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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自從孔厲輝走了嘉善的路子, 嘉善又與章和帝詳談過以後。孔厲輝的存在,便大抵是宮闱內,無人不知的“秘密”了。
起初,淑娴還因為這事兒, 與莊妃鬧過一陣子。
自展岳和嘉善的婚事定了下來, 淑娴的脾性就難得得了些長進。或許是從前的日子過得太順風順水, 如今陡然受了挫折,倒起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雖然,她的腦子和計謀, 在真正能打的人跟前, 一樣是一文不值地。
這些時候,宮廷內對趙佑澤眼睛的事情, 傳得叫個有鼻子有眼。好像他即刻就能重現光明,重現光明之後, 即刻就能被立為儲君, 當上太子一般。
淑娴原還覺得不以為然,那瞎子都看不見了這麽多年,若是真能被醫治好, 父皇還會放任他瞎到現在?
可慢慢地,流言的勢頭越來越猛, 逼得淑娴不得不正視了。想來是真有三人成虎之說的。
那天午後, 淑娴和惠安在承乾宮陪着莊妃一起做刺繡,淑娴便略微擔憂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她見四下無外人,聲調亦是不低不高地,即便收斂了原先的跋扈, 語氣裏仍透着股張揚與嬌蠻。
“母妃,宮裏的傳聞, 您聽說了沒有?”淑娴微抿着嘴,皺眉道,“起先還好,這些日子,宮人們傳得越愈發無法無天了,我實在聽着不爽快。父皇最近正在為皇兄的婚事操心,這樣一來,哪還有好人家敢在這時候和咱們結親。”
“趙佑澤今年都十二了,即便看見又能怎樣。父皇可從來沒生起過——”
“皇姐。”
“淑娴!”
聽淑娴有越說越不靠譜的趨勢,惠安和莊妃同時出聲制止了她。莊妃微微看了她一眼,濃眉輕輕地皺成一團。
“慎言。”莊妃不悅地訓斥道,“本以為你經事後,會穩重一點兒。怎還如此冒失,這等話,也能是你由着性子胡說的嗎?”
誰都聽出來了淑娴的言下之意,是“皇帝從沒有生起過立趙佑澤為儲君”的意思。即便從前存在着這種可能,但是在眼下這關口,絕不能有任何不好的消息,從承乾宮走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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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的眼睛那樣多。莊妃哪怕真希望趙佑澤一輩子看不見,平日裏也照樣做足了面子,常至長樂宮問候一聲。
何況那些惡意中傷的話。
惠安比淑娴小四歲,她和靜妃的女兒清河公主一般大,今年十一。她是莊妃的小女兒。也是因為淑娴的緣故,在惠安成長的路上,莊妃對她管教頗多,生怕這孩子,也長成了個分不得輕重的冒失鬼。
所以她年歲雖小,看起來倒比淑娴還要沉穩懂事些。
惠安笑道:“皇姐眼看着要出嫁了,便安心待嫁吧。母妃心裏,對這件事想必是有數的。”
惠安出生的時候,皇後已經于中宮崩逝。那一年,莊妃在後妃中雖撥得了頭籌,但是在衆多皇子公主裏,章和帝還是對年少失恃的嘉善,要格外地關懷備至。
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便皇後不在了,她留下的骨血也仍然能生根發芽。見嘉善如此受寵,莊妃便留了心,特意将惠安教得文雅而知書達理。和小時候,裴皇後教嘉善的模子幾乎一致。
是想借此,從嘉善那裏剝離些帝王的關注。
這個手段,說成功算成功,說不成功也不成功。
至少,皇帝對惠安,不會像他對淑娴的态度那樣耐人尋味了。但惠安在章和帝眼前的受喜愛程度,卻怎麽也比不上嘉善,大概只能與清河并肩。
莊妃一生兩個女兒,淑娴是形似她,而神不似。惠安被她耳提面命地教到大,本該與莊妃要相像一些。可不知是方法出了差錯,還是惠安從小讀書讀得多了,她與莊妃并不如何相像。
她的性子,反倒有些類似靜妃或者早殇的裴皇後。出于這個緣由,哪怕惠安年紀小,哪怕淑娴要比惠安驕縱,莊妃的目光,也始終停留在淑娴身上更長。
在惠安長大以後,母女倆相處的時間,遠不如小時候多。
适才惠安說話,莊妃甚至以為,是靜妃在與她閑話家常,忍不住地緊緊抿起唇。
她不鹹不淡道:“你妹妹講得對。”
“操心好你自己,別的少擔心。”莊妃耐着性子說。
淑娴不是滋味兒地先瞧了惠安一眼,複又僵硬地望向莊妃,她咬着唇道:“我不也是擔心皇兄。”
“母妃,皇兄的婚事,現如今有着落了嗎?”淑娴問道。
聞言,莊妃的目光一閃,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其實,自嘉善與展岳成婚了,莊妃的臉色就一直不大好。
淑娴雖然不太伶俐,但是她有句話沒說錯,趙佑澤的眼睛,到底還是在京裏的世族圈子中,攪起了一層風浪的。
趙佑成本來前景大好,未來的儲君是十拿九穩,許多貴女要争着搶着嫁給他,尚來不及。
可自打孔大夫的消息出了,那些原本站好隊的人,又東風來了顧東風,西風來了望西風地遲疑起來。
說起來,陛下眼下正當壯年,皇子們也是處于不大不小的階段。趙佑成十五,趙佑澤十二,趙佑澤若真能康複,陛下再有心栽培一番,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發生。
章和帝自己,也是在快要及冠的時候,才被立為太子。
何況兩個皇子,至今連妻子都未娶。
這樣想的人多了,觀望的人不免就越來越多。
更糟糕的是,大臣們遲疑也就罷了。一道聖旨下去,那是不行也得行,只有少數極不開眼的人才會抗旨不尊。
眼下真正麻煩的,是皇帝不知吃了什麽迷|心|藥,瞻前顧後地猶豫了起來。
章和帝覺得,給趙佑成指的妻室如果擁有過高的家世,那麽未來趙佑澤成婚時,該如何自處?
他原是打算将壽寧侯的女兒魏氏許給趙佑成。壽寧侯年紀大了,官職雖不算頂高,但他有個兒子卻極具出息,如今在做鹽運司轉運使。
鹽運自古以來就是國家的經濟命脈,轉運使更是個了不得的肥差。“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形容得大抵就是這樣的官職。
雖然莊妃更希望趙佑成的婚事,能與武将的家庭沾上關系。但是壽寧侯的兒子魏安,已連任兩屆鹽運司轉運使,單從這兒,就能看出他必是章和帝的心腹愛将。
別的不說,若他們能和壽寧侯府聯姻,便是在向世人顯示一種态度——皇帝是很愛重大皇子的。否則大皇子的舅兄,怎能在鹽課上,聖寵不衰呢?
而且魏安這人能在鹽課上連任,也必不是無能之輩。有這樣的人幫襯自己,莊妃和趙佑成心裏都會更有底。
所以章和帝提這茬時,莊妃便笑着應了。
不想,還沒過兩天,章和帝卻又來了一趟承乾宮。彼時,旨意還沒下下去,壽寧侯也未收到确切消息,不過是莊妃請壽寧侯夫人及其女兒進宮,悄悄看了一趟。
一切都是風平浪靜地。
這回,章和帝道:“那日與你說過後,朕左思右想,壽寧侯家的閨女今年年方十三。佑成若要娶她,還需等兩年。朕覺得,有些委屈了佑成。”
他意味深長地望向莊妃。
莊妃陪在章和帝身邊十幾載,哪裏不懂帝王的心思,知道這是他覺得這樁婚事不妥,在自己這兒來找臺階下了。
她嘴角一僵,回說:“那,依陛下看呢?”
“平陽侯的嫡長女,或者衛國公家的嫡孫女,”章和帝一開口就是換人的決定,他道,“這兩人明年及笄,也能與佑成相配。”
莊妃端正了顏色,随即分析起章和帝說的這兩家人選。
趙佑成和淑娴如今都到了婚配的年紀,莊妃這幾年,對京城名門很有些上心。一聽章和帝提,心裏很快開始篩。
衛國公和安國公家一樣,都是開國的功勳之輩,是傳承了好幾代的國公府了。可是安國公家的小輩裏,有個出挑的展岳,衛國公家的子孫,最卓越的也不過是在鴻胪寺任職。
鴻胪寺主掌朝會,掌四夷朝貢之類的交際。雖憑得上是個中樞部門,但是于她,用處不大。
平陽侯倒是個有些威儀的人物,先帝在時曾任過浙閩總督,前些年回調回京,如今在大理寺當差。可他也年事已高,沒幾年就要致仕。
至于後代的小輩裏,有在兩廣做宣慰副使的,但兩廣離京城何其遠,出了事兒,怕是鞭長莫及。
有了魏安這個鹽運司轉運使珠玉在前,莊妃心裏對這兩個人選,都不怎麽滿意。
偏她嘴上還要笑一笑道:“臣妾瞧這兩個閨女都不錯,恐怕得挑花了眼。還是陛下決定吧。”
身為皇帝,驀地朝令夕改,章和帝多少覺得有點慚愧,便說:“今年的冬天長,宮裏的梅花開得正好。你便借此為由,将她們傳喚到宮裏來相看一二。”
莊妃應了:“是。”
她應下來,當然是還存了別的心思。請宮外命婦進宮來看梅花,總不能只請平陽侯和衛國公家的吧?
宮裏那麽大的地兒,只請她們兩家,未免太小家子氣。
章和帝都不會允許她幹出這樣的事兒來。
莊妃是想借這機會,多瞧瞧京裏的貴女,也是想借此和命婦們更進一步。更是想讓那些沒法站隊的人看看——
趙佑澤還沒能看見呢,這前朝後宮都沒跟着他姓。你們也別一個兩個地,全都畏手畏腳,刮陣風就不敢亂動了!
讓莊妃想不到的是,小黃門來報喜的消息,偏巧也是在這一日,浩蕩地飄到了承乾宮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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