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贏了
贏了
“十六歲?”譚逸辰問:“時向晚,你記憶裏有這麽一號人嗎?”
時向晚垂眸思考着,良久他想起了一個人。
學校的樓頂上,即将墜下高樓的驚慌少年被一個青年抓住手腕,避免了失去生命的危險。
然後,警察出現,救了兩人……
也許那天,逆着光的兩人,有一個人成為了少年心中的天神……
時向晚頓了一下,說:“彭哲賢,青山市本地人。”
“彭哲賢?”譚逸辰愣住:“那好像是你和穆衡一起救下的一學生嗎?我記得穆衡還因為救他受了傷。”
“你真的認識他!我還以為是他編了騙人的呢。”穆小芹嘀咕道:“其實他以前的那張臉也挺好看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非要去整成一張陌生人的臉,還要改名字改身份,甚至還要和媽媽離婚,他怕是瘋了吧!”
陸音塵看着穆小芹無所謂的态度,不由得問:“你聽到他失蹤,為什麽一點也不擔心?”
穆小芹翻了個白眼,吐槽道:“大概是我六歲的時候吧,他經常玩失蹤,有時候一失蹤就是一兩個月,我和媽媽也習慣了,他愛怎麽搞就怎麽搞,反正都習慣了。”
譚逸辰追問道:“那他創辦公司一開始的經濟來源?”
“不知道。”穆小芹說:“他的公司都是和媽媽離婚後才建起來的。”
時向晚冷聲說:“他用那張臉,大概有多久了。”
陸音塵看着時向晚,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父親這樣問,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五……五六年吧。”穆小芹往後縮了一截說:“反正他整了那張臉後,好像還報了個什麽,配音課!就沒缺席過一節課。”
時向晚站起說:“聯系穆小芹的母親,問她才有用。”
望着時向晚離開的背影,陸音塵覺得時向晚是在生氣。然後,陸音塵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麽,穆……彭哲賢用的,是他的愛人的臉和聲音啊!這樣怎麽能不讓他動怒呢?
譚逸辰看了穆小芹一眼,不再多說什麽,和時向晚一起離開審訊室。
“我……去是不是說錯了什麽?”穆小芹低下頭輕聲問:“他看起來更不開心了。”
陸音塵思考了一下,說:“你有喜歡過什麽人嗎?”
“有啊!”穆小芹擡起頭,眸中帶着點點星光,開心道:“班上有一個男生,他長得帥,學習成績也很優秀,,班上好多女生都喜歡他,包括我,可惜他不知道我喜歡他。”
看着失落下來的穆小芹,陸音塵考慮着用詞問:“如果有一個人冒用那個男生的臉和名字出現在你的面前,你會怎麽做?”
穆小芹握緊拳頭兇狠道:“我會很生氣,我要把他打的滿地找牙,屁滾尿流!”
陸音塵說:“那你知道時先生為什麽生氣了吧。”
穆小芹誠實道:“不知道。”
陸音塵愣了一瞬,好脾氣道:“那你知道穆衡吧,他——”
“穆珩?” 穆小芹說:“不就是我那個不成器的爹改的名字嗎?”
陸音塵低頭嘆氣道:“平衡的衡。”
“衡?” 穆小芹驚訝道:“感情他連名字都是抄的!”
陸音塵看着穆小芹,極為嚴肅認真的說:“穆衡,他是時先生的愛人。”
穆小芹怔住,她……好像明白了。許久,她低着頭歉意道:“對不起。”
陸音塵說:“你和他,應該向時先生和穆衡道歉。”
*
4月28日晚七點,陸音塵再次離開警局,這一次,沒有發生意外,也沒有人阻攔他。
走在街道上,陸音塵的臉上多了幾分輕松與自在。路過一家花店,他停下腳步,透過玻璃看着裏面的玫瑰出神。
他不由得想,在正常情況下,日落的時候,他會收到謝辛言送的玫瑰花……
手機鈴聲響起,陸音塵回神拿出手機點擊接通。
“陸音塵,好久不見,我想你了。”謝辛言毫不掩飾的訴說着自己的思念。
陸音塵垂眸笑道:“好巧,我也想你了。”
謝辛言說:“陸音塵,明天我就來了,是早上七點的飛機,沒有意外的話,九點半就能到。”
陸音塵微驚道:“這麽早啊!”
“對呀,畢竟我想某人快想瘋了。”謝辛言問:“陸音塵,你在外面?”
陸音塵的視線再次落到玫瑰花上,輕聲喃喃道:“蘇言,你欠我一枝玫瑰花了。”
謝辛言愣了一下,笑着說:“明天立馬為你補上。”
陸音塵說:“嗯,我等着。”
謝辛言又說:“陸音塵,我查了一下,玫瑰花海有好幾個,待會我發給你看,你選一下,我提前做攻略。”
陸音塵瞥了眼昏暗的小巷,眼中閃過厭惡,輕輕一笑道:“哪都行,我餓了,要去吃飯了,晚點再聊。”
謝辛言囑咐道:“好,記得別點辣的。”
陸音塵嘴裏應付着好,挂了電話後收起手機,慢慢走向那個地方——昏暗的小巷。
小巷裏似空無一人,陸音塵垂下眸,平穩着呼吸,如果他剛剛沒看錯,那他的判斷應該沒有失誤。
他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見到孔代仁,為警方提供毒販的行蹤……
孔代仁很自大,再加上他的身份,他應該不會對自己進行搜身……
哪怕只是猜測,他也要試一試。
陸音塵聽到身後傳來微弱的腳步聲,心中一緊,剛要轉身,後頸一痛,人昏倒在地。
有人扔下手中的棍子說:“他發現我們了,殺了還是……”
另一個人說:“殺個屁!你忘記上邊是怎麽說的嗎?”
那個人想了一下說:“找個機會把人帶回去,那位要見他。”
另一個人說:“趕緊去聯系那幾個家夥,不然我們容易暴露。”
那個人說:“好,你守着他。”
*
陸音緩緩塵睜開眼,是一片黑暗,而他的手腳被束縛着,不能動彈。
陸音塵輕嘆了口氣,緩慢的把腳伸直,仰起頭閉上眼感受着脖頸傳來的疼痛。
“你醒了。”黑暗中傳來沙啞的聲音。
陸音塵心中升起警惕,在這種地方,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你睡了兩天了。”那人輕笑一聲,沙啞的聲音緩慢的說:“這裏沒有監控有沒有竊聽器,只有我們兩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物。外面守着一群人,只要我們聲音小一點,他們是聽不見的。”
聽着有些耳熟的聲音,陸音塵抿了抿唇,試探道:“你是……彭哲賢?”
那人愣了許久,低聲問:“你們都知道了?”
陸音塵說:“算是吧。”
朋彭哲賢喃喃道:“果然,就算我把自己變得很像他,還是成不了他。”
陸音塵想了想,說:“你可以模仿他的樣貌、聲音、眼神、性格,但他的那顆心,是你永遠模仿不來的。”
彭哲賢輕輕的笑着:“也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永遠,成不了他。”
後頸又湧上痛意,陸音塵嘶了一聲,說:“你本來可以不用遭受這些的。”
“你不懂。”彭哲賢低語道:“時向晚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只不過是用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你……”陸音塵有些迷茫:“你不是在追求我的父親嗎?”
“追求時向晚?”彭哲賢靜了幾秒,冷笑道:“我要是想追求他,為什麽要等到現在呢?我直接可以在穆衡犧牲那年出手。”
陸音塵似乎懂了,難以置信道:“你……對父親從來沒有過任何心思?”
彭哲賢思考了一會,說:“如果事實允許,我和他會是,情敵。”
情敵兩個字,震的陸音塵腦袋發懵,他花了不少時間平複思路,說“所以,你之前經常玩失蹤,是為了什麽?”
彭哲賢說:“調查毒販行蹤,時向晚不敢做的,我來做。”
陸音塵說:“你突然接近父親,是為了獲取那些資料。”
彭哲賢沒有否認,說:“我手頭上缺少一些資料,可惜時向晚對我太防備了。沒成功,可惜了。”
陸音塵收回腳說:“你可以聯和警局一起調查的。”
彭哲賢冷聲道:“如果警局有用,927案只會落幕,而不是重啓。”
陸音塵沉默着,927案背後所牽扯的太多了,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而他,也沒有向彭哲賢解釋的心思。
因為,他又感覺到頭暈難受了。自己,好像又高燒了。
陸音塵輕輕嘆着氣,自己還真是一個,有着糟糕的身體,病弱無能的廢人啊!
“彭先生,無論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都要感謝你一點。”陸音塵琢磨一下,輕輕的說:“感謝你沒有做壞人,沒有給警局添亂。”
彭哲賢說:“不論如何,你都可以信任我。”
陸音塵閉上眼輕聲道:“彭先生,你後悔嗎?你決定這樣做的時候,想過你的妻子兒女嗎?”
“說不上來。”彭哲賢停了很久,低聲說:“如果沒有遇上穆衡,就算我活了下來,我可能會對生存失去意志,也可能會頹廢一輩子。即使我繼續努力的生活,也不會是我的妻子遇到的模樣……我對不起我的妻子兒女,這是事實,我只能下輩子再向她贖罪了。但我不會對我所做出的選擇而感到後悔,永遠都不會。因為我只有堅定自己的選擇,才能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只有堅定自己的選擇,才能堅定不移的走下去……
陸音塵沉默了片刻,輕聲問:“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彭哲賢過了很久才出聲:“你說。”
陸音塵說:“你在十六歲遇見了他們,你覺得那是的他們,是怎樣的?”
彭哲賢思考了很久,小聲說:“像戀人,也像仇人。”
*
在海浪裏漂浮許久的求生者突然遇到一塊木板,求生意識使他猛的抓緊木板。
“木板”啊了一聲說:“陸音塵,你醒了。”
陸音塵緩慢睜開眼,昏沉的大腦讓他意識淩亂:“這是哪?”
謝辛言默了許久,說:“回家的路上。”
兩人身處一座高山的半山腰,前後各有兩名警察警戒着,遠方不斷傳來槍聲。
而陸音塵,在謝辛言的背上。
陸音塵輕聲問:“過了多久了?”
謝辛言停下說:“陸音塵,今天是5月2日2:40。”
陸音塵感受到謝辛言語氣裏的不對勁,打起精神笑着道:“你欠我五朵玫瑰花。”
謝辛言低聲說:“你欠我十三顆奶糖。”
陸音塵用額頭蹭了蹭謝辛言的脖頸,小聲道:“陸音塵沒有奶糖,用陸音塵抵債吧。”
謝辛言深吸一口氣,說:“好,就拿你來抵債。”
遠方的槍聲停止了,顯得這一小方世界格外安靜,靜到陸音塵能聽到謝辛言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沒有人說話,只有手電筒的光亮着。
良久,一聲吼叫打破了一方寂靜。
“九隊!九隊贏了!我們是九隊!”這聲嘶吼裏帶着沙啞與激動。
十八年前,九隊在927案中跌倒,失去了尊嚴與隊長;十八年後,九隊從這裏爬起來,将尊嚴拾起,将嘲笑者狠狠踩在腳下。
九隊用同樣的方式告訴嘲笑者,九隊,是王牌隊伍,是不可戰勝的隊伍!
謝辛言輕聲說:“陸音塵你看,青山市公安局刑偵支隊九隊,沒有讓穆衡失望。”
陸音塵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那可是九隊啊!”
*
任務指揮點,是一個小村莊。
村口,時向晚與幾名警察在等待着。
看到走來的謝辛言幾人,時向晚顯然松了口氣。
“爸。”謝辛言問:“譚隊他們還沒回來嗎?”
時向晚看了眼昏睡的陸音塵,說:“快了,你先帶他進去休息,我在這等着就行。”
“好。”謝辛言沒有拒絕。
“時顧問!”遠處傳來一聲呼喊,然後,呼喊時顧問的聲音多了起來。
遠方,是勝利者平安凱旋歸來。
幾人擡頭望去,是九隊的成員像孩童一般向這裏奔來,其他隊的隊員頗為驚訝的看着這一幕。
“時顧問,我們贏了!”
“時顧問,我們沒給九隊和穆隊丢臉!”
“時顧問,九隊贏了!”
他們圍着時向晚七嘴八舌的訴說着今日的勝利,一旁的譚逸辰安靜的站着,笑着。
他們是在将勝利告訴時向晚,也是在告訴穆衡。
漸漸的,這群人眼裏含着淚水。
他們吸着鼻子說:“剛剛跑的急了,眼裏進沙子了!”
“對,怪硌眼睛的……”
謝辛言看着這群人,有新面孔,也有老面孔;有年輕的,也有中年的;有的參與過927案,有的只是對927案知曉一二。
但,他們心中堅定的選擇了九隊,以九隊的榮辱為自己的榮辱。
他們以九隊為榮!
謝辛言輕輕一笑:“陸音塵,時隔十八年,九二七案,終于落幕了。”
陸音塵發出一聲低低的嗯,說:“結束了。”
這一天是光明的。
遠方的山頭,絲絲陽光漸漸灑向世間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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