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第二天,梁玉在南方的爹娘快馬加鞭趕來。
自家孩子流産了,爹娘關心是應該的,但她們明顯來勢洶洶。
在朱寧面前先是扮弱,細數梁玉這些年嫁過來的不易,朱寧承認原主在感情方面是虧待了梁玉,但其他一律是最好的供着,在梁父這裏,就好像他家兒子在朱家吃糠咽菜一樣。
朱寧好脾氣地聽着,梁父說完後,讓管家給他遞帕子擦淚,“叔父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梁玉的。”
“家主對我們玉兒的心,我們自然是知道的,但我們玉兒的孩子就這麽沒了,這簡直是從他身上剜肉啊!聽風兒說,是家主新納的側夫把玉兒推到的,拈酸吃醋是後院大忌,那側夫更是鬧出人命,求家主為我家玉兒做主啊!”
說了這麽多,最後原是讓他處置花月,這目的太明顯,朱寧不接話,“叔父,叔母,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的,你們先去陪陪梁玉吧。”
梁父還想說什麽,管家直接走到他和梁母面前,“梁管事,梁夫人,請。”
朱寧頭疼得很,朱府沒有監控,她無法知道那天究竟是什麽情況,梁玉這邊擺明是想借此除掉花月,花月自然是不會承認。
最終如何選擇,其實只在朱寧的一念之間。
朱寧心中憋悶,讓管家陪着自己逛花園,走到梁玉出事的涼亭。
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幹淨,但當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管家,你覺得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
“家主,老奴當時不在,不敢妄加猜測,”管家頓了一下,随後道,“不過相信家主已經有所決斷。”
朱寧沉默不語。
突然看到花園角落裏的一處拱門後面,探出一個小腦袋,看到她後,驚慌地把頭縮回去,想要跑走。
“站住。”朱寧朝對方喊道。
石頭停下腳步,有些害怕地回頭看,發現家主叫的正是自己。
他轉過身,小跑到朱寧面前,雙膝跪地,兩只手也撐在地上,“石頭見過家主。”
石頭跪得太利索,朱寧沒來得及阻止,“快起來,以後見了我不用跪。”
“是,家主。”
石頭站起身,不小心從懷裏掉出來一卷書,石頭慌張地看了朱寧一眼,急忙撿起來,低着頭站在原地,像是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
朱寧上下打量石頭,有段日子沒見,石頭看起來胖了一點,蠟黃的小臉開始長肉,精神氣也比之前好不少,就是這膽子還是一樣的小。
“手裏拿的什麽?”朱寧問。
“是、是管家奶奶讓我背的三字經。”
“管家奶奶?”朱寧看一眼身邊的管家,是比自己大一些,但已經是奶奶輩了?
似乎察覺到朱寧的疑惑,管家主動道,“老奴的孫子和石頭一般大。”
好吧,朱寧聳聳肩,這個時代的人生孩子早。
“你剛才在花園門口是要幹什麽?”
花園有好幾個入口,石頭剛才走的那個是最不起眼的,有天石頭正在自己的小院子裏背書,隐約聽到神仙哥哥的歌聲,便循着聲音來到花園。
那時花月正在給朱寧唱曲,歌聲宛若天籁,石頭偷偷藏在門後,直到花月和朱寧回房,他才離開。
後來他便發現,花月經常來花園,如果朱寧也在,花月就會給她唱歌跳舞,有時還彈琵琶,如果朱寧不在,花月就自己坐在涼亭裏發呆。
石頭經常能偷看到神仙哥哥,每次看完之後,精神振奮,背書效率都高了。
“奴婢、奴婢來這裏偷看花月哥哥……”石頭不會撒謊,說完之後也覺得這樣不對,噗通一聲再次跪下,“奴婢錯了!”
??
朱寧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看來這傻小子是真喜歡花月。
“說過不要跪了,起來說話。”
“是。”
“前幾天,主君流産的那天,你也在嗎?”朱寧問道。
“在、在的。”那天發生的事把他吓到了,他好幾天都沒敢再出來。
今天實在擔心神仙哥哥,便偷偷出來了,沒想到一來就被家主逮住。
“你看到什麽了?是花月把梁玉推倒的嗎?”
石頭驚訝地看向朱寧,主君不是懷孕了嗎?神仙哥哥怎麽會推他呢?
朱寧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引導性,再次道:“把你那天看到的情況描述一遍,沒看清也沒關系,看到什麽便說什麽。”
“那天,花月哥哥像往常一樣坐在亭子裏發呆,主君過來,說要送給哥哥一個桃木簪子,哥哥原本說不要,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要了,主君要給哥哥戴上,原本哥哥是坐着的,不知怎麽突然站了起來,然後主君就摔下臺階,後來家主您來了,我就、就跑回去了。”
朱寧回想到花月說的,梁玉給他戴簪子時,把他戳痛了,這是他突然站起來的原因。
花月應該是沒有推梁玉的,只是梁玉可能因為他突然站起來而受到驚吓,後退一步,踩空了才摔下臺階。
朱寧知道怎麽做了,和管家去找梁玉。
剛踏進院子,發現花月和綠兒也在,梁玉、梁父梁母等人都在。
“怎麽了這是?”朱寧一邊說着,一邊走到梁玉身邊,“大夫說你不能吹風,怎麽不進去好好躺着?”
梁玉看着朱寧,微微一笑,“謝妻主關心,躺太久身子都木了,在院子裏走動一下沒關系的。”
花月站在院子中間,看着堂屋門口梁玉和朱寧親密無間的樣子,心中又酸又痛。
家主剛剛從自己身邊經過,卻像是沒看到一樣,滿眼都是梁玉,家主厭惡他了嗎?
因為他弄丢了梁玉的孩子。
可是他沒有,他不是故意的。
梁父上前一步,面帶委屈地說道:“家主,這位側夫害得玉兒沒了孩子,竟還假惺惺前來探望,不知是何居心,今日大家夥都在,家主您一定要給我們個交代,為我那可憐的玉兒做主啊。”
朱寧實在厭惡梁父這副做派,不想理他,問院子中間的花月,“你來做什麽?”
朱寧面上帶着因厭惡梁父而泛起來的冷意,但花月卻以為她在針對自己。
朱寧這副皮囊有些陰郁,冷着臉時其實有幾分駭人。
花月全身冰冷,對朱寧生了懼意,裝乖扮可憐的招數使不出來了。
他面色煞白,目光毅然地跪下,“家主,花月只是想來探望主君,別無他想,如果家主不信的話,花月可以發誓,如果花月對主君及他肚子裏的孩子有半分加害之意,我花月甘願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花月的樣子震驚了衆人。
大家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哭得滿臉淚水,引起家主的心疼憐惜,家主被他的美貌所迷惑,不顧事實非要保下花月也是有可能的。
但花月這次卻立下毒誓,聲音如此決絕。
幾個不知情的管事、仆人,甚至開始懷疑,或許真不是側夫做的。
朱寧看着花月,花月倔強地和她對視。
又是這樣慘兮兮地跪在一堆人中間,和被懷疑下催·情·藥時一樣。
所有人都在指責花月,好像只要指責他的人夠多,他就會認罪一樣。
但是他堅決不認。
朱寧輕嘆,走到花月面前,伸手握住他對天豎起的三個手指。
“地上涼,起來。”
這在所有人眼中,無異于朱寧在梁玉和花月之間,選擇了花月。
梁父梁母對視一眼,沒想到這樣都無法讓朱寧舍棄花月。
梁母上前幾步,抛出另一個殺手锏,“家主,在下還有一事禀報。”
“說。”
“梁玉作為一府主君,有管理後院之責,前些日子,小兒曾與我說,發現側夫屢次借買首飾的名義,往府外送錢,累積下來,已經接近千兩。”
花月找管家拿錢,是經過朱寧允許的,但如果不是自己花掉,而是送出去,性質就不一樣了。
聽到梁母這麽說,朱寧先是看了梁玉一眼,梁玉眼中的驚訝還沒有來得及隐藏,被朱寧看到。
看來不是梁玉和梁母說的。
朱寧再次看向身側的花月,“花月,有這回事嗎?”
花月沒有反駁,一反常态地垂下頭。
這是默認了。
朱寧笑了,花月其實和石頭一樣,都是不會撒謊的人。
“送給誰了?”朱寧問。
“給了我娘,我娘說我爹重病,需要醫治。”花月乖乖回答。
“你可以直接和我說,不需要從買首飾的錢裏扣。”朱寧道。
花月輕哼一聲,有些不服氣,“要不是我爹病了,我才不想給她們錢。”
梁父再次站出來,語氣苦口婆心,“家主,側夫的身世大家都知道,這個理由未必是真的啊。”
花月從小被賣到倌華街,親生父母早就不知所蹤。
梁父繼續道,“而且無論什麽原因,将自家的錢偷偷往外遞都是違反家規,如果不加以懲處,會讓主家散財的!”
大戶人家确實會有這樣的規定,梁父提起這件事,原本是想讓朱寧認清花月的為人,殘害子嗣,外送家財,兩件事加在一起,足以讓朱寧休棄花月。
沒想到朱寧并不在意,“不過幾百兩銀子,叔父不用擔心,我朱家不會因為這點小錢而散財。”
梁父還想說什麽,被梁玉拉了一下袖子制止,家主擺明不想動花月,他們再說只會讓朱寧生氣。
“爹,娘,天色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想回房。”
“玉兒……”梁父還想再努把力,但梁玉不再理他,朝朱寧點點頭,就回卧室了。
朱寧摸摸花月的頭發,“你也回去吧。”
“家主,我遞出去的錢,你讓管家從我的月錢裏扣好了。”
“不用。”
“那……家主,你相信我嗎?”花月指的是他沒有推梁玉這件事。
“嗯。”朱寧極輕地點了一下頭。
花月臉上終于有了笑意,福了福身子,領着綠兒離開。
“老劉。”朱寧将管家喊過來。
“家主。”管家站在朱寧身側,聽候吩咐。
“徹查朱府,把府裏的眼線都清走。”連一個南方的管事,都對自己的家事了如指掌,當朱家是無人之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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