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告別

告別

“我不走…”我不能離開這裏。

“我會找一個讓你滿意的房子…你一定會喜歡的…”詹林楓說。

算了，反正也說不通，我沒再理他，閉目養神。

詹林楓終于離開床，我聽見他去沖了澡，然後去了廚房。

我睜開眼，看見床頭櫃上放着王佳妍和李長紅給我帶的蛋糕和水果，我強撐着坐起身，拆開蛋糕塞進嘴裏，這些都是安全的食物，趁詹林楓不在，我要多吃點。

詹林楓端着晚飯進來，我已經吃完了最後一個蛋糕，正在剝着一根香蕉，他把粥放在一邊，要把水果收起來，“先吃飯吧，別吃這些了。”

“我不餓，就想吃點水果。”我伸手抓住了水果籃。

他沒有堅持，而是拿來了水果刀，給我削蘋果，我一邊吃着香蕉，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把水果刀，我的手裏，要是能有一把刀就好了。

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看了看蛋糕的包裝紙，“你今天胃口不錯，這家的蛋糕你喜歡嗎？我明天再給你買點。”

我啃了一口蘋果，“不喜歡，只是不想吃粥罷了，天天吃流食，吃得我惡心。”

詹林楓收拾了包裝紙和果皮，拿着水果刀，端着粥出去了。

吃飽之後休息了一陣子，我感覺腦袋沒那麽暈了，精神也好了不少，只是，被侵犯的感覺也更加清晰了。

屈辱、憤恨和痛苦充滿了我的腦袋，你等着，詹林楓，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我看着窗簾縫隙漏出的光，又一晚上過去了。

有人敲門，詹林楓出去了，過了不久，有人來開卧室的門，但門被鎖上了，打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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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婉，我是佳妍，你在裏面嗎？”是王佳妍。

“小婉，你在嗎？”李長紅也來了。

我從床上爬起來，拖着疲累的身體，慢慢挪到了門邊，“我在，我在裏面。”

“你還好嗎？詹林楓為什麽把你鎖在裏面？”王佳妍說。

“我還好，詹林楓不在嗎？”我說。

“他不在，你昨天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我們說？”李長紅說。

“詹林楓被楊雪支走去快遞站取貓砂去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昨天去你屋拿衣服的時候，拿了你家的鑰匙，我們是偷偷進來的。”王佳妍說。

“這門怎麽打開？詹林楓到底是怎麽回事？”李長紅說。

“佳妍，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我說。

“什麽忙？”王佳妍說。

“我房間裏的化妝臺上有一只削眉筆的刀，你幫我從門縫下面塞進來。”我說。

“好，我去拿。”王佳妍說。

“你要刀幹什麽？”李長紅還在試圖開門，“這個門為什麽打不開？詹林楓到底要幹什麽？”

“不要管這個門了，快遞站離這裏不遠，他很快就回來了，你們快走吧。”我說。

刀片從門縫裏塞了進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吵架了嗎？”王佳妍說。

“沒事，你們趕緊走吧。”我說。

“小婉，你要刀，不會是要尋短見吧。”王佳妍說。

“怎麽會呢？我可是個狠女人，誰尋短見，我都不可能尋短見。”我說。

“那你是要做什麽用？”李長紅說。

“我就是削點東西用，你們快走吧，過兩天我病好全了，就能去公司了，到時候再詳細跟你們說。”我說。

“好，你注意安全，我們走了。”王佳妍說。

“你要好好的啊。”李長紅說。

“放心吧，我好得很。”我說。

聽到王佳妍和李長紅關上了大門，我才放下心，回到床上，我把刀片藏進了枕頭裏。

過了不久，詹林楓回來了，他脫去衣服，鑽進被子裏，我靜靜忍耐着，他昨晚就沒怎麽睡，剛剛又去搬了東西，肯定很快就會累了。

果然做了一次之後，他就氣喘籲籲地躺下了，等到他睡着，呼吸變得均勻，我從枕頭裏拿出刀，抵着他的胸口，用盡全身力氣，把刀插進了他的心髒。

詹林楓是這篇漫畫的男主角，是這個世界的絕對主角，只要他還存在，女主角就注定要淪為他的附屬品，只有他消失了，我和張小婉才能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存在。

詹林楓猛地睜開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後擡頭看着我，“清軒，你，要殺我？”

我沒有理他，下床去開門，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被詹林楓攔了下來，“我這麽愛你，你卻要殺我？”詹林楓拽着我的胳膊咆哮。

“你愛我？別開玩笑了！讓我整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就是你所謂的愛？”我不甘示弱，用力去踹他的腿。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有什麽錯？”詹林楓背靠在門上，不讓我出去，完全不顧他流血的胸口。

“和我在一起？你确定是我嗎？我躺在床上，一句話都說不出的時候，你能分辨得出我是張清軒，還是張小婉，或者是其他什麽人嗎？”我拽着他的胳膊，想讓他離開門後。

“我知道你是張清軒，我愛的就是你。”詹林楓擡起胳膊想要抱我，我艱難地躲了過去，趁機打開了卧室門，踉踉跄跄地向前走。

“清軒，我愛你，我是愛你的，你相信我。”詹林楓跟在我身後，拉住了我的手。

“你要是愛一個不會動彈、不會說話的張清軒，那你就去買一個矽膠娃娃，然後給它取名叫張清軒，天天抱着它睡吧。”我甩着他的手，卻甩不開。

“我不要什麽娃娃，我愛的是你，是你這個人，清軒。”詹林楓的語氣近乎哀求。

“你要我整天躺在那裏，被動地接受你，那我跟一個矽膠娃娃有什麽區別！”我轉過身大吼。

“清軒，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詹林楓說。

“可你就是這麽做的，你把我當成一個娃娃，摁在你的床上，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什麽時候做就什麽時候做，完全無視我的想法和感受，你把我對你的愛和我的自尊，都踩在腳下踐踏，還說你愛我？這樣的愛，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稀罕！”我挪到了衛生間門口，扶着門把手，憤怒地控訴他不堪的行為。

“你真的不愛我了。”詹林楓垂下眼睛看着地面。

“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愛過你。”我說。

“可我們以前那麽相愛，我以為你會想要跟我一直在一起。”詹林楓說。

“以前是以前，現在我看清了你的本性，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只會讓我覺得惡心。”我說。

“惡心？”詹林楓突然擡頭看着我，眼睛裏都是震驚，“你覺得我惡心？”

“你就是一個強.奸犯，難道你以為，我會愛上一個強.奸犯？”我說。

詹林楓瞪大眼睛，伸手拔出了他胸口的刀，血順着他赤.裸的身體，滴在了地板上，“既然你說什麽都不肯回心轉意，那就跟我一起去死吧。”

詹林楓揮舞着刀，帶着恨意攻擊我，我身體虛弱，避無可避，被他劃傷了胳膊，劇烈的疼痛襲來，我的大腦反而更加清醒，今天如果不能殺了他，死的就會是我。

詹林楓劃傷我之後，突然顯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捂着胸口倒了下去，我撲過去，奪下他手裏的刀，再次插進他的心髒。

詹林楓看着我，沒有再掙紮，“清軒，我愛你。”

“你以為你的愛，可以抵消你對我的傷害？”我趴在他身上，我把刀繼續摁進去。

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淚，“我愛你，我只是想讓你永遠屬于我。”

“我只屬于我自己。”我說。

詹林楓伸出手，想要觸摸我，我打落了他的手，他不再說話，閉上了眼睛。

我站起身，看見自己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我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洗手，手上和胳膊上傳來劇烈的疼痛，原來我的雙手也在流血。

血，好多血，順着我的胳膊、我的手指不斷滴落，我感覺頭很暈，逐漸站不穩。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詹林楓，我是警察，我們接到報案，請你接受調查。”

“我有鑰匙，直接開門進去吧，”是王佳妍的聲音。

“小心一點，詹林楓應該在裏面。”李長紅也在。

“小婉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是楊雪的聲音。

她們都來了，警察也來了，我得救了！

但是現在這個場面，我應該怎麽跟她們解釋？我心裏頓時着急起來，可能因為失血過多，也可能是因為太過于緊張，我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了。

我突然想起來，我得去穿件衣服，不能這樣光者身子去見她們，我摸索着走出衛生間，眼前逐漸清晰起來，腳下也能站得穩了。

警察是不是進來了？我擡手扶着衛生間的門，發現自己竟然穿着睡衣。

我看向地上，詹林楓的屍體消失了，再仔細一看，這裏不是張小婉的家，是我家！我回來了！我撸起袖子，沒有傷口，是的，我回來了，我的胳膊我的手，都沒有受傷。

我活動活動身體，很輕松，再沒有了那種虛弱乏力的感覺。

我回來了！我高興地笑了，太好了！我終于脫離了那個鬼地方，回到現實世界了！

我回到我的房間，躺在我的床上，幸福地閉上眼睛，還是自己家舒服，還好，我終于回來了，大胸變回小胸，真是輕松了不少。

不過，張小婉會怎麽樣呢？警察肯定會以為是她捅了詹林楓吧，張小婉有沒有這段記憶？她能不能說出詹林楓□□她、囚禁她，還想要殺了她？要是她什麽都不知道的話，可就麻煩了，她會不會成為殺人犯？

對了，那篇漫畫，我改變了劇情走向，漫畫裏應該會有張小婉的結局，我打開手機，查看我的閱讀記錄，奇怪的是，那篇漫畫竟然不見了，我在網上到處搜索，都找不到那篇漫畫。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不見了？難道因為我殺死了男主，那個我生活了幾個月的世界，就此消失了？我感覺有些遺憾，産生了一種自己很努力，但最終什麽都沒做成的空虛感。

因為我對男主的厭惡，就讓那個世界直接消失了，這樣真的好嗎？也許是好的吧，畢竟男主是個□□犯，他消失了，就不會有下一個受害者了，但是那些女性，她們都是很好的人，好好生活，努力工作，我感覺很可惜。

算了，反正都是虛構的人物，何必想這麽多，我閉上了眼睛。

在別人看來，不過是過了一晚，但是于我來說，已經過去了幾個月，花了幾天才适應了現實生活的我，漸漸開始覺得，我所經歷的在張小婉身上發生的一切，不會只是一場夢吧，因為在這個世界裏，我完全找不到張小婉這個形象存在的痕跡。

但我也知道，那是真實存在過的，因為詹林楓帶給我的傷害，還是會讓我做噩夢，夢到自己任人擺布，無法反抗，我害怕強硬的詹林楓，也害怕脆弱的自己，夢醒之後，我不斷鼓勵自己，不要害怕，我是很強大的，我已經殺死了詹林楓，我不怕他，更不會被他的影子打倒。

我給媽媽打了電話，聽她說着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感覺很安心，那個世界裏發生的事正在離我遠去。

我還剪了短發，和好朋友餘聲一起報了拳擊課，暢快淋漓地打拳，揮灑着汗水，漸漸地，我感覺我的身體變得結實，我的拳頭變得有力，我的大腿變得粗壯，我開始能控制夢中的自己，在夢裏痛打詹林楓一頓之後，我終于擺脫了那個噩夢。

“你怎麽會突然想到要打拳？”餘聲問我。

“我想要能打倒一個男人的力量。”我說。

“你被男人騷擾了？”餘聲關切地看着我。

“曾經是，不過，我已經把他打跑了。”我開心地笑着。

“那就好。”餘聲也笑了，“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好啊。”我從跑步機上下來擦着汗。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得好好跟我說說。”餘聲說。

到了餘聲家，我發現她客廳的電影海報牆上多了一個張海報，上面是一個留着超短發的女演員。

“這個電影是什麽時候的？我怎麽沒有印象？”我指着那張海報說。

“最近的，比較糊，沒什麽宣傳，我也是無聊的時候随便看看，故事也就一般，你肯定不喜歡。”餘聲去了廚房燒水泡茶。

“這牆上不都是你很喜歡的電影嗎？你喜歡這個演員？”我說。

“嗯，我挺喜歡的。”餘聲說，“你不覺得她看起來很有生命力嗎？”

“确實。”我看着那個演員的臉，莫名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雖然電影比較糊，但她還挺有讨論度的，這是個漫畫改編的電影，大家都說她跟女主很像，漫畫迷都很滿意。”餘聲說。

“漫畫？什麽漫畫？”我問。

“一個職場奮鬥和友情的故事，不過，電影為了吸引觀衆，加拍了很多女主以前的感情戲，被囚禁、□□還殺了人之類的，反正拍的很狗血。”餘聲坐在我旁邊給我到了一杯綠茶。

囚禁、□□和殺人？和我在張小婉身上經歷的一模一樣，還有這樣的巧合？“女主叫什麽名字？”

“叫張曉晩。”餘聲說。

“張小婉？”我震驚地看着她，“我搜過她很多次，怎麽從來沒搜到？”

“你搜她幹什麽？你也聽說過這個電影？”餘聲疑惑地看着我，“這個漫畫也算是小有名氣，怎麽會搜不到？”

“張小婉殺了人？然後呢？判刑了嗎？”我說。

“沒有，她是女主角，怎麽可能會判刑，那個前男友是個精神病，好像判的是正當防衛吧，不過因為打擊過度，張曉晩失憶了，漫畫就是講她怎麽在同事和鄰居的幫助下振作起來，回歸職場，一步步升職的過程。”

“哦，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氣，太好了，張小婉還存在，同事是佳妍和長紅吧，鄰居是楊雪，她們還是朋友，真的太好了，想着想着，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怎麽了？你哭什麽？”餘聲扯了張紙巾給我。

“你能不能給我搜一下那個漫畫？”我把手機遞給她。

“你是漫迷？漫迷怎麽會不知道漫畫的名字？改編成電影，就這麽高興嗎？”餘聲搜索出來之後，把手機還給我。

我看着手機界面裏有着一頭精神短發的女主角，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張曉晩，原來她改名字了，不僅改了名字，漫畫的劇情也完全改變了。

真是太好了！張小婉開啓了屬于她自己的人生，不會再被詹林楓牽絆住她前進的腳步。

我的眼淚不停流下來，我終于明白了，我為什麽會進到那個世界裏去，因為我可憐她，同情她，我氣憤于男人把她當玩物，我也悲哀于她的不反抗，我要替她掙脫命運的鎖鏈，我要給她自由，我要讓她屬于她自己。

“你到底在哭什麽？”餘聲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跟我說說呗。”

我擦擦眼淚，擤擤鼻涕，“好，我跟你說，你可不許笑話我。”

“我怎麽會笑話你呢？”餘聲說，“不過，要是有好笑的地方我還是會笑的。”

“也許并沒有那麽可笑。”我看着她輕松地笑了，“這要從一篇漫畫開始說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