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夢裏海棠花下語

夢裏海棠花下語

有的時候真的很想回到過去，回到最初的時候，哪怕是一場夢，也不願醒來……

墨辭記得，第一次見白微時，他就覺得，白微和別的人是不一樣的。他只要站在那裏，就會像一顆星星在閃着光亮，以至于他第一眼見到白微，所有的目光便都被他吸引。

那一天，是個溫柔的初春，院子裏的海棠花開了滿園，垂絲的的花瓣在風中飄動着，淡香清遠，剎是惹人憐愛。

墨辭正在院子中舞劍，正在這時，師父從外面回來，帶回了一個同他年紀一般的男孩。

師父招呼着墨辭，向他介紹着：“阿辭，這就是你未來的師兄了”

墨辭朝那男孩看過去，他的眉目間似是有星辰，眼睛亮亮的，正在沖自己微笑。

師父拍了拍小墨辭的肩，滿懷期待道：“阿辭，叫師兄”

“師兄……”小墨辭有些緊張，他還不太習慣和陌生的人親近。

“不錯”無憂尊者點頭微笑，似是滿意的樣子。

“我叫白微，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師弟啦，以後如果有人欺負你，我會保護好你的”小白微笑的很溫暖，像個太陽一樣，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滿懷信心的對着小墨辭說出了這些話。

仿佛，從今以後，只要有他在，墨辭就不用再擔心有別人欺負他了。

而事實，也真如白微所說的那樣，不曾有一毫作假。

墨辭遇見白微前的記憶并不十分美好，他從記事以來，似乎從沒有特別開心過。

他沒有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仿佛就像一個被遺棄的小孩，沒有人在乎，唯一親近的人也只有無憂尊者了。

無憂尊者是他的師父，待他既關心又嚴厲，可是墨辭還是分不清無憂尊者究竟對他是喜歡還是讨厭，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總是複雜的，好像隐藏着一絲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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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遇見白微以前，墨辭覺得自己一直是寂寞的，還從沒有一個朋友像白微那樣真誠的待他好。

而當白微出現後，別的小孩再欺負小墨辭時，小白微就會挺身而出，站在他面前保護他。

明明也沒有比他大多少，他卻像一個太陽一般照的墨辭心裏發暖。

墨辭清楚的記得那天，白微保護他的樣子。

那一天，衆人在雲山腳下練劍的時候，小墨辭也在努力的練着劍法。

雖然只是上陽劍法的第一層，但小墨辭卻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學不會，仿佛別人看一下就會的事情，他要付出比別人多好幾倍的努力才能學會。

有小孩笑他：“他怎麽那麽蠢啊，學那麽久都學不會”

一旁的衆小孩們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真的好蠢哦”

“你爹爹娘親怎麽教你的啊”

“他沒有爹爹娘親的！”

“你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嗎？”有小孩故意對着小墨辭扮鬼臉，毫不客氣。

“原來是個野孩子啊”衆小孩都嘲笑他。

而此刻，小墨辭委屈的酸紅了眼睛，不知所措的抱着劍哭了起來。

正在這時，白微張開手臂擋在了墨辭面前，奶兇奶兇的護住墨辭。

“你們不準笑他”

“以後不準再欺負我師弟，若是誰敢，被我知道了，我打他一百下！”

白微板起小臉，頗有些大人的威嚴，發火的樣子竟有些可愛。

衆孩童聽了這話，便不敢再造次了，他們也不敢得罪白微，他仙法厲害，若是惹他不開心，說不定屁股會被打開花呢。

等将那些欺負小墨辭的人趕走後，小白微溫柔的安慰他：“別哭啦，他們走了，沒有人再說你的壞話了”

“這個給你”小白微從懷中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玩意，将它放在小墨辭的手心。

攤開一看，墨辭看見了手中的糖果。

“是甜的”白微沖着墨辭笑，露出白白的小奶牙。

“娘親說不開心的時候吃甜的就會變開心”白微睜着水汪汪的眼睛滿心期待的看着墨辭。

小墨辭剝開了糖紙，将糖果塞進了嘴裏，頓時一股甜絲絲的味道在心中蔓延開來。

“好甜……”小墨辭吃了甜甜的糖，也不自覺的歡喜了起來。

從那一刻起，墨辭心中的世界變得不同了，不再像從前一般寂寞，而是在心中的某處角落裏，點亮了一盞溫柔。

而那盞溫柔，從來都是白微給的。

白微的溫柔遠不止于此，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打動着墨辭的心，讓墨辭輕易的就接受了他。

墨辭自小在練武上十分愚笨，那日被嘲笑也是如此，即使墨辭沒有表現出來，心裏面卻是很在意的。

墨辭在意別人的嘲笑，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他始終是自卑的，覺得自己像是一株荒山裏沒用的野草。

而白微，卻是天帝之子，天資聰穎，天賦異禀，皎若明月，燦如明珠。與他相比，仿若世間的一切都有些相形見绌，黯然無光。

這樣的人明明會讓墨辭覺得十分遙遠，然而事實卻完全相反。

白微從不吝惜自己的善意，即使墨辭學不會，白微也從不嘲笑他，而是真誠的鼓勵他。

白微總是極其耐心的教墨辭，一招一式，傾盡全力。只要是白微會的，他都會沒有絲毫保留，毫不吝啬的教給墨辭。

“阿辭，不着急，慢點來，我相信你不比別人笨”白微總是這樣笑着對墨辭說着溫柔的話。

墨辭就是在他的鼓舞中，勉勵着自己，就算學上十遍百遍，就算疲憊受傷，也不願讓白微失望。

墨辭受傷的時候，白微還會溫柔的給他包紮傷口，為了不讓墨辭覺得疼，白微還會準備些甜食轉移他的注意力。每當這個時候，墨辭竟分不清到底是希望不受傷還是希望能夠擁有和他肌膚上的觸碰，他甚至十分貪戀這樣溫柔淺倦的時光。

不管是風吹日曬，不管天氣如何，墨辭牢記着白微的教導，仙法一日一日倒也緩慢的進步了。

墨辭珍視白微待他的好，他一直将白微放在心中的第一位，視他為神明。

而墨辭對白微的感情，也在一日一日中升溫，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從何日起，對白微的情感早就已經變得跟從前不一樣了。

是連墨辭自己也看不清，迷霧蒙蒙，不知所措卻又熱熱烈烈的喜歡。

只是墨辭覺得自己是配不上白微的，也沒有人可以配的上白微。

在他心中，白微就像一朵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不可觸碰。

墨辭在他面前，仿佛低到塵埃裏，從心裏開出一朵卑微的花。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喜歡藏起，不敢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年少的他們常常在一起練劍，逍遙恣意，好不快活。有時候師父閉關，會囑咐白微照顧些墨辭，這時，白微便會主動搬到無憂閣中小住。

沒有人知道，每當這時，墨辭心裏有多麽歡喜，無憂閣只剩下他與白微兩個人。

不過說是白微照料墨辭，其實是墨辭照料白微。

墨辭除了練武有些笨拙，其他樣樣都精通，比如書畫，醫術，棋藝，舍務瑣事……等等，沒有他不得心應手的。

墨辭做菜更是一絕，連口味刁鑽的無憂尊者也常誇他。對于不會做菜的白微，墨辭的天賦便在這時更加顯現出來了，每天變着花樣為白微準備各種各樣的佳肴，所有菜色都不帶重複的。

在白微搬進來的空當，墨辭偷偷收藏了不少關于白微的習慣和喜好。

比如白微不喜歡吃的菜，他都盡量不做。白微不喜吃辣，墨辭做的菜便幾乎都是清淡的，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雖然墨辭喜歡甜些的食物，但是為了白微殿下，倒也樂在其中。

白微也不吝惜贊美，總是誠心誠意誇墨辭：“阿辭，你這飯做的真好吃，比白玉閣的廚子做的還要好吃些”

墨辭喜歡聽白微誇他，尤其是看着白微因為他而開心時，他比自己得了什麽好處還要再開心百倍。

白微喜歡下棋，墨辭也學着下，結果小小年紀便已經能贏了無憂尊者了。

可是墨辭在與白微對弈的時候，卻會偷偷讓着他。

圍棋中，白子先手，所以墨辭每次都執黑子，把白子讓給白微，自己墊後，在不知不覺中讓白微贏，且不露痕跡。

墨辭隐藏的太深，以至于白微從未發現過。墨辭寧願自己輸了，也想看見白微展開笑顏的樣子。

擁有白微的喜樂歡悅對墨辭來說，是更加美好的一件事情。

墨辭依舊記得自己曾在一個漫天星辰的夜晚問過白微：“師兄，你有沒有什麽願望想要實現呢”

那時白微只是低眉笑了笑，認真的想了想，真誠的答道：“我啊，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願望，只是希望世間不再有紛亂，希望自己能懲惡揚善，匡扶正義”

說着說着，白微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是不是有些太無聊了？”

墨辭搖搖頭，凝視白微的眼睛，真誠的發誓：“不會”

“阿辭，你呢”白微清淺的問。

“我……”墨辭看着遠方的星辰，心微微跳了起來，其實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害怕白微知曉，便随意找了個說法。

“我……也和師兄一樣”墨辭微微笑起來，想掩飾自己的緊張。

其實，墨辭的夢想一點也不偉大，他只是希望，能守護自己愛的人，能看見白微開心快樂，他就已經滿足了。

墨辭曾以為自己在白微心中據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直到驚鴻的出現，才真的讓他有心慌意亂的危機感。

明明墨辭比白微更先遇見，可是白微與驚鴻卻是一見如故，親如舊友。

墨辭曾試探的問白微：“師兄，驚鴻友人對你來說是不是很重要？”

白微柔聲笑了笑，眼睛裏似是墜下一片星光，點點頭道：“我們視彼此為知音”

知音……墨辭的心有些刺痛，這個詞，不管怎麽描述，都讓覺得有些暧昧和刺眼。

墨辭承認自己害怕白微會喜歡上驚鴻，羨慕驚鴻可以毫無顧忌的在白微面前大笑，嫉妒他也擁有白微細致關懷的溫柔。

墨辭最無法忍受的是，自己竟然也覺得白微與驚鴻在一起時比自己更加般配，那個時候，他多麽的希望，希望白微此刻就告訴他，在他的心中，他才是對他最重要的那個人。

可是墨辭對白微的喜歡，就像永遠也見不了光一樣，無望卻又永恒的存在着。

墨辭常常折下一枝白梅，偷偷的放在白微的窗前，将自己能想到的祝願都許給他，他的愛也像這白梅一樣，忠貞不二。

只是，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人啊，終有一天，也會推他落入無盡深淵。