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三塊五。”

小賣鋪裏,趙經年有氣無力地沖着前面拿了瓶飲料的小孩說。

小孩給了他五塊錢,趙經年讓他自己在零錢盒子裏找一塊五。

小孩都要走了,忽然回頭問他:“大年哥哥,你家大海跑哪裏去了呀?我今天都沒有看到它。”

“死了。”趙經年頭也不擡地回。

“啊……嗚哇啊………”小孩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

趙經年嫌他煩:“去去去,一邊兒哭去,吵死了。”

小孩聽話地離開了,一邊走一邊哭。

趙經年坐在躺椅上,猛地往後一倒,瞬間四仰八叉。

他算是明白了,他這是攤上事了,把人救回來,甩不脫了。

當時他那一句話一出,對方崩潰得緊,死活不願意出去,縮在角落抖成個篩子。

趙經年動一下他抖一下,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把他怎麽了。

最後趙經年實在沒辦法,溫言好語地哄着人,說不帶他去了,人倒是稍微冷靜下來了,卻還是縮在角落,趙經年只好下樓,留他一人在屋裏緩緩。

大海那條死狗,一個勁兒沖着趙經年叫,恨不得把他趕出去似的,把趙經年氣個半死。

看那人那樣,短時間可能都出不了這棟房子。

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大海還沒下來,房間也沒什麽動靜。

趙經年擔心人出事兒,想了想還是決定上樓看看。

果不其然,那人還是蹲在原來的角落,但一動不動的,趙經年心裏一緊,跑了過去。

沒受什麽傷,呼吸也平穩,看來是睡着了。

趙經年尋思把人帶屋裏睡去,才把人扶起,一轉身看到一旁的大海警惕地看着他,要叫不叫的,趙經年瞪了他一眼,它老實了。

趙經年把人扶進了一間客房,動作不算輕,但人始終睡得很沉,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樣。

趙經年不由得驚奇,這人得是多久沒睡覺了?

沒吃飯沒睡覺的,難怪一米八幾的個子,卻這麽輕,身上沒幾兩肉,趙經年都怕他摔一跤把自己骨頭給摔斷。

把人放床上以後,趙經年輕手輕腳出了門,看見那條蠢狗堵在門邊不願離去,他輕輕踹了它一腳:“白眼狼,到底誰是你爹?給我下來!”

說完他下了樓,大海嗷了一聲,卻跟着他下來了。

趙經年讓它蹲自己面前,問道:“你錯了沒有!”

大海沖他汪了一聲,很不服氣的樣子。

趙經年氣死:“我當初就不該救你!”

許是他這句話提醒了大海,大海忽而往他腳邊拱,伸舌頭舔了舔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晚了,蠢狗子!”趙經年伸出另一只手想打它,最後還是沒出手,只揉了揉他的腦袋:“下次再這樣我就把你炖了。”

大海眼神頓時耷拉下來,夾着尾巴終于作出做錯事的樣子。

趙經年心裏的氣總算出了一點。

大海是他一年前在海邊撿到的狗,标準的中華田園犬,撿到的那會兒才小小一只,看起來三四個月大的樣子,從海邊撈出來的時候也是瘦不拉幾,可憐兮兮的。

給他喂養一年,長大了好多,皮實得緊,還很親人,但從來沒有對哪一個有像今天在海邊撿到的這個人一樣親近,看上去要比他這個主人還親了,說實話,趙經年有點吃醋。

“你不會是同病相憐吧,嗯?”他揉着大海的腦袋。

大海只以為他在跟自己玩,吐着舌頭,還想舔他的臉。

“滾滾滾,髒狗子,我警告你,以後不準再出現今天這樣的事情!”趙經年嚴肅起來。

但顯然,傻狗沒聽懂。

趙經年也不指望他懂,只是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拿屋裏那人怎麽辦?

晚飯時間,趙經年做好了飯,上樓去叫對方,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沒人理,便自顧自打開了門。

黃昏時分,屋裏光線昏暗,但趙經年朦朦胧胧見人坐在床上,顯然是醒了。

又給他吓一激靈,誰家好人起床不坑聲不開燈的?

他把燈打開,對方擡手擋了擋燈光,随即轉過一張受驚的臉。

“吃飯了,你不餓嗎?”

對方猶豫着搖了搖頭。

趙經年無語,他就多餘帶後面那句。

“餓不餓都該吃飯了,在我家就要按照我家的作息來,起床吃飯吧。”

對方沒動。

趙經年看過去:“不起床是想讓我給你端上來嗎?”

對方終于動了。

趙經年感覺自己摸清了點治他的辦法,結果那人下一秒就光腳下來了。

趙經年:……

“穿鞋,床下的鞋,給你穿的。”

眼瞅着對方穿上了鞋,趙經年往前走了幾步,才聽到後面傳來腳步聲。

上桌前,見人一副又要下跪的樣子,趙經年大聲喝止:“打住,我們家沒有下跪的習慣,以後讓你吃你就吃,坐椅子上端碗吃飯就行了,其他的什麽都不用你做,知道嗎?”

對方說了句什麽,依然很小聲,趙經年盲猜是說謝謝。

“你說話的時候,可以稍微大聲一點,我聽不清。”趙經年本來也是直性子,不喜歡拐彎抹角,既然人要先賴他這兒,他就把規矩說清。

“不…好…”

後面說的什麽,趙經年又沒聽清,他眉頭一皺:“大點聲!”

對方被他吓得一抖,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哎喲,我這……”趙經年彎下腰去撿筷子,一擡眼見人滿臉驚恐。

“你…你這,我沒什麽別的意思,我說話就這樣,不是要對你怎麽樣,你別怕呀!”

趙經年越說越無奈,對面的人越聽越驚恐。

趙經年索性去換了雙筷子,隔老遠推給他:“行,吃飯吧,我啥也不說了。”

他把菜攆碗裏,又把對方的碗拿過來,把菜攆裏頭,再放回原位,道了句:“吃吧,記得吃幹淨點。”

說完又起身下樓去了,他莫名覺得自己用命令一般的語氣,對方更容易聽進去。

果然,等他上樓的時候,碗裏已經空了。

不過,碗不僅空了,還被洗幹淨了。

他進廚房一看,廚房都被收拾幹淨了。

“你這是做什麽,我不是說不用你做嗎?”他是很自然的語氣,沒想到對方一聽又要下跪,可能是想起他今天說的話,連忙起來,站着哆哆嗦嗦道:“我…我會做…很多,可不可以…不要帶我去警察局。”

趙經年斷斷續續聽清了一點,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你這樣讓我很難辦,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許…許……”

“我真的聽不見。”趙經年有些抓狂地說。

“許…許輕意,我叫許輕意!”

這下趙經年總算是聽清了,雖然仍然很小聲。

對方說完這話,臉都憋紅,模樣像是好久沒大聲說過話。

“許輕意是吧?你是哪裏人,有沒有家裏人的聯系方式?”

“沒…沒有家人。”

趙經年眉頭又開始打結:“你家裏沒人了?”

對方點點頭。

“那你是從哪兒來的,怎麽跑海裏了?”

他問完這句,對方僵在了那裏,好半天沒說話。

趙經年就這麽跟他僵着,等他說。

“不…不小心掉下去。”對方又說。

“從哪兒掉下去,和誰一起,有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趙經年刨根問底。

對方卻像是崩潰一般,聲音都在顫抖:“沒有人,沒有家人,求求你,不要帶我去警察局,我可以做很多事,什麽都可以做,只要不去警察局!”

這番話說得清清楚楚,伶伶俐俐。

趙經年“啧”了一聲,“攤上事兒”的感覺更加深重了。

他感覺對方身上不是背着幾百萬債條就是幾條人命。

對方見他久不回答,忽而把手搭在他身上,明明抖得要命,卻還是不放開。

“我…我是omega,可以,給你生孩子。”

“什麽?”趙經年以為自己幻聽了。

“我是omega,可以給你生孩子。”對方重複了一遍,聲音比剛才大了一些,還有一種豁出一切,放手一搏的悲壯感。

趙經年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神複雜地盯着面前這個一米八幾的男人。

他知道了,對方腦子有問題。

看上去确實遭遇了挺多不好的事情,腦子都混亂了。

無論如何,他必須得把對方的情況上報給公安局,否則他心難安。

只是,對方這麽抗拒,他也沒辦法直接把人往局裏帶,只能搞點小動作。

“生孩子就不用了,你就先這麽待着吧,我想想給你找點什麽事。”

他說完,對方呆住一般,動也沒動。

趙經年把他的手放下,道:“你先在我這住着吧,就在你醒來的那間屋子,裏面有衛生間,能洗澡,還有幾件我的衣服在裏頭,想用的話都可以用。”

說完他往外走,打算給自己公安局裏當差的老鄉小蔡打個電話。

小蔡剛好迎面走來,真的是剛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诶小蔡,我正要找你呢!”趙經年攬着人肩膀就往外走。

“你幹嘛,我買東西!”小蔡推他。

趙經年這才注意到門外站着的年輕女孩。

“喲,談戀愛了啊這是?”

“對啊,我這正準備帶女朋友看海邊的夜景,從你這兒買點仙女棒。”

趙經年頓時生出一股罪惡感,但是他覺得自己這事兒挺急的,十分不體貼地道:“我先跟你說個事兒,之後我免費送你一捧仙女棒。”

“什麽事兒,着急忙慌的?”小蔡語氣不太好。

趙經年吸了吸鼻子:“就是吧,我今天早上在海邊撿了個人。”

“你咋回事兒?一會兒撿狗一會兒撿人的,這可不興亂撿啊!”

“唉你別打岔,我也不想撿的,一言難盡。那人吧,渾身皮包骨似的,身上傷痕還很多,問他哪裏來的就是不說,家裏也沒人,朋友聯系方式也沒有一個,賴在我這兒不走了,還不讓我帶他去警察局,一說去就開始鬧。”

小蔡聽到這裏,正經了起來:“真的假的?”

“那我還能騙你不成?”

小蔡瞬間職業病犯了:“帶我看看去。”

趙經年一把拉住他:“你等會兒,別太明目張膽了,他膽兒可小了,說話大點聲就吓得發抖,指不定讓人虐待過,而且,腦子也有點那什麽,你知道他剛剛跟我說什麽嗎?”

“說什麽了?”

“他說他可以給我生孩子,一米八的男人,說給我生孩子。”趙經年答完,發現問話的聲音不對,一看小蔡女朋友不知何時湊了過來。

“男的生孩子,他以為他是omega?”女孩銳評。

趙經年吓一跳:“我去,你怎麽知道?我真聽他說他是這個,歐什麽的。”

“那我還是alpha呢,小說看多了吧!”女孩不屑道。

小蔡把他女朋友扒拉開:“小雅,你先別搗亂,我得去看看這個人。”

趙經年領着小蔡進來時,許輕意坐在沙發上,察覺到倆人的到來,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警惕地往後退。

“你看,我就說吧,幸好沒讓你女朋友進來,不然更嚴重。”趙經年給小蔡說完,又轉身給許輕意說話:“你別怕,他是我朋友,來買東西的,不會傷害你。”

小蔡立刻笑了起來:“你好,我是大年的朋友,你叫我小蔡就可以,你是小許對吧?”

許輕意點了點頭。

小蔡一邊在屋裏晃悠,一邊跟許輕意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大部分時候他問,許輕意點頭或者搖頭,從沒張過嘴。

最後,小蔡跟趙經年耳語:“我偷偷給他拍個照,回去查。”

趙經年點點頭,倆人默契地打着掩飾。

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已經是很有迷惑性的動作,在鏡頭對準許輕意的時候,他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失聲尖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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