十年前,一位維修工人在無憂宮的地下倉庫中發現的一把椅子。這把椅子只有三條腿,可是卻放在倉庫的中心位置,因此引起了不少歷史學者的注意。也有不少學者對這把椅子的來歷進行了溯源,目前主流的兩種說法分別是舊物說與意外說。前者主張這把椅子是國王幼年時期的物件,因為留戀所以保存在了倉庫裏;後者主張這把椅子是意外損壞的,沒有來得及清理,便存放在了倉庫中……”

收藏室的值班人員正在為他們盡職盡責地講解着每一件藏品的歷史,只不過這裏的藏品不僅僅出自巴伐利亞王國,後世此地的統治者也将收藏的物品保存在了無憂宮的地下倉庫之中。

“……或許這把椅子并沒有什麽特殊的來歷,畢竟這把椅子的椅身上沒有任何标記,根本無從得知出自何人之手。不過三天前,因為一個出乎意料的失誤,我們的工作人員偶然間發現這把椅子的嵌合處中竟然刻着一行小字,不過這個發現我們還沒有對外公布。”

聽到這裏,穆夏拉來了興致,他問道:“請問可以告訴我們那行小字的具體內容嗎?”

講解員點了點頭,答道:“當然可以,這個發現本來也應當公布的,畢竟曾經有很多學者都研究過這把平平無奇的椅子——那行小字是An meine Liebling(贈吾愛),并且我們還發現,在每一個椅腿的嵌合處都寫着這樣的一行字。其實這行字早就應該被我們發現了,只是之前出于保護文物的目的,我們從來沒有将椅子拆卸下來查看。”

“那我們現在可以看看嗎?”穆夏拉又問道,他想要确認一下椅子上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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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椅子是用烏木制作的,看上去很是樸素,但是每一寸都打磨得精致不已,作為皇室用品還是合格的。

他們戴着手套,小心地将椅腿卸了下來。維爾茨拿着手電筒,照在嵌合處,穆夏拉仔細地辨認着那行略微有些模糊的刻痕。

在看清楚那行字跡的瞬間,穆夏拉的眼眶莫名地濕潤了起來,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可是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結束無憂宮的參觀之後,穆夏拉和維爾茨回到了W大附近的café中。

午後的陽光如同碎金浮塵,撒在桌面的小雛菊上。

“你是覺得那行字跡是王後留下的嗎?”看着自從無憂宮出來之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穆夏拉,維爾茨開口問道。

穆夏拉嘴巴微張,似乎是剛從思考中被喚醒,他的眼睛裏甚至還有着迷茫的色彩。

“啊——哦,是的……我想是這樣的,雖然沒什麽根據,但是無憂宮的地下倉庫中的中心區域的東西似乎都是國王留下來的。而且此前的學者已經對包括那把椅子在內的館藏物進行過鑒定了不是嗎?”

維爾茨點點頭,對于男友的說法表示了認同。

“哈,可是我想不出來王後為什麽要做這樣一個椅子送給國王呢?——如果那上面的贈吾愛當真指代的是國王。”

“嗯……或許是王後比較喜歡木工?”穆夏拉思考着,雖然他并沒有閱讀過關于王後的喜好的記載。

“不錯的猜想,你提出了一個我們無從考證的假說。”

維爾茨拍了拍手掌,又補充道:“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這個可能性。”

看見男友有些喪氣的模樣,穆夏拉笑着安慰道:“嘿,我們總得朝着好的方向去想——”

“好吧,有被你安慰到一點點。”維爾茨露出個帶着苦澀的笑容,“我只是沒有想到,走遍德思潘宮和無憂宮,我們竟然一無所獲!分明只隔了三百年,為什麽會什麽痕跡都找不到呢?德思潘宮還可以用火災解釋,可是無憂宮呢?無憂宮在戰争中也沒有損壞太多,更何況地下室呢?可是為什麽,我們沒有找到任何可以佐證我們的猜想的東西呢?”

說着說着,維爾茨的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埋怨。

可穆夏拉聽了出來,那是對于“負心漢”的控訴——為什麽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王後傾訴愛意的信件,卻費盡心思也發現不了國王的真心呢?

就仿佛這一切都是單相思一樣,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人孤獨地愛着另外一個人。所以他們會分居,所以史書會記載他們從來不曾相愛。

他也開始懷疑,會不會正是因為國王對王後的冷漠與忽視,造成了最終的結局呢?

王後的大多數遺物都存放在德思潘宮中,後世發生的那場突如其來的火災幾乎将一切都吞噬得幹幹淨淨,只留下了灰暗漆黑的牆壁,經過後人的修繕,才恢複幾個世紀前的潔白。

“他一定也愛着他。”穆夏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最後這麽說道。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他們都很清楚這句話所描述的對象分別是誰。

“或許吧。”維爾茨像是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他也不想再糾結這些和他沒有關系的陳年往事,可是他似乎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種感覺很奇怪。或許是因為姓名的巧合,他總是不可抑制地代入到王後的角色之中,幾乎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了三百年前的歷史人物身上。

作為交往了八年的男友,穆夏拉當然知道維爾茨的心裏正在想些什麽。

他攬過男友,讓男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低聲說道:“……我們不就是因為國王的兩封信件才開始調查他們的故事的嗎?此前那麽多歷史學家已經無數次證明過他們之間沒有感情了。如果國王當真留下過許多明顯的痕跡,那麽他們也不會那樣下定論了不是嗎?”

“我知道,我明白,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會因此而有些不舒服。”

維爾茨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他們的初衷其實是查明國王神秘的初戀情人——只是查着查着,忽然之間,他們發現那位不露真面目的初戀情人,似乎是國王明媒正娶的王後。這又讓他們執着于追尋更多足以證明國王和王後其實并不像史書記載的那樣毫無感情可言。

他們出乎意料地順利找到了王後的私人信件,從中發現了一些有悖于史書的記載,也發現了王後親筆寫下的愛意。

可是這些還不夠——王後并沒有在官方文件中留下筆跡,僅僅依靠幾封有着相同筆跡的信件,并不足以證明這就是王後本人所寫的。

而且這些信件中還存在着與認知不符合的內容——《布蘭詩歌》難道真的是王後整理校對的嗎?為什麽一點相關的記載都沒有留下來呢?

這些疑問都是他們無法忽視的。

“這樣吧,我們先休息幾天……要不我們去滑雪吧?過段時間我們再繼續這個調查,好嗎?”

穆夏拉思索着,最後給出了一個折中的提議。

疲憊的大腦或許真的急需休息了,他們已經為了這件事奔波了太久,思考了太久。不管是睜開眼睛還是閉上眼睛,腦海始終被捉摸不透的結果糾纏着。

借着度假的時間,重新整理一下思路,或許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是更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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