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48章

楊胤平的話音落下,走廊裏就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靜默。

楊胤平本來就心煩意亂,根本沒心情解讀他臉上的微妙,直接道:“你不願意?”

實力這麽差,不管什麽方案都是被帶飛。

有什麽不願意的?

他已經全然忘了前兩天他還對夏熙澤頗有些感同身受。

夏熙澤“嘁”一聲。

他已經看出了楊胤平對他的看不起,也懶得跟他廢話,對着他身後道:

“夕朝。”

楊胤平渾身一僵。

走廊盡頭傳來了一聲遙遠而含糊的“嗯?”。

他偏過頭,看到不遠處浸潤在夜色裏的單薄身影。

這一幕實在很像一幅畫,或者名導鏡頭底下的一個悠長的慢鏡頭。楊胤平在某個瞬間短暫地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只是幾秒後,他突然瞳孔地震。

而下一秒,他還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夏熙澤已經開了腔。

“夕朝——”他拖長了調子,還瞥了楊胤平一眼,“楊胤平說要和你道歉。”

不遠處朝這邊走過來的解夕朝身形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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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胤平和他視線對視,簡直想立刻挖個地洞,把自己就地埋進去。

解夕朝走近,楊胤平掌心都是汗。

他想說些什麽,卻看到了對方了然的眼神。

沒有想象中的嘲諷,對方的眼睛裏透着一點兒懶倦,像是累狠了。他道:“聽到了,大晚上的,你這是想擾民呢。”

夏熙澤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在解夕朝面前已經變了一副樣子。

楊胤平心裏愈發怪異,然後,他聽解夕朝道:“今天太晚了,這樣。”

“明天我們開個臨時會。”他道,“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

于是時隔三天,大家又重新坐到了一起。

同樣的活動室,同樣的人,不一樣的,是人的心境。

解夕朝這兩天沒來活動室,不知道這裏的人都經歷了什麽。鄒意和雲盼卻一清二楚。

後者覺得這群人實在是很無聊,非得親自嘗試了一下再能長記性,小孩兒混多了酒吧夜店,性子裏也有幾分愛憎分明的野性。

他已然不願意跟這群人打交道,坐在解夕朝邊上拿着記號筆寫寫畫畫。

而前者則想起了解夕朝之前的話。

他說,“如果他們做不好,他們會來找我的。”

彼時他覺得解夕朝這話說得過于絕對,畢竟成年人的面子大過天。而現在他終于意識到,成年人的面子,或許也比不過解夕朝對人心的把控。

談不上覺得可怕。

鄒意只是覺得,很厲害。

《超級新秀》能有這樣頂級聰明的選手,确實是一種難得的運氣。

再聚到一起,會議的內容大家都心知肚明。

解夕朝也沒有要把所有事都攤開來說的意思,只是道:“私下跟大家溝通了一下這兩天練習的結果,有人跟我提議,說重新開一次投票,首先,對于這件事大家有沒有意見?”

沒人有意見。

奚凱看了楊胤平一眼,若有所思。

楊胤平繃着臉,盡量裝作神色如常。而一旁,早就從夏熙澤嘴裏得知一切的穆文抽搐了一下嘴角,覺得他們這個組可真是有意思。

沒意見就投票,投票出來的結果出乎意料地統一。

6:0。

投票箱收起來,解夕朝道:“那麽謝謝大家對我的信任,接下來幾天,我們就開始一起練習。”

至此。

創作組A組的風波終于徹底落下帷幕。

所有人都全心地投入到了練習中。

*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

但是真的開始練習之後,衆人還是又一次直觀地受到了解夕朝實力的沖擊。

分part不必說。

解夕朝的part不少,幾乎是衆人默認的C位。但與此同時,他也包攬了整首歌最難的部分,基本上難唱的橋段都分給了他。

其次,他幾乎成了整個組的聲樂老師。

夏熙澤自不必說,奚凱他們三個也是重點的被敲打對象。

令衆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印象裏一向實力非常優越的鄒意也經常被解夕朝逮着做教學。

但是鄒意本人卻毫無不開心的表現。

某次休息,看着旁邊聊天的隊友,解夕朝開玩笑般道:“鄒老師,這兩天是不是對你太兇了?”

他其實不是刻意為難。

只是一件事只要認真了,那麽語氣、态度就容易變得冷硬。

哪怕主觀上沒有,客觀上也會讓人不舒服。

鄒意搖頭:“沒有。”

他是感激解夕朝的。

解夕朝教他更科學的發聲方式,教他如何盡量輕松地把高音唱上去,教他真假音怎麽絲滑轉換。

其他人是教基礎,對于他,解夕朝是真的做到了摳細節。

感激的同時,他也有些惶恐。

他能看得出解夕朝本性其實并不算特別熱心腸的類型,至少不會這樣手把手地像是師父帶徒弟一樣教人,所以……為什麽?

同樣的問題,也從艾清源的嘴裏問了出來。

艾清源最近閑得發慌。

跟解夕朝不在一個組,他簡直一身輕松。

雖然同樣要練舞,但是他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舒适區。

一閑,他就要八解夕朝的卦。

解夕朝的回答很簡單:“看他順眼。”

艾清源:。

“那我呢?”他問。

一旁的季彥緊随其後:“那我呢那我呢?”

解夕朝:“……”

“你倆都吵。”他斬釘截鐵,用一句話打發了這倆。

所有人中,唯一不怎麽被解夕朝說的就是雲盼。

當然,衆人也并不意外。

也就是《無垠海》這首歌,才讓組內的衆人驀然發現,他們對雲盼的印象一直受他那張娃娃臉影響太深。實際上,雲盼的嗓子不像棉花糖,實力也不像。

他的嗓子有種特別的啞,少年氣很重。這樣的嗓子天然适配樂隊。

而他一旦開始專注唱歌,身上那種原本萦繞着的膽小和游移感就盡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異常獨特的魅力。

就像解夕朝說的:“可愛風其實是限制了你的發揮。”

雲盼被誇得耳朵又紅起來,甚至跑到洗手間去冷靜了十五分鐘。

只是,從洗手間出來,他就撞上了一個人。

-

夏睿言嘴裏叼着未燃的煙。

節目裏不讓抽煙。但是這種節目壓力大,靠抽煙解乏的練習生不在少數,只要躲着不被鏡頭拍到。這裏是公共區域,夏睿言沒有要抽的意思。

他站在雲盼面前,笑容沒達眼底:“這麽不想見我啊。”

雲盼不說話,就要往外走。

夏睿言攬住了他的肩。

他嘴裏的煙被咬着,神态漫不經心,動作卻毫不客氣。

雲盼的肩胛骨撞到後面的瓷磚上,也隔着衣服撞到肩頸的那枚煙疤,冰冷的鈍痛。

他不說話,就這麽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夏睿言“噗嗤”笑了。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他道,“塑料夫妻也算是夫妻吧。一起營業了兩三年,粉絲都快以為我們隐婚了,私下裏你就這個态度?”

他總愛把這些東西挂在嘴上。

粉絲面前是溫情脈脈,私底下是嘲諷和不屑。

雲盼也不喜歡營業,但他更看不慣夏睿言的這幅表裏不一的樣子。

他深深地吸氣,然後道:“你找我有事?”

夏睿言看着他,斂了笑意。

其實他只是偶遇雲盼。

說真有什麽事也談不上,他只是看不慣雲盼這些天黏在解夕朝身邊眼巴巴的樣子。

這種感覺……

他眯起眼睛。

就好像丢了自己家的一只小狗。

結果小狗非但沒回家,反而對着別人搖尾乞憐。

總之,他感覺很不好。

他道:“有啊。”

“來看看你對人家這麽殷勤有沒有換來多幾秒的part。”他道。

“夕朝哥哥不是你這樣的人。”雲盼道。

夏睿言笑了:“我什麽樣?”

“虛僞,惡心。”雲盼低聲道,“暴力狂。”

夏睿言的臉色變了。

他看着雲盼,臉上依然帶着笑,眼底卻全是冰冷:“你再說一遍。”

“我說。”雲盼擡起眼,語氣前所未有地堅定,“夏睿言,你是個虛僞,惡心的暴力……啊!”

他被猛地掐住了脖子。

窒息的感覺一點點漫上來。

雲盼閉上了眼睛,心底卻從未有過的冷靜。

*

夏睿言最終還是沒有真的掐死雲盼。

他是個極度理智又極度瘋狂的人。雲盼一直知道。

為了利益,他可以賭上自己的一切。

同樣的,權衡利弊之後,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讓自己冷靜。

他說:“你給我等着。”

“你去跟公司說好了。”雲盼道,“我還有三年的合約,只要我出道,這三年我都會留在出道團不會回公司,公司管不着我。”

夏睿言被氣笑了:“你還想出道?”

“為什麽不能?”雲盼反問。

夏睿言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冷:“你拿什麽出道,就憑你十幾名的名次,你跟我争?”

文耀不算小公司,但也不到撕兩個出道位的地步。

他和雲盼,最壞的結果是誰也不出,最好也只有一個人出道。

現在,雲盼告訴他,他也想出道。

夏睿言沒多說什麽,只是轉身離開了走廊。

雲盼留在原地,剛剛那點被誇獎之後的羞澀煙消雲散。

他蹲下身,衣領下的掐痕痛得他想掉眼淚。

就在他閉上眼睛,用力地想要把眼淚憋回去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眼淚擦擦。”

雲盼悚然一驚。

他哭都顧不上,立刻擡起了眼。

果不其然,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熟悉的人。

而對方一向溫和的眼底已經褪去了慣常的笑意。

他面無表情。

-

解夕朝是真的沒想到,自己暫且放到一邊的疑問會在這樣的時刻獲得答案。

起初他只是覺得雲盼上洗手間的時間有點長。

另一方面,他也想來洗個手。

只是剛走到拐角,他就看到了夏睿言掐着雲盼的脖子把他往牆上怼的情景。

那情景實在太過駭人,有那麽一瞬間,解夕朝的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而就在這半秒間,夏睿言放開了雲盼。

現在,再遲鈍也該意識到問題了。

雲盼跟夏睿言之間根本不是普通的矛盾。

他看着雲盼,并不打算再“放過”他,直接道:“回宿舍?”

雲盼遲疑了一下,攀住他的手臂站起來,拿着紙巾跟在了他的身後。

一路上他都沒說話。

解夕朝也沒說。

只是經過一樓的時候,解夕朝說:“你在這等我一下。”

他把一樣東西放到雲盼手裏,自己拐進了走廊。

雲盼手忙腳亂地接住他遞過來的東西,發現解夕朝塞給他的,是兩顆水果味的軟糖。

他抿緊了唇,拆了包裝把糖放進嘴裏,甜味慢慢地化開來。

另一邊,解夕朝已經走了出來。

他的手上拿着的是兩管化瘀的藥膏。

人聲嘈雜。

他對雲盼說:“走吧。”

雲盼跟着他回到宿舍。

解夕朝把門關上,就道:“先坐下,我給你上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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