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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冰涼的膏藥抹到脖子上,雲盼瑟縮了一下。

他小聲說:“我自己來哥哥。”

解夕朝手沒停:“你看不見。”

他的語氣不算溫和,手上的力度卻很輕。

抹完,他把藥膏蓋上,塞到了雲盼的口袋裏。

“一天三次。”他道。

雲盼說:“哦。”

解夕朝看着他有些局促和不安的眼神,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他道:“現在還不想說嗎?”

“沒。”雲盼急急出口,差點打個磕巴。

然後他道:“……不是不想說。”

“是覺得說了也沒什麽用。”

過去的事可以說,那是因為都過去了。但是現在還在困住他的事,除了說出來讓人擔心,又有什麽意義。

他心裏嘀咕,一擡頭看到了解夕朝不贊同的眼神,立刻就慫了。

“好吧。”他說,“我說。”

他頓了頓,“哥哥你知道我和夏睿言是一個公司的,而且是同期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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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夕朝在自己的床上坐下來,“嗯”了一聲。

每個公司都會有一批儲備練習生。

這些練習生大多數都是未公開,為了公司自己的出道團做準備,抑或是送去參加一些選秀節目。

所以他之前就一直很好奇,為什麽季彥跟他說,夏睿言和雲盼很早就是大熱cp。因為一般來說為了新鮮感,這種練習生都不會先曝光在人前。

“我們一年前本來是打算出新團的。”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麽,雲盼插了句解釋,“但是那個時候公司突然出了點狀況,然後就擱置了。”

“我,文海。”他道,“還有夏睿言,本來都是那個新團的成員。”

解夕朝恍然。

“我跟夏睿言……”雲盼猶豫了一下,“其實要說矛盾,沒什麽大矛盾。”

他低聲道,“一開始,我還挺喜歡他的。”

“……可能是我太好欺負了吧。”

好欺負,所以一顆真心被踩在地上踐踏。

他是小地方出來的孩子,過過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碰到過特別糟糕的人,所以對于每一份善意都珍而重之地對待。

他剛來公司,帶他的人是夏睿言。

其實對方并沒有特別做什麽。非要說的話,就是帶他熟悉了一下環境。

任何一個人都會順手做的事,因為夏睿言做了,所以他那個時候天真地覺得,這個哥哥也是個好人。

“後來。”他慢慢地道,“我們就一起練習。”

他頓了頓,“然後我才發現,他可能有點兒……”

“暴力傾向?”解夕朝接過他的話,替他找了個合适的詞。

雲盼點頭:“嗯。”

“再後來。”他吸了口氣,“我們沒能成功出道,公司又讓我們倆綁定。”

他別開眼,“……他家裏很有錢,公司也不敢管他。其他人都聽他的,所以,就一直這樣了。”

一直這樣,哪樣?

他沒明說。

但是解夕朝能聽懂。

他深呼吸了一下,久違地想來一根煙。

他一般是不抽煙的。角色需要才學會了抽。

這種東西解乏也确實上瘾。

事實證明,但凡試過一次,哪怕戒掉了也會有蠢蠢欲動的時候。

只是,腦海裏閃過這個年頭時,他又想到了什麽:“你肩上的煙疤,也是他弄的?”

雲盼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輕聲道:“嗯。”

半秒後,他磕磕絆絆地開了口:“哥哥你別生氣,真的,就那一次。”

“之後經紀人找他談了一次話。”他小聲道,“之後就沒有了。”

解夕朝沒有說話。

只是片刻後,雲盼感覺自己被很輕很快速地摟了一下。

只是這一下,他的眼睛就突然又泛起了酸意。

-

解夕朝在看到他們倆的相處模式的時候,其實就隐約地有了些預感。

他當然知道隊內霸淩。

甚至可以說熟悉。

就像是一般人不會無緣無故上法庭那樣,能讓系統派人出任務的也不會是秩序非常好的世界,更何況氣運之子是要遭受磨練的。

為什麽會有霸淩?

原因有很多。壓力大就是占比非常大的一條。

長期而看不到盡頭的練習,驟然失去的機遇,以及連軸轉的疲累。有人壓力大會選擇自己消化。而有人則從傷害別人這件事上汲取情緒發洩那一刻後的輕松。

他也幾乎能猜到夏睿言選上雲盼的原因。

年紀小,好控制。

而且剛好公司有綁定的需求。

……雖然雲盼那句話聽着很紮心,但确實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本人性格內向而軟。

有的時候善意可以換來善意。

但有的時候,善意只是惡人肆無忌憚的資本。

過了許久,解夕朝才開了口:“因為合同所以才不走嗎?”

“嗯。”雲盼低聲道。

他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違約金很貴。”

“而且,不想讓別人擔心。”

解夕朝愣了一下。

“我們樂隊當時解散的時候,拖了很久。”相較于剛剛,雲盼的語氣還要低落,“我後來才知道,其實隊裏早就在虧錢了,一直拖到後來才解散……

是因為我。”

怕他沒地方去。

怕他又被他那個人渣爹欺負。

是因為雲盼當時拿到了文耀的offer,他們才終于放下了心。

他擡起頭:“我不想他們擔心。”

他的眼睛泛紅,語氣卻全是堅定。

解夕朝的手頓了頓,終于嘆了口氣。

然後他道:“你這樣,他們知道了只會更擔心。”

雲盼不說話了。

“說完了?”解夕朝問。

“嗯。”雲盼道。

本來也不是多複雜的事。

“說完了就去洗個臉吧。”解夕朝道,“眼睛都哭紅了。”

“……我沒哭。”雲盼有些不自然地道。

但是解夕朝這麽說了,他還是乖乖地站起了身,去洗手間洗臉。

水流聲潺潺,他用紙巾用力地擦着臉,突然有了一身輕松的感覺。然後他聽到解夕朝問他:“合約還有三年?”

雲盼關了水龍頭:“嗯。”

他是個不太擅長表露野心的人。

解夕朝這麽問了,就代表他剛剛聽到了。

他有些不自在。

只是片刻後,他還是道:“我……我想出道,我覺得我可以。”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這件事。

從前他也喜歡唱歌,但是有夏睿言在,他永遠只能是站在角落的那個人。最開始,他甚至盼着夏睿言出道,因為出道了他就很少再會回公司。

其他人,也都是因為他所以才跟着一起欺負他。

這個想法,在他和解夕朝走近開始逐漸消失。

解夕朝真的很好。

人很好。

舞臺也很好。

他從來沒懷疑過他的夕朝哥哥可以出道,甚至C位出道。

他想,如果能站在他身邊,成為他的隊友,應該是一件特別,特別幸福的事。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這些天他在解夕朝的組裏,看着對方一手安排好一切,所有人都朝着一個目标努力。他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

然後他想。

憑什麽出道的一定是夏睿言。

如果他出道,他一樣可以逃離對方。

如果他出道……

他為什麽不能出道?

*

那天的結尾,解夕朝沒有再說什麽。

雲盼其實很怕他說什麽。比如同情,比如憐憫,抑或是責備。

他經歷過很多。

文耀的練習生私下看他的眼神帶着同情和惋惜,他們背地裏說雲盼運氣好像真的不好。而經紀人找他談話,說的是:“你為什麽這麽逆來順受呢。”

他只是打了你。

但是你居然忍下來了,你為什麽這麽軟弱呢?

他一度真的覺得自己不可救藥。

可是解夕朝好像會讀心。

他什麽都沒說,像是知道他所有的想法。他只是道:“好好練習,想出道,這次的舞臺會是你最大的機會。”

雲盼也是這麽想的。

這次的舞臺和上次相比有很大的反轉,而且也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最重要的是,解夕朝是他的隊長。

他心下酸軟,但又想起了什麽,小聲補充:“哥哥你不用擔心,在這裏他不敢亂來。而且我都已經搬出去了,等我出道之後,他就管不了我了。”

語氣很認真。

他怕解夕朝跟夏睿言起沖突。

解夕朝說:“好。”

他摸了摸雲盼的頭:“想吃什麽,晚上給你帶。你在我宿舍玩吧。”

“要吃炸雞腿。”雲盼點菜。

解夕朝出了門,他就留在房間裏。

等到解夕朝離開,他先是在房間裏轉了兩個圈,然後爬上沙發椅,把解夕朝留給他的糖吃掉了。

而另一邊,解夕朝出門之後,順路拐進了隔壁宿舍。

确認裏面只有季彥一個人後,他道。

“借一下你手機。”他道。

季彥說:“哥你等等。”

他一邊把手機往外拿,一邊随口道:“給你家裏人打電話嗎?”

“沒。”解夕朝道,“經紀人。”

季彥吓一跳:“怎麽了?”

解夕朝本來不想跟他多說,但是季彥雖然大大咧咧了些,嘴還是挺嚴的。

他想了想:“你對文耀知道多少?”

季彥謙虛地道:“略知一二。”

解夕朝:“……”

“前幾天不是還不知道?”

“最近跟人混熟了。”季彥道,“稍微聽了點他們老板的桃色新聞。”

解夕朝:。

他嘴角沒忍住,還是牽了一下。

他進門的時候裹了一身寒意。較之往日的溫和幾乎多了幾分淩厲,季彥一邊罕有地被帥得有些腿軟一些又不可思議地想,誰還能把他哥惹生氣啊,他哥脾氣都這麽好了。

這個笑讓解夕朝的溫度回來了些,又變成了原來溫柔無害的樣子。

季彥稍稍松了口氣。

然後他就聽到解夕朝道:“沒什麽。”

“我想讓夏睿言退賽。”他道。

“咚”的一聲,季彥的手機掉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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